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第 1 章 ...
-
“我那个傻瓜妹妹,性情太软弱,居然相信了他们的话……那就是她。”
一九九五年夏,小天狼星·布莱克在布莱克老宅指着族谱挂毯,用平静的语气对他的教子哈利说。在昏暗的光线下,哈利看到了他手指下的那个名字——
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
一九六一年至一九七九年
哈利以前从不知道小天狼星还有个妹妹,从没有人告诉过他。她死的时候大概十八岁,比哈利现在大不了多少。
“不断地有人提醒我,她这个孩子比我强得多。”小天狼星仍然盯着挂毯上的那个名字,手指还放在上面。
“可是她死了——我很抱歉。”哈利注意到小天狼星的表情,连忙说道。
“是啊。愚蠢的白痴……她加入了食死徒的行列。”小天狼星忍不住他语气中的尖刻。
“你在开玩笑吧!”哈利脱口而出。他很难将小天狼星口中那个软弱的傻妹妹和一个类似于贝拉特里克斯那样的女食死徒形象联系在一起。哈利在邓布利多的冥想盆里见过贝拉特里克斯,那是他知道的唯一一名女食死徒。
小天狼星没有立刻解释,似乎被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破损的挂毯,看到的也许不只是那个名字。这让哈利再次将目光移到挂毯上: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她和小天狼星一样以星辰为名,遵循了布莱克家族的传统。
“不,她确实加入食死徒了。她亲口告诉我的,”小天狼星装作无事地收回手,将手揣进了口袋,“我从没想到过她会这么做。”
“你的——你的父母也是食死徒吗?”
“不,不是。可是相信我,他们认为伏地魔的主张是正确的,他们都赞成维护巫师血统的纯正,摆脱麻瓜出身的人,让纯血统的人掌握大权。安——阿德赫拉,”他立即改口,“她一定是受到了他们的影响,还有她那个未婚夫——”他讽刺地笑了一声。
“他们要把她嫁给一名值得尊敬的纯血统巫师、一名忠心耿耿的食死徒,”小天狼星怨恨地说,“一个心狠手辣的疯子。她软弱地接受了这道婚约、爱上了错误的人,有这样的下场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她是被傲罗杀死的吗?”哈利犹豫着问道。
“哦,不是。她是被伏地魔杀害的。或者,更有可能是在伏地魔的指使下被害的,她的那名食死徒未婚夫也逃不了干系。她没有那么重要,用不着伏地魔亲自动手。从她死后我了解的情况看,她已经陷得很深,然后对别人要她做的事情感到恐惧,就想退出。”
小天狼星叹了一口气。
“唉,你不可能向伏地魔递一份辞职报告就算完事。要么终身卖命,要么死路一条。我怀疑她在加入的时候压根没考虑过那么多。她被骗了,就这么简单。”
小天狼星离开挂毯,走向客厅的另一头。
“我很抱歉,”哈利轻声说,“关于你的妹妹,阿德赫拉。”
“用不着道歉,”小天狼星轻声嘀咕道,坐在椅子上抹了把脸,“她真的很蠢。”
哈利注意到,小天狼星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透出不耐烦。他盯着地毯上的破洞,似乎被吸进了往事的漩涡。
“Sirius和Adhara同为大犬座的两颗恒星,它们永远都在一起。”在璀璨的夏季星空下,十四岁的阿德赫拉很孩子气地说,渴望着一个肯定的答案。多么幼稚,多么傻啊。
他还记得她看向他的眼睛中似乎有星星在跳动。事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一样了呢?
小天狼星在过去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现在只得加倍努力才能掀开记忆沉重的书页。他后来说了什么来着?
