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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同心劫(16) ...

  •   宋子真与金秉贞全都是第一次进行这种事,因此诸多事项并不熟悉,好在宗庙内有专门的尚宫负责临时指导,方才顺利进行,到结束的时候已是晚饭时间。

      金秉贞索性直接邀宋子真一同将祈福时得到的祈福牌送到恩惠手里。恩惠未作准备,并不敢接,只让内人连同托盘一并接过。

      “本宫已命御膳房备制了精细晚膳,真嫔也一起来用吧,算是本宫为真嫔赔罪。”离开恩惠寝宫,金秉贞进一步邀请宋子真。

      说到赔罪,宋子真知道万不能推辞,因而尽管心中并不情愿,却也只得接受。

      席间,金秉贞似是无意地提道:“听说,殿下已经传令内事房,今夜会去真嫔那里,本宫真是羡慕啊。”

      宋子真强笑了笑,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也会被她误解,索性没有开口,只埋头用膳。

      “本宫前两日无意间听说了一件事,是和真嫔有关的,不知道真嫔愿不愿意听?”

      宋子真只好笑道:“若是流言,娘娘也不必介意,反而不听日子过得更好些。”

      金秉贞闻言诡异一笑,离开坐榻,来到宋子真面前,眼中带着浓浓的同情之色,轻轻道:“原来真嫔是有这样的心量,难怪殿下要对你隐瞒真正的侍寝含义。”

      宋子真一愣,银箸几乎自手中跌落,她疑惑地望着金秉贞,也愈发不明白为何她眼中竟带着那种似同情又嘲笑的神情。

      金秉贞仔细打量着她的表情,更凑前半步,慢慢道:“看来真嫔果然天真,入宫月余,竟然纯洁若处子。你当真不知道殿下是如何宠幸后妃的吧?也对呢,本宫听说,入宫前的训育,真嫔都没有接受完全,独独少了服侍殿下应该知道的那些部分,啧啧,想来没人敢漏了这部分不教,应该是殿下的主意吧?”

      “你是说……你是说……”宋子真支吾半天,却屡不清此时自己心中所想。

      “怎么样才是真正的女人,才能像惠嫔那样为殿下孕育骨肉,真嫔如果不明白,不如今夜去问殿下啊。”金秉贞语调极其轻,落在宋子真身上却是无比沉重,字字如锤。刹那间,她曾经有过的疑惑,还有昌辉刻意藏匿的某些东西,全都涌上心头,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疑问,迫使她嘴唇也抖动起来。

      “这件事,殿下做得的确过分了,连本宫也看不下去,虽然痴恋柳大人的孙女,也不该在你身上悼念她的影子,难道殿下就想放任真嫔在这深宫之中守上一辈子的活寡不成?”金秉贞眼见自己的话似乎收效甚好,更进一步补充着。

      此刻宋子真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在撑着她的神经:只看着他,只相信他。她不能让别人挑唆他们之间的那种信任。

      她放下可能暴露她此时心境的银箸,将手掩进袖中,尽力让面上保持平静之态,迎视着金秉贞的目光道:“谢谢娘娘提醒,殿下的事臣妾早已经知道,这个时间,臣妾也该回寝宫去吼驾了,就不再影响娘娘用膳。”

      金秉贞站起身,为她让出路,甚至伸手去搀扶她:“看真嫔面色,似乎身体不太舒服,要小心走路。”

      宋子真身子一扭,躲过金秉贞的碰触。身体最不能欺骗人,她只怕金秉贞从她身上感觉到任何异样,因此低头慢步离了交泰殿。到得殿外,冷气入腹,方才令她稍微清醒些。

      “娘娘,这就回寝宫吗?”尚宫见她面色有异,低声请示。

      “不,去藏书阁!”宋子真抑着自己的声音吩咐。

      尚宫觉得这个时间去藏书阁很是奇怪,尤其是在要侍寝的晚上,但她一向没见过宋子真这种似有些失魂的模样,到底也还是摸不准宋子真的脾气,也不敢违拗,只得命内人掌灯,往藏书阁行去。

      尚宫先行几步,命藏书阁值夜内监先开门上灯,待宋子真到的时候,藏书阁已经烛火满室。

      宋子真让所有人都退到室外等候,独自在藏书阁内按目翻找,不多时便在一处角落,寻到些想要的书,有画卷和图卷,也有古籍。她先选了一本古籍在手,凑近烛火细瞧,却是一本介绍房中之术的书,逐字读下去,不消片刻,她便已尽数明白金秉贞的话,甚至昌辉似乎有意隐瞒的部分——她与昌辉的夫妻,根本是有名无实!

