《不能说的秘密》爆蒜

2、第 2 章

　　供应商的工厂在增城，虽没出省，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中间隔着几百公里，陶枝到时已经是凌晨了，只能先找个酒店住下，第二天一早便直接赶去了工厂。

　　在卫门处登记后陶枝直接去了二楼的办公层，由于限电，整层楼都没开空调，几台被调到最大档的落地扇发出呼呼的声响，前台的两位小姑娘正在笑着讨论今天的微博热搜，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敛了敛。

　　“你好，我是诚心贸易的采购陶枝，我找沈主任。”陶枝直接说明来意。

　　扎着丸子头的前台搜肠刮肚了半天才想起来诚心贸易是她们合作的一家小公司，于是不情不愿地说了句稍等后才抓起旁边的电话。

　　“沈主任在三楼车间，让你直接过去找他。”挂断电话后前台还算客气地说道。

　　陶枝道了谢，找到旁边的楼梯口，径直上去了。

　　站在丸子头旁边的短发前台盯着那道修长的倩影小声道，“长得挺漂亮的啊。”

　　“不然沈主任能让她直接上车间去？”丸子头翻了个不屑的白眼道。

　　没少遭遇过咸猪手的短发前台叹了声气，没再说什么。

　　三楼是制衣车间，电机发出的连贯声响像一面面小鼓不停地敲在耳边，吵得人心悸，刚栽出的布料一摞摞地堆在工作台上，扬起的布尘在悬挂的灯管下清晰可见。

　　车间里同样没开空调，室内三十多度的高温下只有几台吊扇摇摇晃晃地吹着，陶枝找到沈主任时，后背已经汗湿了一大片。

　　中年男人正顶着个八月大的啤酒肚在训人，“都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这单客户的要求那是变态级别的高，你们品检区责任重大知不知道？你看看这线头，都有指甲盖这么长了，到时万一被抽检到，这大几千箱的货全部都得重新翻检一遍，这要耗废多少人力物力，你们想过没有…”

　　几个QC低着头，没敢作声。

　　“你们品质部的职责是什么……平时开会我就一而再再而三地强调……”

　　一通训话整整持续了二十多分钟，年轻的QC们已经有了昏昏欲睡的势头，陶枝站在远一些地方看着，生怕这位沈主任再讲下去，会有人坚持不住而直接睡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训话结束，陶枝赶紧擦了把汗，笑着迎了过去，“沈主任，好久不见。”

　　沈主任一见着来人，板着的脸上这才浮现出一个油腻的笑，那双本就不大的眼睛瞬间被挤成了一条缝，“唉哟！小陶啊，过来怎么都不先跟小李说一声，你这是搞突然袭击啊？”

　　小李就是昨天打电话给陶枝的那位，平常有什么事都是她们俩直接对接，但真正有话语权的自然还是这位沈主任。

　　“小李那么忙，我哪好意思总给她添麻烦的，再说我也挺长时间没过来了，怕再不来您这个大忙人都要把我给忘了。”陶枝并不是长袖善舞的类型，这些年为了工作，也被迫学会了些跟人拉近乎的客套话。

　　沈主任果然被哄的开心，伸手在陶枝的肩上拍了拍，末了还有意无意地上面蹭了一下。

　　陶枝顿时起了身鸡皮疙瘩，心底有些反胃的恶心，这位沈主任是什么作风她是知道的，喜欢动手动脚，偶尔开个黄腔逗弄下她们这种年轻的女孩子，不过这人倒也还算有分寸，基本也就占点小便宜，有色心没色胆，并不敢真的胡来。

　　“对了，昨天小李说我那单的交期要延后五天，但我们客户订的船就在十七号，要是真延后五天，那肯定就赶不上了，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把交期再往前提几天？” 陶枝也不打算再继续客套下去，开始直接切入正题。

　　“小陶啊，这次可不是我不帮你啊，你刚过来也看到了，现在做着的这些都是我们大客户的单，好几百万呢，昨天老板还亲自交待过了，让产线一定要排除万难，务必在指定的交期内出货，不然就算是延期一天都得算我们乙方违约的，要不我也至于这么热的天还亲自守在产线盯着不是？”沈主任一脸愁状，反而跟陶枝诉起了苦。

