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银炎

2、昨日像那东流水

　　冷宫宜兴殿。
　　破败，荒凉的庭院，即使在炎炎夏日也让人感到凄凉。罗凤飞坐在杂草丛生的庭院中，茫然地看着残破的门楣，思绪早已飞远。
　　“小姐！小姐！午膳来了，快吃吧！”
　　红儿端着一盘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饭菜来到了罗凤飞的面前，唤回了她的思绪。
　　罗凤飞淡淡地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午膳”，又缓缓地将头偏到了另一边。
　　“小姐！你就吃点吧！红儿知道这些菜难以下咽，可红儿能找到的吃的就只有这些了。你身体不好，还是吃一点吧!”
　　站到了罗凤飞身侧，红儿将饭菜又向罗凤飞移了一点。
　　“你吃了吗？”
　　将视线调到红儿的脸上，罗凤飞淡淡地问。
　　“红儿......不饿！”
　　咽了一口口水，红儿回答。
　　“不饿？！怎么会不饿！红儿，你是觉得我忘记了以前的事，连基本的常识都忘记了吗？”
　　罗凤飞涩涩的笑道。凡是入了冷宫的妃嫔都不得有宫女伺候，而饭食也是有定准的。这冷宫原本就是世上人情最冷的地方，她怎会不知。
　　“小姐，红儿真的不饿！”
　　红儿使劲地摇着头说道。
　　罗凤飞叹了口气，将红儿拉到自己身旁坐下。
　　“我们一起吃吧。”
　　“红儿不敢！”
　　红儿连忙站了起来，连声推辞。
　　“有什么不敢的！我如今已经不再是皇后了，你我都是一样的。”
　　站起身来，罗凤飞又将红儿压回了石凳上。
　　“不！小姐！你永远是红儿的小姐！”
　　不能起身，红儿只能在言语上焦急地表白。
　　“我没有别的意思，红儿不要多想。来！你先吃一口。”
　　罗凤飞用勺子舀起一勺饭菜，喂到了红儿的嘴边。
　　“小姐！”
　　红儿的眼眶中蓄满了感动的泪水在不经意间滑落脸庞。红儿张开嘴，含泪吃下了那勺饭菜。
　　“小姐！你也吃！”
　　接过罗凤飞手中的勺子，红儿也喂了罗凤飞一口饭菜。
　　主仆两人就这样你喂一口，我吃一口，话题也慢慢地谈开。罗凤飞遗落的记忆在红儿的诉说中，渐渐有了模糊的影像。
　　罗凤飞，振宇大将军之女。好琴艺，学富五车。天兴十八年嫁于十三皇子为妃。夫妻和谐，相敬如宾。原本在皇位之争中处于弱势的十三皇子李安毅因为娶了大将军的女儿而得到大将军的支持，于天兴二十年被册立为太子。天兴二十三年，仁宗驾崩。十三皇子由太子登基为帝，年号永成，封正妃罗凤飞为皇后。永成四年，大将军告老还乡。至此，李安毅大权在握。一年后，也就是前几天。皇后罗凤飞因为意图谋害皇嗣而被废，打入冷宫。
　　虽然只是短短几十个字，罗凤飞却在其中听到了血雨腥风。想必她那谋害皇嗣的罪名，来的也很蹊跷吧。
　　只是，面对着红儿所说的往事，总让她有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是她的错觉吗？
　　“小姐，我去把碗洗了。”
　　看着小姐陷入了沉思，红儿起身端起空了的饭碗离开。
　　“等等！红儿！”
　　罗凤飞一把攫住红儿的手腕，饭碗应声而碎。
　　“小姐？！”
　　红儿吃惊地叫道。蹲下身子便要去拾地上的碎片。
　　“不要管它！坐下！”
　　罗凤飞阻止了红儿的动作，将红儿压回到刚才吃饭时坐的位置。
　　“红儿！今日我要问你两个问题，你要如实地回答我。”
　　罗凤飞郑重地说道。
　　“小姐请讲！”
　　红儿知道小姐难得有这样郑重的表情，回答自然是十二分的真诚。
　　“你觉得小姐我适合在皇宫里吗？”
　　与刚才的郑重相反，罗凤飞现在的语气就像是在谈今天是个好天气一样。
　　“小姐！如果是在一个月前，小姐贵为一国之后，红儿的回答是‘适合’。可如今，小姐被打入冷宫，过得是猪狗不如的生活。小姐，皇上既然这样对你，你又何必对他一往情深呢？这皇宫原本就不适合小姐。”
　　红儿望向了罗凤飞的双眼，郑重地说道。
　　“那你说，我们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好不好？”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声音，可红儿知道小姐这样说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所以红儿的回答也是十分郑重。
　　“好！”
　　“那，你去收拾收拾吧！”
　　“是！”
　　红儿起身答道，转身离开。
　　等到红儿的背影再也看不到的时候，罗凤飞的泪才缓缓从眼眶滑落。
　　我不知道忘记你是对是错！可是，从今天开始，我会彻底将你忘记。从此，我的心中再也没有你的任何位置！
　　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留。今日乱我心，多烦忧。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浇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漂流。
　　由来只有新人笑，有谁知道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是要问一个明白，还是要装作糊涂，知多知少，难知足。
　　看似个鸳鸯蝴蝶，不应该的年代，可是谁又能摆脱人世间的悲哀。
　　花花世界，鸳鸯世界，人世间，已是巅，何苦又要上青天，不如温柔同眠。
　　柔柔的歌声飘过宫墙，飞扬在冷宫上空。只是悲切的语调仿若是怀念，又似乎是惜别。
　　是夜。
　　冷宫宜兴殿突发大火，殃及周边几个宫殿。刚被废一个月的皇后罗凤飞与其侍女红儿同时丧生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