“吃饭了。”韦斯莱夫人的声音打断了小天狼星的回忆。她举起的魔杖尖上顶着一个托盘,里面堆满了三明治和蛋糕。其他人都向她围拢,争先恐后地拿东西吃。小天狼星和哈利也加入了他们。
“小天狼星,你还好吗?”哈利担忧地问道。小天狼星冲他勉强笑了一下,伸手拿了一个金枪鱼三明治,咬了一大口。
“味道不错,莫莉。”他称赞道。
格里莫广场十二号的清理工作还在继续。他们似乎在对这栋老房子发起一场艰难的战争,家养小精灵克利切正带领着那些会发射螺丝钉的老爷钟、能把手指咬下来的鼻烟盒进行顽强的抵抗。老实说,哈利宁可去和火龙干一架也不想多收拾出来一个房间了。
这天下午,哈利、罗恩和赫敏被韦斯莱夫人派去收拾顶楼的房间。据说顶楼的房间看上去“还可以”,哈利衷心希望这是句实话。
“往好处想,如果我们被袍子给勒死的话,就不用再回学校看斯内普的脸色了,”罗恩颇为乐观地说,他在前几天差点不幸中招,“也不用写暑假作业了。”
“我们会把作业给你打包寄过去的,”赫敏毫不客气地说,“看,门上有一块牌子。”
“——拜托,赫敏。我们长了眼睛会自己看。”
哈利看到,那是一块颇为气派的小牌子,手写字母十分工整。赫敏没有理会罗恩的抱怨,自顾自地读道:
未经本人明示许可
禁止入内
阿德赫拉·雷古勒斯·布莱克
“看上去像是珀西会在自己门上贴的玩意儿。”罗恩小声嘟囔道,必须要确保没有第四个人听到珀西的名字。不久之前,罗恩这位忠于魔法部的哥哥从家里搬了出去,还态度强硬地将韦斯莱夫人拒之门外。大家都气疯了。
“小天狼星和我提起过她,”哈利突然想起几天前的那场对话,“阿德赫拉·布莱克是小天狼星的妹妹,她——她是一名食死徒,已经死了。”这是他最先想起来的。
“好极了。”罗恩用截然相反的语气说,视死如归地推开了卧室的门。
出乎他们的意料,阿德赫拉·布莱克的卧室可以称得上整洁,甚至不太像这栋阴森森老房子的一部分。房间以斯莱特林的绿色为主色调,床头精心描绘着布莱克家族的饰章与“永远纯粹”的格言,下面贴着一些形状不规则的剪报。柔和的光线透过绣着金色花卉的乳白色窗帘照进来,淡淡的阳光正好洒在他们脚下。
一阵风吹过。飘起的窗帘轻轻触碰到书桌上的几本书,在那旁边还有一摞整齐的信纸和插在墨水瓶里的羽毛笔,仿佛房间的主人刚刚离开。哈利可以确定那只小精灵按时打扫过这里,赫敏之前还以为他老得不中用了呢。
“她去世多久了?”赫敏小声问。
“大概十五年吧。”
他们往里走了一点,在确定没什么机关后分散开。罗恩去查看柜子,赫敏注意到了墙上的剪报。
“她似乎是在当了一段崇拜者之后成为食死徒的……”赫敏坐下来读剪报,床铺凹陷下去一块。哈利被墙上一张魁地奇球队的合影吸引。他一眼就找到了阿德赫拉,她坐在前排中间:黑头发和略带矜持的表情,个子比小天狼星瘦小一些。
“……黑魔王已经通过不断的实验将魔法推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任何妄图打击我们的计划都会被及时察觉,任何密谋抵抗我们的人都会被毫不留情地清除。”
“她是找球手。”哈利突然说。
“什么?”赫敏茫然地问,还沉浸在剪报中。哈利指了指照片中那名微笑的黑发女孩,她坐在前排中间,那是找球手的位置。
“她是找球手,”哈利重复道,“和我一样。”小天狼星没有和他提过这一点。
“——英明伟大的黑魔王永远不会消亡,拥有不死之身的他将带领我们一步步拿回属于纯血统的荣光……”赫敏接着读道,厌恶地皱起了眉毛。她看起来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愿意把这种东西贴在床头。
“嚯,”罗恩拎起了一本老版的《魔法史》课本,“她记了一课本的笔记!”他惊叹道。
“她只是做了一名学生应该做的事情。”赫敏冷淡地说。
“也许我和哈利都应该退学回家?”罗恩反问,赫敏狠狠瞪了他一眼——哈利过几天就要去魔法部受审了,这将决定他能不能重回霍格沃茨。罗恩和赫敏都小心地看着哈利,让哈利觉得有点烦。
“这块地板下有东西,”哈利自顾自地蹲下,在罗恩和赫敏不解的目光下开始在地板边缘摸索,“我干过这种事,所以我知道。我曾经把你们给我寄的吃的都藏在地板底下。”
