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章十一 沙沉青•林思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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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柳画桥，玉屏金翠，焚香袅袅，迎风飘飘。
有一美人，隔帘而坐，抚琴而唱，好不凄凉。
半刻之后，只见美人起身，走到棋盘边，看着满盘棋子，笑得神秘，“能破珍珑棋局的只需一子，偏偏这只棋不在我手，且亦黑亦白。……呵呵，那是一颗玉。”说着，美人把手指的戒指卸下，将翡翠戒指放在棋盘之上，众棋之中，“不过很可惜，你的结局只可能是——玉石俱焚。”
香袖一甩，满盘落地。黑白混杂，看不分明。
***
“思源，你看，写字的时候横要平，竖要直，主要是拿稳笔。用力的部位是手腕，你之所以觉得胳膊累，是因为你用力的地方不对。”沙沉青一手搂着林思源的腰，一手握着林思源小了他一号的手，笔锋在纸上游走，一个又一个字缓缓出现。
林思源学得倒是极为认真，不为别的，他知道自己能呆在沙沉青身边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了，在被他讨厌，被他再一次舍弃之前，自己应该有所觉悟的。他该离开了，只是沙沉青信守承诺说要照顾好自己之类的，不过是愧疚。这感觉很快就会消失，他必须有离开的能力。学会了写字，很多事情就容易许多了。“……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嘛，沙沉青想听到的不是这句话。——至于他想听到什么嘛，这你就要问他了，我可是一点都不知道。总之，帮你猜下，不过是林思源崇拜他的话云云。
“咳，思源啊。你进步很快。”（来来！表扬我这个师父教得好）
“……嗯，是吗？可是……我的字还是歪歪扭扭，我还要再多练习。”
“思源，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称呼应该改一下嘛，我叫你思源，你相应的也应该换个叫法叫我吧，你啊我啊的，这样叫我不太合适吧。怎么说我都教你写字写了这么久了……”（我的意思其实是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比如你可以叫我“青”，或者“沉青”，或者……）
“呃……那，我……嗯……”林思源停下笔，煞有其事地开始思索沙沉青刚刚问他的话，不过他是看着自己刚刚写过的几个字，没看沙沉青。
天啊，不就是想要亲密一点吗怎么这么麻烦！“你到底叫还是不叫。”他这句话有点幽怨。配上他极高的身高和极美的容貌——不太搭调。咳。
“……你是皇帝，我……”林思源紧张而苦恼地开始搓手，明显是绞尽了脑汁。
“没关系，我和你之间还用分什么身份，就叫的亲密一点，别太生疏就行了……”看吧看吧，孤的绅士风度已经发挥到极致了！孤可是用了这么委婉的引导方式，没有霸王硬上弓哦！所以思源，不要大意的爱上孤吧，孤可是绝世好男人啊！（如果陆宇浩在场，一定会扁他，相信我）
忽然，灵光一闪，计上心来。
林思源转过身，“那我……叫了，你不许生气。”不知道他自己发觉没，自从沙沉青开始教他写字，他对沙沉青就没有以前那么生疏和抗拒了，反倒习惯了没大没小，平等相对。而且，沙沉青自那天教他写字写着写着就吻了他，等他回神，沙沉青已离开的那天之后，沙沉青没事儿写着写着就来几通热吻，吻得他天旋地转早就找不着东南西北。
是个人都知道人家沙沉青对他有意思，可是偏偏林思源和沙沉青从小就受文化教育不同，待人接物不同，总体来说人生观价值观不同，且个性完全不同，以至于，沙沉青自以为“明白清楚”的示爱方式，到了林思源的那里，反倒给人一种……沙沉青只是耍着他玩的感觉。
你说吧，以前林思源对小时候救他一命的沙沉青还抱有那么一点微弱的幻想，结果再次相遇你就强抢良家未成年小男孩，还对人家态度不好，慢慢开始有点喜欢人家就下药、威逼，乃至继续强抢无恶不作！——最可恨的是，你居然自以为自己喜欢陆宇浩导致林思源误会至今！
