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离》嘉九禾

3、第 3 章

　　淮煊第二天睡过头了，等他提着包冲下来的时候何涧给他递了片面包，又塞了瓶牛奶，还给了二十块钱早餐钱:“刘叔叔在外面等着呢，赶紧去。”
　　“知我者，莫若我妈，谢谢何大美女！”淮煊手忙脚乱地往外走，还不忘给家里两位女性挨个递飞吻，“美丽的淮女士也再见！”
　　奶奶哭笑不得，一脸受不了地挥手:“赶紧走你的吧，注意安全啊。”
　　淮煊踩着早自习的上课铃进的教室，昨天他琢磨了一晚上见到秦霁的第一眼该怎么办，怎么和他说他不是故意放他鸽子的他才会相信。
　　毕竟是自己理亏，淮煊想。
　　结果淮煊看到了整齐坐满同学的教室里就他们的那两个座位还空着。他松了口气，秦霁还没来。
　　他又开始琢磨等他来的时候该怎么解释。
　　结果语文早自习都快结束了秦霁还没来，淮煊看到语文书就反射性想睡觉，语文老师说他上不知道多少辈子估计参与创造了文字，不然为什么语文课这么能睡每次考试发挥好了还能上一百一，极其偶然的情况下还能碰到一百二。
　　本来就有语文让他睡意朦胧，加上昨晚没睡好，他实在撑不住了，临睡前他看了下课表，第一节是英语课。
　　就睡课间十分钟，淮煊睡着前一秒这么想。
　　他是被一声暴喝吓醒的。
　　睁眼就对上了教导主任张志强强哥眼镜下的一对铜铃眼睛，淮煊差一点就心梗塞了。他拍了下胸口安抚自己受到伤害的心脏，手被强哥手里的竹条点了点:“淮煊同学，开学两个星期，你这是第三次被我抓到有不良行为了。”
　　淮煊没说话，心想考倒数第一被揪到办公室那次不算。
　　“你下课到教务处来！”强哥指了指他，加强警告意味。淮煊看着他每个毛孔能塞下一颗芝麻粒的鼻头，觉得还是不要惹他比较好，于是他点了点头。
　　强哥又再指了指他，结果转身用一种他从来没听过的温柔声音说:“秦霁同学，那你好好上课。”
　　淮煊这才看到强哥背后站着的秦霁，他用一只肩挂着书包，另一只手里抱着刚领的校服，面无表情地和强哥颔首示意他知道了。
　　秦霁坐下后，强哥拍了拍他的肩膀，还舍不得走:“秦霁同学啊，有事记得跟班主任同学们说，再不行跟学校跟我说都可以。”
　　秦霁还是没什么表情，强哥也不在乎，说完就走了。做教导主任嘛，最擅长的就是自说自话还自以为和学生达成了完美沟通的目的。
　　英语老师叫徐扬，是个很厉害的老师，在讲台上开玩笑说:“淮煊同学啊，不是老师不救你，实在是强哥动作太快，我只有十年教龄，他光教导主任抓人经验都攒二十年了，我怎么敌得过他，你说对吧？”
　　全班同学都哈哈笑。
　　淮煊摸摸鼻子:“徐姐，那我能再睡会儿吗？”
　　“你想得美。”徐扬拿着书指指他，“好好给我上课，开学考三十八分的帐我可还没跟你算，三八妇女节还早着呢，别提前给我送礼物啊。”
　　同学们又被逗得哈哈笑，全都转回来看他，有些还鼓了掌。只有秦霁，他坐在旁边靠在墙壁上，似乎没有听见老师的玩笑，全班和谐热闹的氛围似乎也根本渲染不了他分毫。
　　“嘘小声点，一会儿强哥又回来了。”徐扬笑起来挺温柔的，“哎对了，秦霁，是吧？赶紧把书拿出来，强哥都给你亲自搬书了，可别辜负他啊。”
　　这节课其实上课铃才刚响没几分钟，徐扬也不是那种一进教室就大声嚷嚷所有人严阵以待的老师，不然淮煊也不至于没醒过来。
　　由于秦霁是转学生，所以徐扬一节课都在关注他，但没让他起来回答过问题。她在刚刚张志强领他进来前都不知道这个班要来这么一位新同学，估计是因为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成绩是好是坏，怕他一起来什么都不会，又是当着全班新同学的面，那就不太好了。
　　徐姐挺贴心的，淮煊想。
　　不过由于徐姐的过分关注，他一节课都没能和他说个话。也没能解释他为啥放他鸽子，心里有些抓心挠肝，堂堂男子汉，一秒都不想让人以为他不仅怂，还不讲信用。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过意不去，他甚至小心地偷偷看了看秦霁有没有黑眼圈，昨天是不是等了很久没休息好，毕竟这人像是言出必行的人。
　　下课的时候他先去找教导主任了，秦霁没动。周航一看他有空了就跟个棒槌似的就自我介绍:“秦霁同学你好，我叫周航，是咱们班的体育委员。”
　　秦霁停了在书上写名字的笔:“你好。”
　　“哎你北方人啊？”周航三连问，“那为什么转学到南方来啊？你知道瓢羹吗？
　　秦霁心想，这体育委员……最擅长的估计是直球。他尽量克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除了眼睛没有展现出看神经病的样子。
　　“对了，我跟你说啊，来我们班其实挺累的。”周航见他不说话也不在意，更没注意到他的眼神，继续给新同学热情介绍道，“我们学校一班都是理科实验班，二班文科实验班，三班到十二班文理科重点班，其余就是普通班了。所以在我们班，每天下午要多一节课，语数外物理化学每天一门，到高三了连周六也要上课。”
　　秦霁表示自己了解:“哦。”
　　“不过我们班也很好。”周航热爱集体忠于本班，刚才是欲扬先抑，“我们班老师都是最好的，同学很团结，也很认真，但都不是传说中的书呆子，只是会比别人努力一点，但每次成绩一出来就值得了。”
　　秦霁看了下，没从他脸上找到任何显摆的意思，只有单纯的自豪。