哈利就是靠那些吃的在德思礼一家陪达利减肥时活下来的,要不然他只能靠啃胡萝卜棒子过活了。人总是对饿肚子的事记忆犹新。
“辛苦你了,伙计。”罗恩同情地说。
哈利终于撬开那块地板,从里面掏出来了两本书和一个大盒子。他将两本书分别递给罗恩和赫敏,他们翻了翻,发现都是用他们看不懂的文字写的。
“先放到一边吧,我们应该待会拿下去让别人检查一下。”赫敏颇为专业地提议道,哈利和罗恩对此并无异议。赫敏小心地拿起了那个盒子,晃了晃。
让人安心的纸张摩擦的声音。赫敏打开了盒子,发现里面整整齐齐装了一盒子的信。
“说不定是她和她男朋友的信。”罗恩耸了耸肩,明显对此不感兴趣。
“你很懂嘛。”赫敏一边拆信一边头也不抬地说。
“我把你们写我的信也藏在地板下面。”哈利诚实地说,罗恩脸上再次露出“辛苦你了,伙计”的表情。
赫敏看了一会信,越看越起劲。她突然兴奋地抬头:“也许罗恩是对的。这确实像是阿德赫拉和她的男朋友的信。”
“怎么,他们在信里说了无数遍‘我爱你’吗?”罗恩不大高兴地问。
“不,他们一直都在讨论妖精的历史,”赫敏用哈利无法理解的亢奋语气说,“后来,他一直在劝她不要执迷不悟,不要加入食死徒。”
“那个,”哈利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赫敏,“小天狼星和我说,她和一名食死徒订婚了。而且——”他绞尽脑汁地去想小天狼星那天说过的话。“她爱他。”他有点尴尬地对赫敏说,赫敏好像没听到。
“嘿,哈利,你把东西都拿出来了吗?”罗恩看上去马上要失去耐心了。不论是妖精的历史还是食死徒阿德赫拉的爱情故事,都不能引起他的丝毫兴趣。但赫敏还在兴致勃勃地翻看那些信。
“我要问问小天狼星能不能把这些留下,”她看样子完全忘记了来这里是干什么的,“他们的讨论太精彩了。你们看这里——”
“小天狼星绝对会同意的,”罗恩赶紧打断她,并朝哈利使了个眼色,“是不是,哈利?”
“嗯,那当然,”哈利心不在焉地回答,伸手去掏地板下的洞,争取把每个边角都摸索到,“这是什么?”他掏出来了一个纸团,将它展开。那看上去像是从日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纸。赫敏自告奋勇读道:
“美梦破碎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呢?我原本以为会有狂风暴雨、电闪雷鸣,仿佛要把整个世界都撕碎了一般。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这是个再安静不过的午后。我坐在霍格莫德的三把扫帚最阴暗的角落,手里握着一杯黄油啤酒,以贪婪的、惧怕的、渴望的目光远远注视着那一缕阳光。”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阿德赫拉·布莱克来自一个对他们而言不存在的年代,这让他们很难想象她真实地存在过、曾经拥有一个饱满的灵魂。他们在她留下的痕迹前面面相觑。
一阵静默。
“小天狼星说她后来想退出,”哈利找到了解释,“所以她被伏地魔杀害了。”
“那她还挺勇敢的,”罗恩很理智地说,“拒绝也需要勇气,更何况是拒绝神秘人。别忘了她以前是干什么的——我说,我们收拾去隔壁房间吧?这里看上去没什么要干的了。”
哈利表示赞同。他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袍子上居然没沾灰,心头的怪异感被放大。他想不出为什么克利切会对阿德赫拉·布莱克的房间另眼相待。
“赫敏?”罗恩站在卧室门口,看到赫敏坐在地上没动,怀里捧着一堆发黄的信件。她眼神涣散,似乎在竭力思考着什么。
“你说她是哪年死的来着?”她问哈利。
“一九七九。怎么了?”
赫敏展开那张皱巴巴的纸,纸的右上方写着日期,大概在一九七八年四月份。
“她在这个时候就后悔了,”赫敏说,“所以问题来了。她是在这之前还是之后成为食死徒的?”
