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第十六话 痛 中 ...
-
如坐针毡，陌子桑好不容易盼到夜里，饭食也备了，糕点也是准备瑾瑜爱吃的。饭桌上的一切，皆是男子想要讨瑾瑜欢心的。白日里，黎云熙着实可恨，一来不能随便动黎家，二来自己正处悬崖，瑾瑜……瑾瑜，他不能让瑾瑜讨厌自己。
连着几日，每到夜里都下着小雨。湿热热的天气，黏腻得很，丝丝雨风透过大开的门窗吹入正厅。左思正要上前关门，却被陌子桑挥手止住了。黎云熙仔细看着眼前这几道模样可口，但不适宜瑾瑜吃的菜肴。
香茗入口，掏出帕子拭了拭嘴，黎云熙恰好掩去微露的讽刺笑意。妻主已然无法常日食荤，口味极淡。陌子桑？厨艺应是不错的，环视了饭桌一圈，黎云熙稍感佩服。岭南王，居然也会做些小侍从的下手事儿。
陌子桑特意差侍从喊来黎云熙的，说不出何意，但总归没安好心便是了。青梅酒幽香阵阵，掀开盖子，左缪端起酒盅满上小杯。陌子桑接过，慢慢饮着。
“瑾瑜喜爱酸甜味儿，尤其是岭南王府内的梅子酒，她真真是爱极了。你也来一杯，如何？左缪，为黎公子满上，尝尝用青梅酿过三年的酒，味道可好。”黎云熙得体说道，面上带笑，没有一丁点的嫌恶。
黎府侍从皆伺候左右，无人敢来服侍黎云熙。左缪轻声应道，恭敬的为黎云熙斟酒，白皙手腕上的烫痕蓦地映入黎云熙眼中，微微惊讶，随后无言静默。
笑得如此动人的陌子桑，怎么看也不像是喜爱凌虐下人的主子。黎云熙虽然不喜欢陌子桑，不过也能很好判断男子。自己的对手，应做些何事或不可能做甚精怪之事，他都可以了解几分。
清甜的酒水，入口畅意即显，放下酒杯，黎云熙不得不承认青梅酒的确名不虚传。
“不错。”淡淡评价，黎云熙不是自傲，而是实在寻不到借口说些事情。情敌对面而坐，饭菜皆是陌子桑所为，他怎可提筷动口。妻主未到，他只能先这样等着。
还未开口的陌子桑，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说笑声，身子一僵，脸色极其难看。不愿当着黎云熙的面示弱，陌子桑煎熬着，等待脚步声过来。
首先惊愕到的便是双生子，伏身朝瑾瑜、笑得一脸天真的赫连绝请安，摆放碗筷便退站一边。随着时光流逝，那俩个扬起灿笑喊着主子，我可想您了的可爱男孩……已然消逝不见了，消失在时间的洪流中。
拉着瑾瑜的袖管，赫连绝偷偷瞥了眼不甚开心的王父，“瑾瑜，你帮我求求情，王父定是生我气了。我，我想王父才命人带……”
赫连绝半句话仍含于口中，倏地被陌子桑警告似的看了一眼。彻骨寒意瞬间泛于周身，识相的低头放开瑾瑜袖子，赫连绝坐正身子，快速的拿起筷子瞅着菜肴便大快朵颐。
黎云熙已是安心大半，眼帘微垂，妻主绝对不会接受身子脏污的男子的，从前的事他不知道。现在的妻主，黎云熙比任何人都要明白。
夹了一筷脆嫩的百合，黎云熙柔声道：“妻主身子不大好，百合味儿虽苦，但也不失为好物。”
瑾瑜坐于他的左处位置，夹菜斟酒自是由黎云熙一手亲办。左思触及主子莫名发寒的目光，立即作势要倒酒，哪知黎云熙抬手挡了挡，偏头说道：“身子寒凉之人，不宜过多饮酒。青梅酒味好却是伤身的，妻主喝不得多。再者，今儿夜里凉雨绵绵，喝了更是不得舒爽罢。”