　　旁边的女工将一件剪好线头的卫衣用力地甩了两下丢进旁边的白色大筐里，扬起的布尘钻入陶枝的鼻腔，她强忍着没伸手去揉，依旧赔着笑道：“我知道您有您的难处，限电对您这边排期有影响我也能理解，可刚才您也说了，大客户的单量太大，一时半会也交不了，但我们的订单才三千件，您就空出十台机加急给我们做了呗。”

　　“十台机？”沈主任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惊得那张下垂的脸都瞬间拉直了，“我这每天下午三点就得拉闸了，你别说十台，我现在就是一台机都不能空出来。”

　　“可之前小李回给我的交期是十三号，合同上面也是这么写的，您不能说延后就延后啊。”陶枝见说不动，只能软硬兼施拿合同说事了，但这位沈主任却依旧不为所动地道：“你别拿你们那一页纸合同出来吓唬我，反正交期就是要延后五天，你们要是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就取消订单吧。”

　　陶枝：“……”果然是庙小受欺负。

　　“不过呢。”沈主任知道这小姑娘没这么好打发，态度突然又缓和了起来，那双眯成一条缝的小眼睛里透着精明的光，他凑近陶枝，压低了些声继续道：“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啦，我一朋友也在这附近开了家服装厂，到时直接把那批染回来的布拉去他厂里，保证能按期给你交货，但是到时货款你得打到我个人帐户上。”

　　陶枝心想，这老狐狸可真会捞油水，虽然他说的也确实是个办法，但这样做存在的风险实在是太高了，陶枝自然不会轻易答应。

　　“那您朋友的厂规模怎么样？我能过去看看吗？”

　　“嗐,就你那三千件的小单，人家不挑剔你就算了，你还计较规模，不过我可以给你透个底，那边很多员工都是从这儿挖过去的，做工上面你完全不需要担心，肯定保质保量地给你完成。”沈主任一边说一边盯着陶枝那张白里透红的脸蛋。

　　不得不说，这小姑娘长得是真讨他喜欢，巴掌大的小脸清纯的像十七八岁的小丫头，嫩得能掐出水，他忍不住再一次伸手过去，想去揽她的肩，刚巧对方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汗，之后还退后两步，不动声色地离他远了些。

　　没捞到好处的沈主任颇有些遗憾地啧了声，小姑娘就是脾气倔了点，防备心太强，他自知讨不到什么便宜，只能放下手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也是看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容易，这要是换成别人，我才没闲心去揽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

　　陶枝终于忍不住揉了下鼻子，细白的皮肤泛出一点点浅红，“我知道您是一片好意，但是换厂生产这种事，我肯定要跟公司先报备的，要不您先把您朋友工厂的信息发给我，我把情况了解了，到时老板问起来，我也好回答。”

　　“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不相信人。”沈主任皮笑肉不笑地拿出了手机,恰巧这时有电话进来,他赶紧接起,狗腿子似地连应了几声好，看样子应该是比较重要的人打来的，哪怕对方不在场也一身奴相地点着头哈腰，“好的，好的，我马上就过来。”

　　沈主任挂断电话后又恢复了刚才的神色，“那个，小陶啊，我这边有急事要处理，工厂信息呆会发你手机上，至于要不要做你自己决定。”说完，人就急火火地走了。

　　“好的，谢谢沈主任。”陶枝道了谢，想着只要知道了工厂的名字，她可以先过去看看情况，确定可靠后再报备给公司，事情到这一步，也还算顺利，她松了口气，打算先到二楼的会客室去等着。

　　会客室背阴，里面还算凉快，陶枝坐下后才有空点开微信，处理掉一些工作上的信息后，剩下的便都是群消息了。

　　采购部的小群，因为有主管在，平常没啥事的时候基本都是死寂的，今天突然冒出个红点，不用想也知道是那位即将迈入更年期的主管在问她这边的进展，陶枝还没收到沈主任的信息，只能暂时先装死。

