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辽风月之琳琅永定(原名：如果没有遇见你）》风幻颜

77、白露

　　这两年间宋辽多次战争，辽军虽说略占优势，但即便胜了也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险胜，辽国处理对宋军务的南京留守、南院大王耶律休哥也感到连年战争，燕地人民疲弊不堪，遂上书萧太后与少年天子，采取休民息兵的政策。
　　从萧清扬那里得知这一讯息，想到宋辽边境再也没了战争，挣扎数月，我心底的天平砝码已经成一边倒之势。看着刚会独自疯跑的若若小白与身边的男人越来越亲密，我心里的挣扎反而更少，也更加坚定了自己有点变态的决定。
　　“萧凛挞——”执念一旦形成，它便如藤蔓般迅速在我心田缠绕滋长，几乎占据了我全部的意识，三个月后，趁着心情正好，我终于静静开口了：“若若和小白，我想把他们一个送——”
　　“哗啦——”桌上的酒杯器具被一扫而空，碎裂声中之前还笑意盈盈的人已冷黑着脸向我走来，漆黑的目光也如寒冰冻彻心骨。欺身到我面前，他阴郁的话语也一字一顿传入耳中：“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你听到——”脑海中浮现他温柔地扶着小白走路，大笑着与若若嬉耍的画面，我狠下心咬了咬牙道，不想刚开口却被他扼住了喉咙，最终只留下喘粗气的力气。
　　“李琳琅——”寒眸闪了闪，只听眼前的人又讥笑道：“你爱去哪是哪，孩子你一个也别想带走！”
　　心里一窒，明知道他已经放手了，我还是几乎感觉不到呼吸，许久，莫名复杂的思绪让我不顾一切开口：“原来将军还有给人当后爹的嗜好！只是我的儿女亲爹还在，还请将呃——”喉咙再次被钳制住，而且远比刚才疼多了，泪眼中我只能看到一双幽潭中越燃越旺的两簇火苗，就在心中的恐怖上升到极致之时，只觉喉下一松，我便又再次品味到空气的新鲜，抚着心口大肆补充体内缺失的氧气，我心里也一阵后怕。不过待缓过气来，看到旁边罪魁祸首略不自在避开我的视线，我便知道他是愧疚了，于是——
　　“啪——”扬手甩了旁边的人一个巴掌，眼见他只是惊愕地望了过来，惊吓之后理直气壮的我冲上去对着他的胸膛就是一番猛打：“萧凛挞——你混蛋——”后面的话被人吻了回去，挣扎中我竟然能够感觉到他的颤抖和——害怕？呆愕间我也彻底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琳儿——猫儿——”迷茫中耳边又传来他略带乞求的低喃，“别再想着离开——别再激怒我了好不好？猫儿——”
　　“不是你要我走的么？”狠狠咬住他的肩，泪水也涌入我的眼眶，感受到背上温柔的抚慰，惊吓过后我心里的委屈也源源不绝倾洒而出：“呜——你凭什么这么生气？你以为送走孩子我就能快活了？呜呜——他们任何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可是——我不能自私——不能啊！呜呜——”自上次出去三个月讨伐女真部族回来后，我便意识到自己对眼前的人已经有了牵挂，无关乎爱情，是融合了感激与在意的亲人式喜欢，我心还没有死寂，还是有感觉的，眼睛更是看得到他掩藏在霸道狂肆下的柔情，任我再佯装平静无动于衷，冷漠的心墙还是在慢慢崩塌。今生已经欠了白露，我不想再欠了他的情债，只要他还需要，我便会留在他身边，像亲人般陪着他，至于小二——我宁可相信这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在生离与死别之间——我选择前者！
　　萧凛挞终于点头了，我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有时候看到我对着两个孩子发呆，他便会嘲讽地勾起唇角，望着我片刻便会带其中一个离开，留下有些失魂落魄的我以目光追着他们的背影，不敢想像将来有一天会连那样的影子都看不到，只能靠思念度日。
　　七月初，我们一行十几人自上京起程赶往五台山下的李村，白露葬在那村子边，小二他们也隐居在那山里。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好准备面对他，因为那种又怕又极为渴望的挣扎几乎能将我逼疯！终于——八月上旬的一个傍晚，经过一路略显沉闷的旅行，我们终于抵达那个山下的小村庄，星月卫中早有人在此置地定居下来，将快要睡着的两个孩子交给珠儿带下去，我和晨霜，春夏和董氏夫妻便骑马赶往村头的墓地。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能体会到诗中的悲凉。萧瑟的墓地中单独隔出来的一片，白露和六个星月卫的战士静静躺在那里，中间一人高的青石碑上赫然刻着“李门秋白露之墓”七个大字，轻颤着手一一抚过每一个冰冷凛冽的刻字，我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白露——小白——你很傻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稍微能自私一点，现在就不会是这种结局了吧？明明上次离开前你才答应过我会好好活着，为什么……千般言语万种哀思到此刻只化为我心底无言的呼唤，小白……
　　白露出事时随风正好在军营，抢救完被星月卫救回去的小二后，也第一个自他们口中听到事发始末。三百多人追杀十五人，不用想我也知道那一战是何等惨烈。始作俑者虽说现在也早已灰飞烟灭，可是只要想到信中“力战而亡”四字，我还是忍不住浑身颤抖，心里的恨意也似乎随时会喷涌而出。能不恨么？他们死得冤哪——可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却还在东京高官厚禄得享荣华——赵宋该亡，赵氏家族活该落得那样的下场啊！
　　当天夜里我便病倒了，高烧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开始退去，两大神医诊断结果一至认为源于“心病”，我自是知道自己这纯粹是自我折磨，可是没办法，我放不下心底的恨，至少现在没办法放下。原以为经过一年多的心理准备，自己已经可以平静面对一切，可是到了这里才知道，伤心可以经由时间慢慢平复，满腔的恨意——却没那么容易消散，原来小说中那些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为仇恨而活的人并不是完全虚幻！
　　“娘——抱抱——”小白娇憨的低唤拉回我神游的思绪，明天就是白露的忌日，不知道小二会不会去，因为再隔两天便是中秋佳节，他应该会去代州看望父兄吧。
　　“小白——”将小家伙圆嘟嘟的身子抱入怀中，在他额头狠狠亲了一口，我才又轻道：“想爹爹吗？”
　　“爹爹？”小家伙连忙转动眼睛开始四处寻找。
　　“爹爹——若若要爹爹——”刚才还在睡觉的小丫头忽然揉着眼睛略有委屈地嚷嚷道，“娘——爹爹——”
　　“若若——”将女儿心疼地抱入怀中，我还是狠下心继续道：“若若，小白，等明天看过白露舅舅，就让霜舅舅带你们去——找爹爹好不好？”
　　“娘——”似乎从我脸上觉察到什么，小白略有担心地盯着我不再开口。
　　“不要舅舅，要爹爹——”若若似听出我话中之意，显得极为高兴地又往我怀里钻。
　　“好，只要爹爹——”故意硬下心肠，良久我又轻道：“若若，小白，就像你琦哥哥有两个娘亲，你们也有两个爹爹呢！这次你们就是去见另一个爹爹——若若，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他比娘亲还温柔，也会陪你一起玩闹，宠着你，保护你——若若，你到时候也要听爹爹的话，不能太淘气，让他担心……”也不管怀中的人能不能听懂，我只顾絮絮叨叨叮嘱一大堆，妄图以麻木来逃避自己的残忍；我知道自己很荒唐，可是我克制不住自己，所以只有继续荒唐下去，让自己和不满两岁的孩子骨肉分离——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