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同心劫（3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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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些话是，昌辉的声音听起来无比坚定，但卢尚宫仍然从他目光中感觉到一些他未能完全掩饰住的悲痛，她慨叹道：“殿下，只有您才能担起这个国家的责任，还是忘了她吧……”
“不！”昌辉忽然站起，身体微微前倾着迎视卢尚宫劝慰的目光，沉声道，“寡人绝不会放弃，无论多久寡人都会找到她！”
未过几日，正在百姓与两班就洪吉童续传事件议论纷纷的时候，突然接连传来一些两班官员受到惩处的消息，接着许多贫苦人家忽然多了优良的种子。
此时正值青黄不接的春荒时节，贫困人家也只能依赖节米桶里那丁点儿平日存下的粮食勉强度日，想要种子下地，无异白日做梦。所以当种子从天而降的时候，那种惊喜与感激之情根本无法形容。
更有人私下传言，早先见过的活贫党头领近日频繁出现在受到惩处的两班家中。于是这种惊喜与感激慢慢开始改变之前人们对于龙门与活贫党的疑虑。当传言朝着有利于龙门的方向开始散播，龙门又连番在各地实行无息借贷购种和舍粥的举动，熊与慧明大师偶然也会在舍粥的地方露露脸。民间对于龙门的传言越来越好，有人甚至认为龙门与活贫党头领有王撑腰，势力越来越大，早晚会取两班而代之，成为王之重臣。
这些言论越传越神奇，令恩惠有些措手不及。她忽然意识到《洪吉童续传》发挥的作用有一部分已经开始偏离她的初衷。但同时她却也认为，百姓越是拥护龙门，那么两班对于龙门与王的忌惮就越重，再加上暗地里那些布置,距离她出手的日子就并不遥远了。
“敬仁翁主的驸马具斗恭在翁主封地上的商团已经被龙门控制，这之前他们用于贿赂的钱财流向也基本都记录在这本册子上，请您过目。”卢尚宫将手里一本厚厚的书册递送给昌辉。
昌辉一页一页翻看，面容冷寂，如冰浇雪筑，与殿外和煦春光极不相称。
卢尚宫低头轻轻叹了口气，才继续道：“有件事，想禀告殿下。”
昌辉未抬头，应声道：“说吧。”
“是关于真嫔……她……”卢尚宫语带迟滞。
昌辉猛然抬头，眸间显出一星亮色，急切地问：“有消息吗？”
卢尚宫依旧叹着气摇头：“殿下，是其他的消息。提调尚宫近日整理和真嫔有关的事物，在内事房那里查到关于真嫔葵水日期的记录，如果正常的话，应该是在她离开前几日，但是内事房没有接到真嫔身边尚宫的任何报告。”
“没错。”昌辉眸中有一丝陷入回忆内的疑惑，“所以卢尚宫的意思是……”
“殿下，”卢尚宫鼓了一口气，才终于说出口，“真嫔她极有可能已经怀有殿下骨肉。”
这句话换来昌辉长久的沉默，他紧紧抓着书册，因为消瘦而愈发凸出的手背骨节泄露着他的震惊与紧张。
良久他方才启口：“若果然如此，到不如那时候不换掉她的汤药……”
“殿下不必为这件事自责，您也只是想遂她一个心愿。现在她远走清国，一旦生下孩子也能自己抚养，这或许比您过去的打算还要适合她。”
“卢尚宫，我怎么能放心她独自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朱允恩，应该不会默认这种情况发生——除了子真要承受的生育之苦，这才是真正令我不安的地方。”昌辉眉宇间堆聚了更为浓稠的忧色，初为人父的喜悦被藏匿其中，全无痕迹。
“您也只能相信她会靠自己的努力撑过这段时间，毕竟在您面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现在，该是时间对惠嫔动手了。”
“是该动手了，寡人等到现在，就是在等她把羽翼铺开，把那些潜伏在寡人身边的污流搅起，让寡人看个真切，才能一根一根拔去她的羽毛。” 昌辉重又将目光转回手中已被揉皱的书册，声音愈发低沉。
宋子真的呕吐一直没有停止，她几乎不能进食，后来甚至连海上惯有的腥潮气味也不能闻。每日只能神色恹恹地缩在底舱卧榻上，靠着清水维持生命。这种身体上突然而至的打击，对她心里的悲痛来说无异雪上加霜。她努力想要使自己变得强壮起来，就像过去那些日子一样，有着打不垮的劲头，但每每却在食物面前溃败下来。
朱允恩也有些着慌，他从没见过宋子真这种状态，但船上无医，所有船家能够想到的制止晕船的办法也都尝试过了，却没有减轻宋子真半点痛苦。
