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侮辱 ...
-
从给八福晋写那本孕产须知开始，离儿愈发像个姐姐了。
以前的江雪对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方面很固执。一方面怕麻烦别人，一方面又不想欠太多人情。
但在离儿这里常常行不通。她总是用一种亲切的、霸道的方式理所当然的为江雪做事，在日常生活和人际交往上面还要强行提点一下她。好像在家中管理弟弟妹妹那样。江雪本来也是个姐姐，但内心深处却是渴望人关心的，加上和人相处又被动，于是离儿在后面推她一把，她就自然而然的听从了。后来，还产生了一种依赖感。两人更加的亲密无间。
后来，当离儿问起她怎会知道那么多的孕产知识，她顺便告诉了离儿自己身世。离儿怜惜的说，以后由她来照顾她。江雪第一次理所当然的接受了。
好像在补儿时的缺失，她学会了撒娇，学会偶尔指使一下离儿，想要的时候先表达出来，而不是像以往那样尽力克制自己。
离儿玩笑说，她不是找了一个妹妹，是找了一个女儿。江雪听了，撒娇撒的变本加厉。有时让自己都恶寒。独自想想，她这种不能控制的行为背后，有点像心理学讲的“退行”。像是为了满足儿时缺少关爱的不足，现在有条件了，就发作出来了。但结果很好，她的心里越来越平和快乐，对人也越加大方，不那么别扭了。
这天和孩子们上完课，想起御花园那株新开的菊花。江雪就约了离儿一起去看看。花匠师傅说是很难的品种呢。
才踏上花间小径，远远看到两个人，像是才封为贵人的易氏。记得刚开始，江雪的小课堂受到了几乎所有人的喜爱。虽然原因可能是它并不能妨害到别人的利益，在皇帝和皇太后的支持下，江雪又对所有的后宫嫔妃们尊敬有加，礼貌相待。众人也都知道她只是一个异乡来客，便都不来招惹了。
只有这个易贵人，膝下并无所出。贴身的宫女小娇蛮横泼辣，才来时就和江雪院里的小太监有过口角。言谈间好像见不得江雪和孩子们亲密。后来，八福晋怀孕，易氏便带小娇来赔罪，言辞恳切，说想有个孩子想得发疯，小娇贴心，见她忧愁，才用言语讽刺，其实是看着阿哥公主们羡慕得不得了。
江雪并不生气，也没什么在意的。不过，易氏不比八福晋的情况。况且，宫里还牵扯到争宠的问题。但江雪还是尽心的为她讲解了排卵期和计算方法等注意事项。她却得寸进尺的要江雪为她想一些新奇的法子引皇帝在能受孕时多来。江雪当然不可能，于是就记恨上了。
江雪和离儿一见小径尽头隐约是易氏，想她还没看见自己，转身就躲。身后小娇却追上来大叫：“站住！”
江雪只好笑着转身，还没说话，就见小娇一把抓住离儿的胳膊，一个耳光打了上去。大骂道：“你不过是一个洒扫的奴才，才攀上高枝儿没几天，就眼里没了主子？”
江雪一把拉过离儿，挡在她身前，又惊又怒。就听小娇还在嚷嚷：“这高枝儿是不是棵大树还不一定，我只看你能成个什么？你眼里没有主子，我替主子教训教训你。”说着还要上来扑打。
“小娇！你也是，那用你亲自去打，报给管事嬷嬷处就行了。”施施然走来的易氏拦住她，一转头，假装才看见江雪，一个显而易见的嘲笑挂在嘴边，“这不是见皇上都只用常礼的江雪姑娘吗？”
江雪气道：“那你们就快去吧！”也不施礼，拉了离儿转身就走。
回到院子，急忙叫所有的小太监分头去诚郡王胤祉、找四贝勒胤禛、八贝勒胤禩、十三阿哥胤祥，还有太监总管梁九功处、德妃娘娘处。她也不知这块儿归谁管，谁在谁不在。吩咐去的人实话实说，只求不要惩罚离儿。她最后故意的不行礼，就希望即便不能免刑，也能一起受罚。
坐在屋中等待的功夫，江雪心中是充满了无奈的，激烈的愤怒又使她恐惧。这会儿的她实在不知道怎样去安慰离儿，自己都将要失控。于是坐在桌旁，拉过几张纸，像以往常做的那样，把自己的伤心、失望等等的情绪发泄在纸上：
一切都会过去，
一切都将过去！
Еслижизньтебяобманет,
Непечалься,несердись!
Вденьуныниясмирись:
Деньвеселья, верь, настанет.
Сердцевбудущем живет;
Настоящееуныло:
Всемгновенно, всепройдет;
Чтопройдет, тобудетмило.