好吧，偏偏林思源生性内敛，不善于表达内心感受。沙沉青又是极好面子，什么“爱你”“喜欢你”，估计是打死他都不会说的。你看看、你看看、你就看看，想让人家亲密点称呼你你都唯唯诺诺拐弯抹角，还美其名曰“委婉”？——我看你完全欠打！
咳，以上是个人猜测，至于是否准确……
“不论怎么称呼，我都不生气。”沙沉青挂着（自以为绅士温柔的）微笑，专注地等待着林思源类似“沙沉小青青”的称呼到来，不过……这个，天不遂人愿。
“呃……”林思源顿了顿，犹犹豫豫，“沙……师、父？”
……
…………
………………
（房间里安静了好多好多秒，直到沙沉青从极端失望中回神）
“我在你心里有那么老吗？”沙沉青几乎是嘴角抽搐着，面目狰狞着从嘴里蹦出的这几个字。最让他伤心的就是他这几日温柔的努力，在林思源看来却是——一个师父级的大叔对于乖顺小徒儿的耐心慈爱教导？——滚远——！他受够了！
单看着林思源见他变了表情就有点畏惧的神色，沙沉青更气，“我都说了我不会生气了！怎么，不相信我？嗯？”——林思源眼里，分明是生气了。
不过本能的，内心深处的畏惧让他摇了摇头。
“没有？没有就走过来。”
他的腿有点抖。
因为他的脑子里闪过无数个画面。三年前的日日夜夜，沙沉青的寝宫里，他一次次为了坚强地活下去而承受的痛，他无法忘记。
这三年沙沉青对自己都很好，很少生气很少发脾气，可是他的好态度，不过是冲着自己曾经被他伤害，而他现在良心发现想要补偿而已。沙沉青的良心有多少，能持续多久，他绝不敢妄自揣测。所以这一瞬间，他知道沙沉青也许容忍他太久了的时候，他忽然很害怕。
他又要……做什么吗？
不……要是他想做什么早就做了，不用等到现在。
如果什么都不想做，或者不想对自己做，为什么不放自己走，为什么……不找别人。
一下朝就跑来守着他，喂他吃药，陪他读书是做什么？
问起，他又不回答，好像是巴不得自己离开一次次想要赶自己走却又说不出口。
林思源咬咬唇，低下头。他走了过去。
再痛苦的事情他早就经历过了，如今面对这个男人已没有当初那份懵懂，反倒……
“哎……你就说吧，我今年不过而立之年，你也才十八吧。就算大你十二岁，你叫师父搞得我也很不爽。对了，你生辰是什么时候，十八了吗？”沙沉青问得倒是认真。
“诶？”林思源有些意外，和他预想的问题根本毫无关系。
“我问你生辰，喜欢吃什么，或者喜欢什么东西。你房间太空了，我想……咳，我的意思是我到的地方不能这么空，要有东西摆着，不然我会很不高兴。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我改日叫人送来。”他那句我想送你你喜欢的物件逗你开心差点脱口而出，不过还好他忍住了。别扭死了的性格，什么时候可以改改，哎……
“生辰……我……我不知道，大概是五月份吧。要不问哥哥，我很小就和家里失散了，我不知道。”林思源抓住了自己的衣角，因为回忆起小时候被各种人卖来卖去，最后卖进宫里，然后因为体型瘦小常被人欺负，管事的更是常常喝酒然后拿自己撒气，自己根本不知道那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直到在一个皇子准备鞭打自己，而沙沉青却挡在自己身前的时候，自己第一次开始羡慕，或者说崇拜，居然有人可以这样勇敢，可以对不喜欢的事情说“不”。居然第一次有人站出来保护自己。
他永远记得救了自己的人长的样子，因为他长得太好看了。
像阳光一样高大的背影在他童年的记忆里如此伟岸。
可是，阳光破碎的瞬间也是那么简单。
为了守护那个梦，他用了五年。破碎，却连五分钟都没有。
沙沉青见他第一面不知道他是谁，只是因为自己这双眼睛，很有幸长得有些像陆宇浩。然后他残酷的将自己推倒在大床上，做那些……当时自己根本不明白的事情。一点都不快乐，就像是酷刑。
喂药，调教，甚至是……
好冷……
当他亲手挑断了自己的右手手筋的时候，自己再看着他，很多东西都变了。
可是上天并不打算让沙沉青放过他，他总是他不出他的手心。天风国夜晚的集市，冷冷清清，他一个人疲惫的倒在那里，寂寞孤独。