“食死徒不招未成年吧,”哈利下意识地说,“她那个时候有可能已经成年了。”
“小天狼星还说什么了,哈利?”赫敏催促道,罗恩瞪着她,哈利被绊住了。
“呃,他说她很蠢,很软弱,”哈利变得不确定起来,“还有她亲口告诉小天狼星,她已经是食死徒了。”
“梅林的胡子,我的脑子已经不配上霍格沃茨了吗?”罗恩假意抱怨道,一定是想起了刚刚那本写满笔记的《魔法史》,“你们谁还记得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打扫卫生。”哈利说。
“小天狼星对阿德赫拉有很深的误解。”赫敏直接忽略了站在门口的罗恩,继续说道。“至少我们知道,她一点也不蠢,”她挥了挥手上的信,“也不软弱——既然她想要退出的话。就像他对克利切的误解——”
哈利和罗恩同时预感到,赫敏又要对她的“呕吐”发表长篇大论的演讲了。
“说不定她只是和男朋友分手了,要和那个食死徒订婚了呢?你怎么能确定她到底在为什么后悔?”罗恩赶紧提出一个不同的观点,“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小天狼星?他肯定知道的比你多。”他挖苦道。
“我们女生分手一般不是这种表现。”赫敏冷冷地说,连头都没抬。站在门口抱着脏水桶的罗恩耸耸肩膀。
“你很懂嘛。”罗恩将这句话还给了赫敏,赫敏没理他。
“我读了这些信。这位——菲利克斯·M从七四年八月就开始写信劝阿德赫拉回头,一直到七八年十一月。”
哈利一头雾水地盯着沉浸其中的赫敏,看到她抓着一封信一下子从地上兴奋地跳起来。她快步走到那些剪报前,快速搜索着什么,嘴里念念有词。哈利和同样不解的罗恩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最晚的是七七年,”赫敏宣布道,看到哈利和罗恩还一起瞪着他,有点不耐烦了,“哎呀,她不可能等反悔后还往墙上贴剪报,对不对?”
“也许这能帮助我们清除墙上的那一堆垃圾玩意儿?”罗恩询问道。
“我推测她是在七七年加入的食死徒,七八年反悔了。后来,就像我们知道的,她在七九年遇害了。”赫敏连珠炮似的说了一长串,脸上的神情活像发现斑斑的克鲁克山。
“哦,真不错,”哈利小心地看着赫敏,“如果你真的感兴趣的话,我们可以去问小天狼星——”
“——她有足够的时间考虑接下来怎么办,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死亡呢?比如,为什么她没有选择投靠凤凰社呢?小天狼星就在社里呀。”
哈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恐怕小天狼星也不能。哈利突然很想知道,如果那位阿德赫拉·布莱克看到自家的房子成为了凤凰社的总部,会作何感想。
“你觉得这房子像是自愿投靠我们的吗?”曾经差点被袍子勒死的罗恩没好气地问。
好问题。三人同时想到了楼下藏在帷幔后的那副歇斯底里的肖像。
“畜生!贱货!肮脏和罪恶的孽子!杂种,怪胎,丑八怪,快从这里滚出去!你们怎么敢玷污我祖上的家宅——”
布莱克夫人的声音好像又从楼下传上来,直冲房顶。不知道是不是又是唐克斯碰倒了伞架,或者哪个倒霉鬼摁了门铃。“我们走吧。”哈利低声说。
赫敏一边收拾拆开的信,一边意犹未尽地说:“我总觉得她是知道了点什么才死的。”
“赫敏,你知道吗?”罗恩靠在门框上瞅着她,脚边是被抛弃的脏水桶和扫帚,“我觉得你越来越像丽塔·斯基特了。”
丽塔·斯基特是《预言家日报》的记者,上个学年用了一整年的时间编排了一堆关于哈利的胡话。
“我这是有理有据的推测!”赫敏恼火地说。
“嗯哼,她是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罗恩说,“看起来也没什么区别。也许你还记得,我们只是来打扫卫生的?”他不满地问。
“也许你还记得,斯基特是怎么闭嘴的?”赫敏不甘示弱。斯基特是个未登记的阿尼马格斯,赫敏发现了这一点,让她终于闭嘴了。“有理有据的胡说八道,是不是?”
他们又吵起来了,吵得哈利头痛。哈利习惯性地揉了揉脑门上的伤疤,一偏头被吓了一跳。一双浑浊的眼睛正怨毒地盯着他。穿着破旧枕套的小精灵克利切慢慢地从暗处走出来。
“泥巴种,纯血统叛徒。这些人现在连阿德赫拉小姐的房间都不放过……”年迈的家养小精灵低声嘟囔着,“如果阿德赫拉小姐看到,她会怎么说呢?”
