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不死》海光影

10、笛曲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白络微抱膝坐在地上，风撩起她的长发。
　　都说，人在不安时会蜷缩成一只虾米，回归在母体时的安心。
　　那，母亲，是不是只要这样，我就能感受到你的存在？
　　风，轻轻吹。
　　雪兰殿的花园，名浣心林。
　　说是林，其实更像是一座座宫殿楼阁隐在林影中。
　　一日之内，一宫之间，而气候不齐。
　　落霞峰上看落霞，浣心林中浣心灵。
　　个中奥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而擅入者……浣心林会将浣心灵三字做一个完美的诠释。
　　至于其他么……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而此时月色笼罩下的浣心林中，正卓然立着一道墨色身影。
　　黑白光影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紫金束冠，面颊如玉，黑发如墨。
　　滚着金边的袖口里滑出一支通体碧绿的笛，轻盈地落入一只白皙的手掌。
　　细细长长的竹管，就这样被执在纤长的指间，凑到唇边。
　　音起。风动。
　　笛声平和清越，似山间蜿蜒而下的小溪，缓缓流淌间拐进了一道峡谷，曲调幽幽深沉，月影憧憧，低吟浅诉。好像游离于尘世之外，冷眼旁视，缓缓道尽红尘。明明心如冷玉，却又忍不住在曲中缠绵进一丝悲伤。
　　看破红尘，道尽红尘，却先历尽红尘。
　　他幻若谪仙，却并不是仙。
　　如何做到太上忘情？
　　紫染……
　　笛音渐止，雪兰书将笛收进袖子，淡淡道：“出来吧。”
　　夜风吹过，送来谁的叹息。
　　雪兰书前方的树丛中微微摇动，缓缓现出白络微的身影。
　　黑夜白衣，分外显眼。
　　自作孽啊！白络微心中呐喊。
　　“络？”
　　“啊哈哈，雪兰哥夜安。”
　　雪兰书望了望白络微，勾唇笑道：“睡了一个下午，睡饱了吗？”
　　白络微面不改色地点点头，“睡饱了，所以出来走走，没想到听见一曲清笛。”
　　说是清笛也不尽然，她从来不晓得，笛也能那般萧瑟深沉。
　　她没学过笛，却也能体味到其中的感人。
　　她本是夜里的独行者，却不曾想听到那曲笛。
　　她应该感谢他，又一次让她从记忆的海中安稳地泊岸。
　　“没想到，雪兰哥你会吹笛。我本以为……你会吹箫或者弹琴的。”
　　雪兰书闻言笑笑，“好听么？”
　　白络微点点头。
　　雪兰书右手五指轻动，绿笛悄然滑入指间。
　　白络微凝神望去，只见那笛直长静雅，竹节有些模糊，应该是主人常年吹奏的结果。
　　说到吹奏，白络微不由想起方才，这才注意到雪兰书换了件黑衣。
　　玄衣金绣，让白络微深刻地理解了“高贵”一词。而他此时微低的眉眼，深沉，而且较之平常，多了分……
　　白络微歪了头，发现找不出合适的词语来形容。
　　“看呆了吗？络，再这样看下去，真怕你明天早饭都吃不下了。”
　　白络微一呆。
　　凉风吹过……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他在笑她早上说的“秀色可餐”。
　　想起早上，白络微的脸忍不住与落霞共一色了。
　　看着眼前笑得云淡风轻的人，白络微忍不住感叹了一下自己太纯洁，脸皮不够厚，这才慢慢开口：“雪兰哥你其实是女人吧。”
　　白络微呷呷嘴，不管他的反应，继续惊人之语，“都说女人的名字叫善变，雪兰哥你可是善变到让我以为有两个人了。”
　　一个叫仙，一个叫魔。
　　雪兰书看了她一眼，四两拨千金，“或许吧。如果络你真得好奇，我不介意让你验明正身的。”
　　风又一次飘过，不过这回它惊讶地发现，那位白衣服的姑娘，在它的怀抱中凌乱了。
　　白络微眨了眨眼，慢悠悠地转身，慢悠悠地踩着晚风离开。
　　背过身的白络微吹了吹风，眼神渐渐清明。
　　雪兰书啊雪兰书，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她清楚地听见了他的叹息。
　　紫染……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故事，她有，悠有，雪兰书，自然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