　　最底下的是她们高三的班群，前几天有人组织聚会，也许是因为去年摄的那场没聚成，这次响应的人还挺多，如果没记错，聚会的时间就安排在昨天晚上？

　　陶枝高三时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混了一年，跟这群每天埋在书堆里千军万马挤独木桥的同学还真没啥深厚感情，理所当然，这样的聚会她是从来都不去参加的。

　　本想直接删除，结果手滑直接点了进去，右上角提示有两百多条未读消息，图片和视频占了大半，想着反正也点开了，索性翻一翻打发下时间也好。

　　班长顾北依旧是那个发言最活跃的积极分子，当年他虽与清北失之交臂，但也上了个双一流的大名牌，据说现在在一家外企当一个小头头，按他们这个年纪已经算混的不错的了。

　　顾北人缘好，在场的同学扎着堆地跟他合影，一路下来的合照他都是Ｃ位，但后面的画风却突然一变，照片中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出现在聚会的包厢门口，影影绰绰的光线打在他的身上，像突降凡间的神祗。

　　包厢里有些暗，男人的正脸看着有些模糊，但陶枝依旧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卓烨。

　　原来昨天他也去了。

　　接下来的照片几乎全都是他，也不知是这人太过出挑，还是陶枝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身上，旁边的人仿佛都虚化成了影，满心满眼的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再往下翻是一段视频，陶枝一点开就听到顾北的声音，“我说咱们班的班花好像有点绝情啊，聚会从来不参加，也从来不跟我们联系，听说她现在就在德亦附近上班，是不是啊卓哥？”顾北问。

　　卓烨端着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眉眼低垂着看不清表情，半响后才吐出三个不温不火的字，“不清楚。”

　　“不能吧，我记得当时也就你跟她打交道多点，怎么？毕业后也没联系了？”

　　卓烨只笑不语。

　　坐在卓烨旁边的季甜目光一直在他身上打转，半边身子都恨不得能贴在对方身上，哪怕周围一圈都是曾经的同学她也毫不避讳，明目张胆的有些过分，“我倒是听说过她的消息，好像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做采购，啧，想当初我们好歹也是一中重点班啊…”

　　季甜的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视频也在这里戛然而止。

　　陶枝在班群里没实名，其实刚建群的时候她就被人拉了进去，只是从来没发过言，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她在群里，不然也不会有人将这条视频发出来，对于季甜的嘲讽她其实也没太往心里去，必竟她确实拖了全班的后腿。

　　不过顾北突然提起她，倒是让陶枝有些意外，还有卓烨那句简单明了的回答，亦像根刺一样，稍稍碰及便扎得她生痛，可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没错，必竟他们都已经三年没见过面了。

　　临近中午，室内越来越热，会客室里没有备水，流了一身汗的陶枝打算到前台那边去倒杯水，刚拉开门就看到一群人正从对面的楼梯拐角处下来。

　　“卓总，您放心，我们一定保质保量，按时把货交到您的手上。”一个身形发福的中年男人十分周到地在前面引路，陶枝看了一眼，认出这人正是这家工厂的老板李总。

　　老板亲自出面接待，显然来的就是沈主任说的那个大客户了。

　　“这次辛苦您亲自跑一趟，我让秘书订了咱们当地的一家特色菜餐厅，您赏个脸，一块吃顿便餐。”

　　“不用了李总，我还赶时间。”

　　听到后面这句，陶枝整个人突然一顿，眼睛不由自主地寻着这道熟悉的声音望去。

　　三年的职场浸润，男人身上多了几分干练的精英气质，棱角分明的脸褪去了往昔的稚嫩，成熟了许多，挺阔的浅蓝衬衫和质地精良的黑色西裤将宽肩窄背的身形修饰的近乎完美，即便旁边站着的都是在生意场上磨炼成精的成功人士，却也依旧出众地能让人一眼就捕捉到。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陶枝的心莫名地跳乱了几拍，她快速地挪开视线，假装没认出对方，径直往前台那边走去。

　　“诶，小陶。”

　　本以为意外偶遇这件事可以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谁知站在卓烨旁边的沈主任却突然抽疯似地叫住了她，陶枝整个僵在原地，尴尬的能用脚指扣出一条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