暧昧的用胳膊撞了撞瑾瑜，全然不像适才刚认识的陌生人一般，赫连绝偷笑，梨涡闪动，眸子晶亮。
“你家正夫对你真好。”羡慕的语调，明媚的小脸，瑾瑜怎么也喜欢不起赫连绝。
不着痕迹的推开些赫连绝，瑾瑜先是不做声，看着这一桌一看便知是出自何人之手的饭食，顿时食欲全无。
“撤了，重做。”女子低哑的桑音简明扼要，短短四字如同利剑，狠狠扎进陌子桑的胸口。
双生子依旧无多大反应，饶是主子做得再好，亦是无法讨得好脸色看的。可惜了向来聪明绝顶的主子。
“很好吃啊……”赫连绝鼓着腮帮子，不肯撒手放下碗筷，十几岁的女子，又不是吧懂事儿的小女孩，做出此般幼稚的动作。
然而，明白赫连绝头脑问题之人，也不过寥寥几人而已。那些个暗自发笑的侍从，只敢憋在肚子里头嘲笑，面上仍是听从吩咐的模样。
女子已出声命人来撤去饭菜，止于对岭南王的骇意，愣是无人上前收拾。众侍从，单是腰身放低。
“不合胃口么？”陌子桑问得小心翼翼，鼻音微重。
瑾瑜好心解释，懒得瞧一眼菜式，喝了口黎云熙倒来的茶水，过了火气，“这儿没几样我能吃的，还是你随身带来御医，我一晕你便救我？酱烧肉……我碰不得酱油，各类作料我亦是碰也碰不大得的。”
陌子桑想要接话，女子挑眉截住话头，“味觉不大好，听觉不大好，见谅了。”
惨白容颜，陌子桑粉唇失了色泽，微微颤抖的双手想要使力握拳也握不紧。星眸热烫得难受，似乎有液体想要涌出眼眸。
模糊的女子，模糊的笑颜，说笑般的语调，无一不刺痛陌子桑悔意加深，歉疚之极的心脏那处。
惨淡勾唇，发丝半掩面颊，他原想数落数落黎云熙的，自作孽了罢。瑾瑜宁愿帮个外人，仍要与自己怄气。
“此处变成陌子桑的府邸了。”起身拉上黎云熙，瑾瑜挑起男子下颚，“随妻主去外头用顿饭食罢。这儿真叫人透不过气儿……待我回来，若还看见杵着的木头人，我便一刀一个剐了干净。眼不见心不烦，一举两得，我该早早就得办的。”
“小云熙，我总是心太软。”亲昵的搂着黎云熙，瑾瑜说到做到，温柔的神情面向各个跪地求饶的黎府侍从，寒霜遍布。
“不听话的狗，杀了也吃不得。真真是两无用，不杀……去不了我的心头火，更是憋气。子桑，劳烦大驾，除除透。啊，我家下人，你管教得挺好。”
长笑而去，徒留吃得正香且后知后觉的赫连绝。
一声令下，外头守着的侍卫军冷硬的将磕头落泪求饶的五六个侍从，毫不怜惜的拖了下去。
待正厅里只留陌子桑几人，迎面吹着微凉的夜风，男子走向赫连绝，出其不意的出手，夺过一双红木筷子。稍用力，便成两段。
一桌饭菜顷刻间狼籍一片，大理石地面上，油光泛开。残留的饭香，萦绕厅里。
赫连绝嚼了嚼口中的牛肉片，咽下肚去。眨巴着幽黑的眸子，她不清楚王父怎的又变得同岭南府时一个样子了。
“最近，看来少管教你了。”陌子桑抬手就是一记巴掌，赫连绝摔倒在地。男子约莫使足劲的，赫连绝明艳的脸颊一侧，高高肿起。
吐出一颗断裂的牙齿，血水连连流出，疼得赫连绝眼泪汪汪。
“王父……“委屈略带哭意的声音，陌子桑更为厌烦，星眸微眯……若不是，若不是不得不用傻子来接近皇位，他怎会……受这般的气。