　　行吧，是个棒槌，但不是根自以为是的棒槌。
　　淮煊在教务处则比较苦楚。
　　张志强，人称强哥。强哥头发很顽强，作为一个早已步入中年、嗓门仅次于校门口保安叔叔的教导处的男人，他罕见地没有脱发困扰。也许是为了配得上他的头发，他夏不穿办公室中老年组钟爱的深色系列polo衫，冬不要V领毛衣配polo衫，总之，强哥自认是个春夏衬衣搭西裤，秋冬夹克配皮鞋的新时代教导主任。就是身材和脸部管理一言难尽，夹克兜不住啤酒肚，头发遮不了酒糟鼻。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表情管理，骂学生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忍心看他，一天喝八杯养生茶，但上火骂人伤嗓子从来一点不含糊。
　　“你说说你！”此刻他正指着淮煊骂道，“开学第一天迟到翻墙被我抓到，考倒数第一被我碰到，哎！今天课堂上睡觉又被我逮到！哟！我看到一次就犯错一次？这不可能这么巧吧，啊！这才开学两个星期！你说说，肯定，啊，就是这个，思想不端正，学习不认真，所以时时犯错，所以我随手一抓，诶，就能抓到你。”
　　强哥教训起人来声音那叫一个一惊一乍跌宕起伏，还能不由分说给你扣帽子。
　　淮煊觉得自己点背，但没想到点能背成这样。
　　你说，个神经学校突然通知提前开学，他连夜从姥爷家买了机票飞回来，凌晨四点才到家，第二天会睡过头那不是自然的吗？学校不让迟到，迟到被保安记了名字就得扫一周清洁区，谁能不为自己打算，谁让你围墙修那么矮，我不翻都感觉是不是辜负了学校的良苦用心。
　　还有倒数第一的事儿，那一开学就考试，我不是迟到了吗，那一科语文一百五十分能考一百分，迟到八十分都没了。再加上下午考数学他实在是困得受不了……呃这个算自己的错，不过理综和英语他发挥好了，尤其是英语，没加听力一百二他考了一百一十九，他们怎么就不看看他的长处？因材施教，他们怎么不奖罚分明。
　　“淮煊！”强哥看他那样就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态度给我放端正点，别吊儿郎当！不早了，高二一完马上高三了，你知不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再不努力，等你的就是我的鞭子！要是再不知悔改，你也别上课了，到教务处来，我亲自找老师给你补课！”
　　“哎别呀，我改，我改。”淮煊知道不可能真这么安排但想想都觉得吓人，“没有下次了，张主任，您放心，我一定在教室努力学习。”
　　上课预备铃已经响了，强哥指指他:“如果下次月考能重回第一，这次就算了，如果不能，那就带着你家长来领你的五千字检讨，听见没有？”
　　“啊？”淮煊呆了，他考第一那是什么时候了，还不如直接现在就请家长，怎么这玩意儿还带缓期执行的？
　　强哥一瞪眼:“啊什么啊，滚回去上课！”
　　淮煊啧了一声就走，刚到门口又被喊住:“诶等等，回来！”
　　淮煊眼睛一亮:“考第十也行？”
　　“小欠揍玩意儿想挺美。”强哥把几本资料递给他，“给秦霁带回去。”
　　淮煊:“……哦。”
　　这节是语文课，任课的陆为醉是在全校老师里是最帅的，在全部语文老师里是最年轻的。所以一班语文从来第一并且平均分永远远超别班不是没有道理的。
　　“新来的这位同学很帅气嘛，”陆为醉站在讲台上插了U盘等待读取课件时轻松道，“我刚才听张主任说了，你原来成绩很好，就是语文不太理想，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不能吧。”秦霁说。
　　全班同学一愣，反应几秒才确定他说的是不能问。
　　陆为醉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看着挺傲，还挺有意思。哎淮煊，你也是个语文听课困难户，这下坐一起了，可千万不能互相鼓励抛弃语文啊。”
　　淮煊很喜欢陆帅哥，他的犯困只针对语文，何况他刚才已经决定要拼一把了，他可不想请检查，最重要是不能让何涧来，要不然他高三一年都别想要零花钱了。
　　“陆老师您放心吧。”淮煊一咬牙，“我发誓，月考前我都不会在您课堂上睡觉了。”
　　全班人发出拖长的“天”声，有人不敢置信，也有人质疑有人起哄，淮煊啧了一声:“你们这些人怎么一点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有个女生说:“你以后是不是要睁着眼睛睡觉了。”
　　大家哄然一笑，淮煊:“嘁，目光短浅。看着吧，这次月考我绝不拖咱们班后腿。”
　　淮煊在自己班人缘好，他说什么都有人挺他。
　　“煊哥我信你！”
　　“考上一百二请我们吃串啊。”
　　淮煊挥挥手:“没问题。”
　　“那我可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陆为醉乐得看他们精神抖擞，“好了，上课。”
　　淮煊说不睡就不睡，困了也硬撑，实在不行就记笔记，拼命给自己找事情做。
　　旁边一直安安静静，淮煊还以为自己还是以前没同桌的时候。
　　直到旁边那人即使压低了也带着点冷的声线响起——
　　“想不到你……还守信用。”
　　靠，该来的总是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