克利切看到跪在地板上整理书信的赫敏,眼珠一下子不动了。
“你好,克利切。”赫敏冲他怯怯地说。
“泥巴种在冲克利切打招呼……她手里还拿着阿德赫拉小姐与菲利克斯少爷的信。哼,她怎么配?一群恬不知耻的下贱东西……”
“闭嘴,克利切!”哈利厌恶地命令道。
“大难不死的男孩在对克利切说话,他好像以为自己可以命令克利切。他和他的渣滓朋友们:泥巴种、纯血叛徒、狼人……哦,他究竟是怎么打败的黑魔王?”
“喂,听好了。我不介意把你扫下楼梯。”罗恩拿起扫帚,粗声粗气地威胁道。克利切的目光不怀好意地扫过他和他手里的扫帚,扭头准备走了。
“克利切!你知道是黑魔王杀死的阿德赫拉吗?”赫敏突然叫道,哈利和罗恩都惊诧地看着她。小精灵慢悠悠地转身。
“黑魔王没有杀死阿德赫拉小姐。”克利切傲慢地说。这话听上去不太对。
“小天狼星告诉我们的,”赫敏慢慢站起来,表现得非常笃定,“他告诉我们是神秘人害死了阿德赫拉。阿德赫拉后悔了,想退出,所以被他杀死了。”
“黑魔王没有杀死阿德赫拉小姐!”克利切仰起头嘶声说,拳头握得紧紧的。
“小天狼星是凤凰社的成员、阿德赫拉的哥哥,他怎么可能弄错?”赫敏一点点靠近他,“黑魔王不需要一个软弱愚蠢的手下。”
“黑魔王没有杀死阿德赫拉小姐!”小精灵尖叫道,哈利的耳膜差点被震破。
“你一定知道点什么,对不对?”赫敏在他面前慢慢蹲下,尝试着伸出一只手,“告诉我们阿德赫拉是怎么死的,好不好?”她柔声请求道。
赫敏的手碰到了克利切瘦弱的胳膊,小精灵立刻往后退了一步躲开,脸上带着明显的厌恶。
“泥巴种碰了克利切!克利切不允许,女主人会怎么说呢?”
“闭嘴!”
哈利的教父小天狼星·布莱克登上了顶楼,对小精灵冷冷地命令道。这栋房子现在归小天狼星所有,克利切必须要听从小天狼星的命令。于是,他极不情愿地朝小天狼星鞠了一躬。
“少爷当初伤透了女主人和小姐的心,他为什么又回来了?”小精灵用他们恰好能听到的音量恶毒地说,“善良的阿德赫拉小姐当年从女主人那里拿回了小天狼星少爷的魔杖,他却任由这帮小崽子翻乱她的房间……”
“滚!”小天狼星极度厌恶地吼道。克利切朝他稍稍鞠了一躬,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从他的破枕套里掉出来,落到了他们眼皮子底下。哈利看清楚了,那是他们前几天准备丢掉的挂坠盒。他们轮流试了一遍,结果谁也打不开它。
“我说过了,”小天狼星不耐烦地大声说,“我不许你把这些破玩意儿捡回来!”他伸脚踩在了挂坠盒上,克利切难过地看着挂坠盒被踩住,居然流出了眼泪。
“小天狼星少爷一直是个败家子。如果阿德赫拉小姐还活着,她绝不会这么对这栋老房子……”
“阿德赫拉是个懦弱的胆小鬼!她早就被伏地魔杀死了!”小天狼星吼道。
“黑魔王没有杀死阿德赫拉小姐!”
令血液凝固的尖叫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你怎么知道?”小天狼星怀疑地问,第一次蹲下来平视克利切,“你怎么知道阿德赫拉是怎么死的?”
克利切闭上眼睛,身体轻轻摇晃着。
“我命令你告诉我。”
克利切的嘴巴闭得紧紧的,身体摇晃得更厉害了。
“告诉我!”
