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君追叙.重生（快刀洪吉童之李昌辉续）》什么都是错吗

43、环环扣（1）

　　第二天，早朝一散，柳大人便吩咐人备了轿，直奔龙门而去。经过一夜的反复思索，他终于决定去找跟在王身边最久的卢尚宫好好谈一谈。就以往办事的行为来看，他始终认为卢尚宫具有女人不可多得的一股丈夫胸襟，也唯靠她狠辣的手段、强大的韧力和对现实的认知程度，才能够在颠沛流离的逃亡生涯中，一手带着王走上反正道路。
　　卢尚宫见到柳大人来访，心里不免颇多揣测，自从柳大人因为四寅剑的问题与王有过短暂冲突，她就对这位自己亲自请出山的权力重心有些顾忌。尤其现在这种局势之下，他对王拥亦或弃的态度几乎可以左右全权大局。
　　她恭敬地亲自给柳大人奉上茶水，侍立一边未敢落座。如今的柳大人不似从前，已是当朝第一重臣，而她在外不过是个毫无品阶的商人，再不能像从前般与他平起平坐。
　　柳大人对卢尚宫的识时务颇为满意，脸上严肃的表情也略微缓和下来。“卢掌柜，请坐下说话吧。”
　　卢尚宫这才屈身道谢，挑个较远的位置坐下来。又听柳大人道：“卢掌柜，殿下身边的琐碎小事，你肯定最清楚不过了，所以，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柳大人请说。”卢尚宫面上虽然毫无异动，暗底却警觉心大起。
　　“昨天我无意间在马川山见过一位女子，看她举止神态，令我想起利禄那孩子，算起来也是颇有缘分。听她的话，似乎对于利禄和当今殿下过去发生的事了解十分清楚，想必卢掌柜一定知道那个女子的身份吧？”
　　见他问起宋子真的事，卢尚宫倒松了一口气。不过虽然昨天已经知道柳大人去派人跟踪了宋子真，也见过殿下与她在一起，但是也没料到，他对宋子真的身份如此好奇，居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当面询问。
　　“那个孩子啊，曾经在殿下微服出巡的时候帮助过殿下，至于身份，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也对殿下构不成威胁，所以龙门没有调查过，应该只是一个普通的流□□子吧，柳大人去过马川山，应该也知道，她不是和庆尚道过来的流民一起吗？这个女子也没有什么奇怪，不知柳大人为何忽然对她颇为关注？”
　　“原来如此……”柳大人点点头，“那么，她背上那个孩子……和殿下应该没有关系了。”
　　卢尚宫诧异地楞了楞，方才理清柳大人的意思，连忙澄清：“当然和殿下没有关系，听说只是流浪途中收养的一个孤儿。”
　　“既然是殿下的恩人，现在仍然住在那种地方，混迹于平民，总是有损殿下威名，我倒有个方法，可以成就殿下的恩情。”柳大人捻起雪白的胡须，慢悠悠提出自己的想法，“不如让她进宫服侍殿下如何？”
　　卢尚宫惊得猛一抬头，诧异道：“柳大人的意思是？”
　　“殿下登基已经一年多，至今仍然后宫空悬，这于国于家都极为不利。可能利禄那孩子的离开，对殿下打击太大，所以殿下才无心于此。我想那女子能够清楚了解殿下过往，也一定是与殿下相交甚欢才能得到殿下垂青，如果是她进入后宫，应该不会被殿下排斥吧？如果你也赞同，那不妨就趁即将举行后宫选秀来安排这件事。”
　　“但是……那孩子身份地位哪里能与殿下匹配，这实在于礼制不合，柳大人不是向来最遵循我朝礼法吗？”卢尚宫心里震惊程度实在不小，如果宋子真只是简简单单一名朝鲜平民也到罢了。可偏偏是她不但身为清国人，更是被清国通缉的明朝后裔，如果当真入了宫，那么恐怕过不了多久，清兵就会大兵压境。柳大人居然动了这种心思，实在大出她意料！
　　“有心办成，身份自然不是问题，我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况且，我是着实喜欢那个孩子，如今我也是膝下寂寞，连利禄那孩子也早早去了，所以这个事倘若殿下有意，我打算收她为义孙女，造册入籍，也就有拿的出手的身份，接受后宫女儿名册。”
　　“此事恐怕不容易，能蒙柳大人错爱，那孩子肯定是福泽不浅，只是……一者我们并不清楚她族系血缘，万一是罪臣之后，将来被有心人挖掘出来，对柳大人，对殿下都极为不利；再者，即使柳大人收为孙女，如果入选宫闱，柳大人的仕途也会受到影响，毕竟殿下曾经颁布过旨意——凡三品以上内命妇直系父兄一律不得担任从六品以上官职，虽然大人不会被降至从六品之下，但势必会给大人招来朝中非议。”