到了第七天，宋子真已瘦可见骨，神智趋于涣散。朱允恩只恐宋子真会就此殒命，他思索再三，不得不另想方法让宋子真打起精神。他端了一碗熬煮多时的白粥走进宋子真的舱房。
宋子真对于人进人出已经没有什么反应，直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她才半扯开眼皮，朦朦胧胧听到朱允恩的声音：“朱颜……只要大事一成……你一定还能再看见他……”
宋子真牵了牵唇角，似是想笑，却没有力气做完整个动作。朱允恩的这种许诺，在她看来好比白日做梦，她宁可期待事情能够自然出现新的转机，也不会寄望朱允恩这种根本不能兑现的承诺。
但显然这番话令她头脑渐渐清晰，从一开始知道要离开昌辉的事实，她就没有想过会放弃，从此与他相见无期。只是晕船这件突发的厄运迅速击垮她的身体，连心念里执守的希望也渐渐被恐慌淹没。朱允恩不切实际的承诺反而令她心底这种期待显露出来。
“我想——再试试。”她嗫嚅出声，目光转向朱允恩。
朱允恩连忙取过白粥，扶她坐起，一口一口喂进她嘴里。情况依然没有丝毫好转，不过吃了几口，宋子真便依旧作呕要吐出来，但这一次，她有了准备，双手捂住嘴，应是生生又咽了回去，眸中已是泪光盈盈如波。
朱允恩也不敢再勉强，心想每天能只吃这几口也好，撑过这段船期，哪怕剩下半条命，有了大夫，总是会有办法救她。
就这样朱允恩每日都喂宋子真吃上一点，宋子真也总能依靠自己突然而来的强制力吃下去，虽不多，但至少命暂时保住了。
好容易摆脱茫茫大海的桎梏，这一天终于将要靠岸，宋子真眉目间也多了几分欣喜。
商船靠岸，朱允恩立即命人把宋子真抬下船，前往落脚的客栈，另派人迅速前去延请名医。也许是在船上待得久了，甫一上岸，宋子真的情况并没有好转。
重金之下，大夫很快便赶到客栈，朱允恩立即请他为宋子真诊断。那大夫闭目摸了一刻脉，又睁眼仔细观察宋子真苍白的面容，随后向朱允恩详问了宋子真的近况，才终于下了结论：“这位公子，恭喜恭喜，尊夫人食欲溃蹶，并非晕船所致，而是因为怀有身孕，所以是很正常的现象。老朽开张方子，若早晚按时煎服，相信症状会有所减轻。公子也可以多准备些补品，相信总有一味会合尊夫人口味，那就可以帮助尊夫人快点恢复体力。”
这番话，把朱允恩与宋子真都说楞了，以至于他们都无暇去辩解两人身份的问题。
那大夫见俩人都不出声，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两声又强调：“确是喜脉不错，如果两位不相信，也可以再请高明，另行诊断。”
朱允恩当先反应过来，他拱手作谢，送大夫出门，然后命人照方抓药，又令厨房熬煮各色补品，忙了很久才返回宋子真的房间。
宋子真却还是愣愣的样子，两眼望着帐顶，似乎完全不敢相信。
“这不可能……”宋子真嘀咕着。
“这有什么不可能？难道你不想要他的孩子？”朱允恩对她的态度很是疑惑。
“我当然想！”宋子真立即回答，“但这就是不可能，我明明……”后面的话她自知不宜出口，赶紧又吞回去，转而道：“朱哥哥，你再去给我请个大夫来，我不太相信。”
朱允恩没办法，只得派人又去请了一名大夫给宋子真诊断。结果仍然一样，宋子真这才终于肯相信。她眉开眼笑起来，一手摸着腹部，欣喜地道：“朱哥哥，我就知道他不会像你说的那样做，他一定也想要这个孩子！”
朱允恩没有回答，目前对他来说，宋子真能够活下来才是最为关键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坚持下去已经无关主要，那些都只是他尚可掌控的棋子而已，唯有宋子真是他不能把握的一枚随时可能会生出事故的棋子。
龙门在百姓中的声望愈高，两班愈是恐慌，而恰在这个时候，昌辉又在全国发布教旨，称龙门于百姓有恩，朝廷愿以高官厚禄接纳龙门领袖，使龙门从此成为王为百姓谋福祉的特别官府，将由王直接统领，绝不会受任何官府压制。
这一做法无疑将百姓与两班对于王的信任激化到了顶端，恳请昌辉收回王命，甚至请昌辉剿灭诓骗民心的龙门的奏折如流水般从各处涌入勤政殿。
儒生们对于此举也褒贬不一，寒门出身的儒生大力支持，甚至写出各色从古至今的事例来证明这种办法的必要。而两班儒生则大多言辞尖刻，与两班口径完全一致，极力反对。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同心劫（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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