哈利听出了小天狼星话中的急切。他们三个都站在一旁屏住呼吸,赫敏手里还攥着一封阿德赫拉珍藏的信。
“克利切不能告诉小天狼星少爷,克利切一个字也不能说……阿德赫拉小姐命令过克利切不能告诉家里人。克利切不认为小天狼星少爷是这个家中的一员,但阿德赫拉小姐一直认为小天狼星少爷是她的哥哥……”
“那是因为她软弱。”小天狼星咬牙切齿地说,小精灵睁开眼睛,怨恨地看着自己现在的主人。
“阿德赫拉小姐在临死前写了一下午的信,就在那里,”克利切的目光落在窗前的书桌,眼睛中露出脆弱的怀念,“她写了一个下午……写一会,停一会,写一会,停一会。她一直在哭。阿德赫拉小姐哭着写完了那封信。”
哈利的心跟着揪了起来,他仿佛真的看到有个女孩坐在那里……从她死后我了解的情况看,她已经陷得很深,然后对别人要她做的事情感到恐惧,就想退出……
“阿德赫拉小姐将信装在了信封里,命令克利切将它寄出去。克利切看到了信封上的名字。阿德赫拉小姐的最后一封信是要寄给小天狼星少爷。”
“我没有收到任何信。”小天狼星冷漠地说。
“小天狼星少爷不可能收到那封信。克利切说,他不明白为什么阿德赫拉小姐还要和小天狼星少爷联系。”
“阿德赫拉小姐想了很久,最后亲手烧掉了那封信。没有人知道她在信里写了什么。她一直把小天狼星少爷当成她的家人,但她的好心从没有得到过回应。克利切能看得出来,她伤心极了。”
小天狼星呆呆地看着前方,他的嘴唇颤抖着。
“这件事和普林斯有关吗?是他做的吗?回答我!”
“威廉少爷也问过克利切一样的问题,但阿德赫拉小姐命令过克利切一个字也不能告诉他。威廉少爷认为是他害死了阿德赫拉小姐,悲伤得要疯了。”克利切轻声说。
威廉·普林斯,他应该是小天狼星口中那位阿德赫拉的“食死徒未婚夫”。小天狼星说过,阿德赫拉爱上了错误的人。
“后来他也死了。”
故事结束了。
一片死寂。小天狼星目光呆滞地坐在地上。他的脸上没有泪水,但溢出的沉重悲伤似乎形成了一个穿不透的圆圈,将他与外界隔开。
哈利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担忧地看着他的教父。
“我们刚刚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些东西,小天狼星,”哈利说,“我们想也许你还需要。”
罗恩和赫敏将那两本书、一盒子信和那张皱巴巴的纸搁到小天狼星身边。那个刚刚被小天狼星踩住的挂坠盒消失了,小天狼星似乎没注意到。
“克利切,我命令你去找邓布利多教授,”小天狼星开口,语调很平稳,“我命令你把一切和阿德赫拉死亡有关的事情都告诉他。所有的细节。”他强调道。
小精灵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鞠了个躬,啪的一声幻影移行离开了。小天狼星拿起那一堆东西,站了起来。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哈利伸手去扶,被拒绝了。
“我很好,哈利。”小天狼星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离开了。
哈利当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在几天后和韦斯莱先生一起前往魔法部,在地下审讯室接受了审问。邓布利多为他辩护,威森加摩判定他无罪,魔法部长福吉气坏了。
一年后,哈利带领“邓布利多军”成员前往魔法部。食死徒和凤凰社成员先后赶到,小天狼星在战斗中负伤,伏地魔的行迹曝光在福吉眼前。魔法部不得不承认神秘人复活。
两年后,邓布利多教授将魂器的事情告诉哈利,并告诉他第一个发现魂器秘密的人是小天狼星的妹妹阿德赫拉·布莱克。她在海边岩洞中找到了做为魂器的挂坠盒,为了拿到它喝下了剧毒的药水,最终死在了那里。她的小精灵克利切亲眼目睹了她的死亡。
一九九六年圣诞节,哈利返回格里莫广场十二号。他想同小天狼星聊聊他的妹妹阿德赫拉,但到头来他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小天狼星像是猜出了哈利想要问什么,可他只是沉默地坐在厨房的壁炉旁,一杯接着一杯喝火焰威士忌。
“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哈利,”在干掉两瓶酒后,小天狼星露出一个像是牙疼的笑,“她总是那么傻。”
“她喜欢吃我给她买的巧克力蛙。”
“她给我写过暑假作业。”
“她喜欢和我叨叨我们都是天上的星星,永远不会分开。”
三十七岁的小天狼星念叨着过去那些零碎的记忆,都是些不起眼的琐事,可是最先蹦出来的也是它们。哈利在一旁安静地倾听,试图用它们拼凑成一个完整的形象。听上去,她和同龄的女孩没有什么不同,喜欢漂亮的衣服、喜欢甜品、喜欢睡懒觉,并不是天生的英雄。
突然,小天狼星哭了。他伏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肩膀抽动着,发出大狗一般的呜咽声。
“我爱她,哈利。我爱她……”
于是,在哈利的记忆中,那一年的圣诞节始终都有一个在炉火旁哭泣的身影。那是他的教父小天狼星,他在为十七年前死去的妹妹流泪。他在她死后很多年才知道她死亡的真相,知道她是勇敢的。他没有收到她的最后一封信。
他说,他爱她。
一九九七年六月,阿不思·邓布利多逝世;八月,魔法部垮台。哈利和他的伙伴们踏上了寻找魂器的征途。他们在古灵阁金库中找到了赫奇帕奇的金杯。九八年五月,霍格沃茨之战爆发。
小精灵克利切胸前挂着那个被摧毁的挂坠盒,带领着挥舞着餐刀和切肉刀的家养小精灵们冲向食死徒的队伍。
“战斗!战斗!为我的主人、家养小精灵的捍卫者而战斗!以勇敢的阿德赫拉的名义,抵抗黑魔王!战斗!”