这时他不是地火国的皇帝，只是一个孤立无援的人。好像再没人管他、没人关心他，他就会死去一样。
当时自己拼了命带他回去，救他的心情到底是什么，还他九岁时救了自己？还是……他仍然对这个人有所期待？
沙沉青，你不放任我流浪，却把我带在身边。可是带在身边，你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是那种做什么都有一定意义的人，你很冷静，很残酷，为了利益总是不择手段。你的亲人，为了生存和皇位你可以赶尽杀绝。那是不是有一天，当我对你没有了我所不知道的利用价值，你也可以把那些温柔的照顾全部丢弃，再次挑断我的手筋脚筋，或者直接杀了我？
我不能留在你身边，潜意识说这太危险。
……太危险。
他的脑子好乱。他很冷，他的身体在颤抖。
“对啊，你这一说，你哥哥林思年（林一年）不是和岳铮的弟弟岳铖在尘飞国嘛，刚好颦儿要生了，也该叫他们来了。顺便问问你的准确生辰。”沙沉青径自想得开心，忽略了一边沉浸在漩涡里的林思源。这时，门口忽然有人敲门。
“启禀陛下。”那人试探性地问，“一会儿迎接颦儿公主生产的庆典讨论可以开始了吗？”
“知道了。吩咐下去，叫刘丞相召集礼部的人，朕一刻后到。到时全部人都要到达，谁迟到，革职查办。”沙沉青对待门口的宫人语气极为恶劣。——小孩子一样，被打扰了玩闹的时间在发脾气。
不过他转过脸又走来温和地笑着对林思源，“我先走了，你要是闷了叫宫人陪你转转，我尽快回来陪你。”
“……嗯。”林思源支支吾吾地回答了一声，却也再不想看到他。
等沙沉青走了大门关上了，林思源坐在自己的屋里的床上，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右手手腕。
浅灰色的疤痕就像是好不了的记忆，火烫的烙在那里，时刻提醒着他，拉回他的理智。
“陆宇浩……”他叹了一口气。
“……这次我不能再麻烦你了。”
“也不能连累哥哥，连累任何人。”
“我第一次这么勇敢地想要自己决定什么，不，或许是第二次。呵呵，每一次都是为了逃离你。”
“不，这不是逃避。这是面对和解决。我……不能、也没资格再和你纠缠不清了。”
***
天风国地处大陆南方，临海环山，天气温和。地火国居于大陆北方，气候严寒。此刻虽是秋天，可是寒意更甚。万物枯黄掉落，天色阴郁。
御花园此刻哪里有什么游赏价值，可偏偏仪妃站在这里心情很好的逗弄着笼中的喜鹊。
这时，一个老臣迈着矫健的步伐快速从仪妃身边路过，仪妃嘴唇含笑，“刘丞相，这么急，上哪儿啊。”
“参见仪妃娘娘。呃，臣……陛下限时去大殿，恕臣此刻不宜久留。”刘丞相转身就要走，仪妃又道，“臣妾不会耽误您太久，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呃，娘娘，陛下确实限时……”
“陛下继位已是十八年，却没有皇子，您觉得此事和您革职查办，哪个更为严重呢？”仪妃背对着刘丞相说的这句话，刘丞相一愣，眼睛转了几转，停下脚步，神色也不再慌乱，“那么，依娘娘之见？”
仪妃微笑，“臣妾女流之辈，岂敢有什么意见。只是陛下近日频频达到后宫却未曾宠幸任何嫔妃。不知刘丞相可知此事为何？且三年来陛下终日所去之处……”仪妃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刘丞相能担着被革职的危险考虑皇子继位问题，真乃一介贤臣，臣妾怎敢耽误您的大好前途。请您多、多考虑此事，臣妾就先告辞了。”
仪妃带着自己宫内的侍女走了。
秋风扫落叶，刘丞相眼里，这是一个不简单的女人。
可是不仅是她，自己早就想要找机会问陛下，只是……陛下喜怒无常，就算自己也算在朝掌管大权，也免不了为自己项上人头担心。
陛下刚刚下了迟到就革职查办的指令，她却如此快就知道了消息。
这个女人……此刻找自己……
而陛下房内那位林公子又该如何安置？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章十一 沙沉青•林思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