      她完全不能明白昌辉这样做的缘由,她仍然相信他对她的情感,也绝没有半分要推赖到利禄身上的想法。

      但他可以对恩惠、对金秉贞做出这种亲密到极致之事,却为何独独对她仅限于表面功夫?

      她弃了古籍,又去取来一副画卷,展开来,却是一副男女半裸的图案,画风如何,她辨识不出,是否古物,她也顾及不到,人物是否美艳,更入不得她双眼。那画卷便如棘刺般直直刺到她肺腑之间,不留半分遗力。

      想不明白,真是想不明白,满头的雾水蒙蔽了思绪,她几乎忘记身在何处,只傻傻站着,任由火烛淌落厚厚热泪……

      昌辉忙完国事,立即赶往宋子真寝宫。已经几日未曾单独面对,他心里很是挂牵,更对这夜的相聚充满期待。犹豫几日,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决断,只是没有见到她,他仍然不能肯定。

      然而令他不解的是,寝宫内竟没有她的身影。问及值守内人,说是去赴王妃晚宴未归。他不由耸眉,这个时间什么晚宴也早该结束了,但仍旧派人去交泰殿询问,得回的结果却是真嫔早已离开。

      这下内事房内监有些稳不住了,大王临幸,妃嫔没有候驾这种事实在不曾有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宋子真双腿麻木起来,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上,到使她思绪渐渐活络。过往昌辉说过的那些话,一时都涌上来,她一句句辩驳着。

      他说,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留住这样的情绪,你能做到吗?

      并不是所有的事她都可以接纳,这其中不能包括刻意的欺瞒,她怎么能够做得到?

      他说,所以,不要太相信你只用眼睛看到的。

      如果是他自己藏着连看也不能看到的部分,她还能相信什么呢?

      他也说,是为了你好。

      可是现在知道的这一切,她并没有发现对她所谓好的部分。她抛了身外事,进宫来想要做什么,他不比她清楚吗?

      他还笃定地说过,你——现在……不会有孕……

      现在看来这种笃定竟带着些可笑的意味,的确如他所言,即使后宫所有女人都会有孕,她也不会是其中一个。

      而辩驳之后,便是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脑中残留的一点对他的坚持告诉她,在没有获得更加残酷的答案之前,她不能轻易给他定下罪状。

      她将画卷揉在手里,慢慢爬起身,如游魂般飘出藏书阁。尚宫早已等急,只是不敢入内去催,另一边又担心大王临幸的事。一见她出门,便立即上前给她披上外衣,往寝宫走去。

      远远一见房门外的大王仪驾,尚宫便慌了神,低声对宋子真道:“娘娘,殿下已经到了,您可要打起精神啊!”

      宋子真闻言,到立时抬起头来,她停下脚步,往前面看去,恰见昌辉迈步出门,高大的身子影住房间内透出的一室烛光。

      她看着,生起些陌生感,却又被强行压下去。她重新举步,来到门前,抬头仰望昌辉一刻,才慢慢拾级而上,未被拢实的外裳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她亦无所觉。

      昌辉一早已经从她迟滞的步子里看出些问题,此时更见她目光凄然,细细眉间也拧出些杂乱线条,愈发觉出她的异样。

      他走近一步,欲伸手去扶她,不料被她一个闪身,躲了过去。到让他一愕,这种软骨身法,她已经多日不曾用来闪躲他的靠近。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间,昌辉随即便拢严房门,看她神情,他已经约略意识到两个人之间必然存在着什么必要解决的问题。

      “你从哪里来?”他在她身后问,试着平缓一下氛围。

      “藏书阁。”宋子真淡然回答,说着的时候半转过身,低头去看自己的手。

      昌辉大步上前,欲将被揉成长条的画卷取过来,但宋子真捏得甚紧,并没有放松的意思。昌辉再去看她面容,见她半咬着嘴唇,似是正在下什么重大决定。他把手放在她细腕处,略一用力,便迫使她松开手。

      接了画卷在手,他缓缓展开来看,只展到一半,看见交缠着的半裸男女,他便恍然。

      是他在她入宫伊始便犯下的一个错误。

      也是他已经意识到,却没有及时做出决断的问题。

      而现在,她先一步窥见了他的欺瞒,因而他知道能够保持现在这种状态,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她甚至连一滴眼泪也没流。

      也许无知的确是阻挡痛苦的好办法,但他在一开始便因为太过珍惜的心思,混淆了对待她的态度,她是活着的一个人,她会听会看会思会想,更会学习。而一旦她懂得,便要面临甚于掩盖在无知之下的百倍痛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同心劫(16)
  下一更在明天晚上2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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