即使在一片喧闹中,克利切牛蛙般的声音也清晰可闻。哈利披着隐形衣前进,没有看到小天狼星的身影。
“不许碰我女儿,你这母狗!”那是韦斯莱夫人愤怒的声音。
“我做了我母亲做的事情。你再也伤害不了他们。”哈利说。
“阿瓦达索命!”伏地魔朝天空喊出了他最热切的渴望。
那根战无不胜的魔杖飞向它真正的主人,伏地魔倒下了。他表情茫然、手中空无一物,像一个凡人一样死去,正如十九年前阿德赫拉·布莱克所希望的那样。
我甘冒一死,是希望你在遇到对手时
能被杀死。
A.R.B
她制作的挂坠盒赝品还躺在海边的岩洞里,浸没在药水中。没有人再因为喝下它而送命、成为众多阴尸中的一个。
精疲力竭的哈利匆忙逃离欢呼的包围圈,在人群中焦急地寻找着他的教父。他最终在地上找到了奄奄一息小天狼星。他的伤口流着血,从没有这么虚弱过。
“我们胜利了。”哈利跪在小天狼星身边,迫不及待地将结果告诉他。
小天狼星露出一个高兴的笑容,使出全身的力气抓住了哈利的手。哈利握住他的手,难过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
“干得好,詹姆。”他轻声说。
小天狼星的手垂下,那双失去焦距的灰色眼睛再也不能给予哈利任何鼓励。在不远的地方,莱姆斯与唐克斯闭着眼睛手牵手,弗雷德和科林无声地躺在地上;还有另外五十个人为抵抗伏地魔献出生命的人,以及在此一役中死亡的食死徒。所有或良善或邪恶的灵魂都已经前往另一个世界,似乎也将他心中的一部分永远带走。
人群的欢呼声还在继续。
一周后,哈利返回格里莫广场十二号,整理小天狼星的遗物。他将他的一切都留给了他。哈利在小天狼星的房间里找到了两本用他看不懂的文字写的书,他过了一会想起来这是他们三年前在阿德赫拉·布莱克房间的地板下发现的。
一张书签从松动的书页中掉出来。哈利捡起来它,一时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见过。书签上用工整的字迹写着:
“沾满鲜血的胜利不能带来快乐,屈辱压迫的失败亦倍尝痛楚。狂欢驱走理智,不公滋生怨毒。时间以鲜血推进,请告知我胜者何处?”
哈利望着这个问题怔住。他将书签反过来,发现那上面有一句字迹截然不同的话:
“生命之花永不凋零。”
十九年后,哈利与他的妻子金妮带着他们的三个孩子前往国王十字车站,他看到了德拉科·马尔福和他的家人。曾经分属对立阵营的死敌隔着人群点头致意,似乎一切已经成为过去。
泰迪与维克托娃吻别,詹姆看到后立刻告诉了大人们,结果他们听到后无动于衷。詹姆拒绝了母亲金妮的要求,觉得对教授说爱很蠢;哈利告诉阿不思,那位斯莱特林的校长可能是他见过的最勇敢的人。
在秋日阳光的照耀下,霍格沃茨特快载着没有经过战火洗礼的年轻一代驶向北方温暖的霍格沃茨城堡。那是所有逝去的人们曾经期望过的。
一切太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