陌子桑反手身后，一脚踹中自家傻子女儿的心口，猫捉老鼠似的逗弄。赫连绝狼狈不已，身上皆是菜渍，“王父，王父，不要打了，女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滚出府去。左思，将她押回岭南王府，禁足三月，不可出房门半步。”陌子桑怨毒的盯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厉声道，“你别想着坏我好事，饶是你神志清醒，你亦是我的小小棋子而已。反抗……想反抗么？那就做事聪明些，瑾瑜不是你能试探的。”
男子由瑾瑜那处伤到的心，受到的气。陌子桑一分不留的在赫连绝身上出了通透。姓赫连的，他，陌子桑终有一日定能取而代之。
天香楼，客来如流。楼中正门前，铃铛作响，随风飘动。
瑾瑜没有去三楼包间，而是在二楼的靠窗一处，端坐下来。撑着下颚，百无聊赖的饮上几杯，黎云熙多嘴几句，也未叽喳不停。瑾瑜对此，还是挺满意的。
虽说搂了美人出去用饭食，瑾瑜单是喝酒并未进食。
黎云熙劝解不了，也就只能心疼妻主的身体，不再多言。他感觉得到妻主自府里出来后，心情一直阴郁着，没有好过。即使他不想，自家妻主还是在念着陌子桑的。
周遭嘈杂的声音似乎进不了瑾瑜的心，迷茫的眼神望向远处一片渔家灯火。
“他们，何时来呢？”瑾瑜喃喃自语，声音过轻，黎云熙没有听得仔细。陌子桑被教训，黎云熙担忧大于欣喜，毕竟……那人不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又得耍何阴招，对付妻主。
眼下，他必须日夜守着妻主，不被陌子桑近身才对。
黎云熙见瑾瑜舒缓了面容，唇角亦是笑意盈盈，也就出声说道：“想不到，岭南王的女儿这般大了。长得倒是同他不大相像的……”
淡然的饮下美酒，瑾瑜把玩酒杯，面向黎云熙，笑道：“同我出来，不曾用过饭罢。我们楼里头的招牌菜不错，你多少用一些。”
瑾瑜看着黎云熙喜滋滋的夹了一小块香糕入口，又加上一句，“免得过会儿，我说了不得你心的话，惹你不高兴，失了胃口。”
蓦地一怔，黎云熙食不知味。
“云熙，你与陌子桑斗斗看，黎府独子，应是不差的。”瑾瑜举杯迎道，“预祝你成功。”
此番话，不知是何用意。黎云熙只道默听，不再故意挑些叫瑾瑜不舒爽的话题开口。瑾瑜也冤枉，她一见到赫连绝就不高兴，顺带着就折磨折磨陌子桑，去去高涨的火气。胸口处憋得慌，瑾瑜神志却是清楚得很。
陌子桑到底还是进入过自己的心的，倾心爱过的男子……瑾瑜不得不承认，头疼得按按太阳穴，她怎会爱过同哥哥长得一个模样的男子？究竟是为何？
还有，自己不是死了么，投胎到这怪异的世界，怎么哥哥还能寻过来。太多太多的问题纠缠着瑾瑜，更别提黎府两个不安宁的男子。
“妻，妻主……”黎云熙喉头像是堵住东西一般，眼神直愣愣的瞧着前处，哪儿还有男子该有的教养。
那边的女子正走向自己这桌，为何眼神如此不善？旁边的男子才是叫黎云熙哑口无言的关键，哪有男子长得这般好看的。
随着男子诧异的视线，瑾瑜回头一看，愣了半响。压下外露的神色，装作撇撇嘴，像是撒娇的小孩一般，她离座走去那一对男女面前。
二楼在座的客人不少，众人皆是暗暗低语，朝着一对男女好奇的观望。
“你们，怎么来了？”瑾瑜嘴角上扬，“穆宁，我想你了。”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第十六话 痛 中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