　　柳大人听到卢尚宫一番话，微微眯起了眼，仔细考量她话语中的份量。按他原来的计划，王与那个女孩子必然是互相知根知底，而且关系匪浅，但是照卢尚宫说来，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在一切尚不能肯定的情况下，如果继续坚持之前的想法，那么将来卢尚宫所说的情形就不是危言耸听。
　　“至于很快要颁布的后宫选秀令，也请大人放心，有殿下教旨在先，身居高位的朝中大臣自然不肯轻易送女儿入宫，所以这对大人来说完全没有影响，而且殿下对柳小姐用情至深，即使勉强接受新人，也必不会宠幸有加，令其一族光耀门楣，说到底，现在这后宫选秀令只不过是碍于礼法不得不颁，殿下整日操劳国事，对于补充后宫一事并没有任何关心和期待。”
　　柳大人眼睛一亮，卢尚宫的话无疑说到他心头上，她果然不愧是一手抚养王的人，如果身为男子，恐怕朝堂之上早已无他立身之地了。
　　“只不过，这王室后嗣的问题……”尽管，他不希望其他家族能有机会凌驾于柳氏一门之上，但若王上始终无嗣，朝廷的局面必然无法维持多久，对他来说同样是种威胁。
　　卢尚宫立刻敏锐察觉到他的心思，立即安抚：“这一点，大人请放心，再过段时间，让殿下能稍释心怀，到时候必然把诞下龙子的机会留给柳氏一族！”
　　柳大人霎时明白她话中之意，卢尚宫这番保证无疑在告诉他，柳氏一门对王上的帮助以及现在权力上对朝政的影响绝对不会被抹杀，她会尽力从旁协助，言下之意也是希望他能够在辅佐王上一事里，勿生他念。于是他点头道：“有卢掌柜在，我当然可以放心。至于那个孩子的事，我会再仔细考虑一下。”
　　卢尚宫送走柳大人，长长松了口气。照今日情形看，柳大人也正如殿下所言，还没有完全被另一派拉拢，对殿下的期望还十分浓厚，否则，也不会提出收养殿下感兴趣的人送进宫去。虽然委婉拒绝柳大人的提议是步险棋，但好在接下来给出的承诺也能暂时维持住柳大人对殿下的信心。
　　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在龙门暗地里发动眼线四处寻找那对失踪母子下落的时候，左相也在恩惠的帮助下，捋顺现下朝局纷争，然后顺藤摸瓜，和反王一派取得联系。对于左相尤其是惠嫔这股力量的注入，反王党自然是感觉如虎添翼，连触角唯一不能伸入的地方都有了内应埋伏，那么举事成功也就多了几分把握。但古怪的惠嫔，只答应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参与举事，始终不同意在宫内直接进行谋杀王的活动。这点坚持让反王党多少有些失望，但是想到当初区区一本《洪吉童传》，就轻易分裂了王与洪吉童的稳固阵线，那么她接下来的动作，只怕会比上一次更具有杀伤力。
　　又是一个冷风习习的夜晚，一顶轿子悄悄停在一所低矮的茅屋前。前面的轿夫低头挑起轿帘，恭恭敬敬请出一位蒙着头的灰衣妇人。那妇人警觉地左右探看一下，方才在侍女引导下，走进茅屋。屋内一角点了一盏灯，惨淡淡地泛着微弱光芒，灯前一名高帽遮面男子看见妇人进来，随即撩开睡塌上的铺盖，在地面上抠弄几下，露出一条通往地下的暗道。然后拿起灯盏，当前引路，顺着暗道走下去。
　　暗道尽头是间昏暗斗室，斗室内大半被铁栅栏围住，显然是间私设的监牢。牢里面有一对紧紧相偎的母子。那孩子把头埋进母亲腋下，母亲搂紧孩子，盯着走进来的几个人，眼神坚韧而不怯懦。
　　那妇人依旧用外褂遮住面目，只能听到一道不疾不徐的声音：“赵尚宫，今天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应该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吧？”
　　这对母子正是金秉贞的母亲郭媛熙与弟弟金秉浩，自从被抓之后，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小小孩童精神已经有些经受不住，全靠郭媛熙那种发自母性的韧力，才能使母子俩在被关押许多天后，尚能保持住相对清醒的头脑。她别过眼，冷冷地道：“我再怎么否认也没用不是吗，你们追查我，究竟想做什么。”
　　蒙面妇人道：“终于不否认了啊，找你做什么应该知道的吧？虽然说先王已去，但陈年旧帐还是要算一算，这拐带龙子的罪名可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