用可以算是龙飞凤舞的手写花体写下了这首著名的诗。心中平静了很多。悲伤这才慢慢涌了出来。
离儿走进来，脸上的掌印又红又肿。江雪都不敢抬眼看她，不知她会怎样的委屈，会怪自己连累了她吗？会怪自己保护不了她吗？
忽听离儿轻声说：“这是什么，写的倒好看？”
江雪另拿过一张纸，翻译给她看：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也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相信吧！
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心永远憧憬着未来；虽然现在总是令人悲哀：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将会过去；
而那过去了的，就会成为亲切的怀念。
“就是这个意思啊，妹妹。”离儿托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这一点小小的委屈算什么？自从有了妹妹，我就好像才知道，生活中还有快乐。你瞧，‘虽然现在总是令人悲哀，一切都将会过去；’这才是真的。我知道妹妹是自责，但我的苦有人知，还有你分担，还有什么觉得不能受的呢？”
江雪没想到离儿看得这样透彻，一时感动极了，抱着离儿的腰哭了起来。门外跑去找人的小太监气喘吁吁大声道：“姑娘，皇太后传你两个。快去吧！”
江雪没料到，竟闹到太后那里。难道这事在这里是不能原谅的吗？暗自下定决心，一会就算用换的，也要保离儿无恙。
其实，是几个被恳求的人被江雪那些风风火火的下人吓了一跳，以为还有隐情，就不约而同的在各个渠道说了话。最后竟惊动了才睡醒的皇太后。太后便叫来两人，要细问情由亲自发落。
一进殿，见两旁站着因说情被请来的几位阿哥。有胤祉、胤禛、胤禟、胤祥、胤禩、八福晋也跟着来了，肚子已经能看出来了，对江雪做了一个放心的表情。
几人都是一脸的关切，胤祉的目光尤其使她不敢对视，却在这种情况下，给了她安心的温暖的感觉。。
江雪想了想，这会大概正是才下朝，还没开始议政的休息时间。运气好，才碰到几位都在。
惹祸的易氏和小娇也在，却一脸的有恃无恐。也许是因为今天的事本就是江雪她们做的不合礼数，而小娇只打了离儿，并没有殃及江雪，不算失礼。
江雪暗想，早知能够见到太后，就不怕被人黑了。但也知道，如果没有几位阿哥，这种小事不可能上达天听，大有可能先就吃了亏，之后再怎样都没用了。
太后当然先问她们。再问江雪的时候，她决定还是老办法----实话实说！摆明的，这件事就是她们做错了。再说又能说出什么道理？
上前一步正色道：“尊敬的皇太后，我承认是我们没有施礼。其实才一看见她们两个我就想躲。原因是上次，因为八福晋怀孕，娘娘以为是我的功劳。就来找我。我把知道的都说了。像排卵期易于受孕这些常识我并没有藏私。但娘娘以为我能使皇帝在她的排卵期多来几次，我无能为力。”
皇太后这才知道原来还有之前的缘故。大为震惊。
江雪接道：“在八福晋怀孕这件事上，我并没有做任何实质性的事情。事实上，孩子有没有只能和她的父亲母亲有关系。谁的努力都不顶用。我也只是劝了劝八福晋不要为此太焦虑。她和八贝勒身体健康，孩子该来时就自然来了。”
结果可想而知。皇太后对后妃争宠很反感，尤其牵扯到江雪，失了皇家体面，便处置了易氏和小娇。过了一段时间，皇帝免了易氏贵人的头衔。
江雪并不内疚。她只是说了真话。她真的很为自己和离儿庆幸。
皇太后余怒未消，犹自低头生气。胤祥离座走到她身前耳语了几句，她神色稍霁，点头道：“事情就这么办。江雪唱个歌吧，我好久未听到了，孙儿们倒是把你教的歌唱了不少。你唱个新鲜的来听听。”
江雪很高兴皇太后的帮忙，又看着含泪带笑的离儿。一脸鼓励的胤祥，就决定好好唱一首歌，为两人的“劫后余生”小小的庆祝一下。对旁边给阿哥们上茶的小太监说了几句。
不一会，请来了宫中弹琵琶的乐师云景姑娘，最近常和江雪一起研究配乐，又教她弹琴的。也拿来了最近江雪正在学的一把古琴。两人商量了几句。
江雪站在她专门要的放琴的高桌旁。像才学琴的人一样，开始用一只手弹起前奏。并不娴熟的手法，清朗的琴音，简单而悠扬的乐曲。当乐师的琵琶声响起，江雪播着简单的和铉打节奏，双眼专注的看着离儿唱到：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她边唱边对着她微笑，目光坚定温暖。离儿回以心领神会的微笑。江雪示意她看向窗外：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间奏想起，她转头看向乐师，琵琶声叮咚如泉，清澈动人。她凭着感觉加进了几声美妙的和铉、新学的轮指。完全没有注意到皇太后看向她们的怜惜、胤祉目光中的滚烫、胤禛的惊异、八贝勒的与有荣焉、八福晋的佩服。
她只专注于音乐中，强烈的想要表达她的庆幸、她的感激、她的友谊的心中尝到的温暖、她才从离儿那里得到的信心。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 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弹了一个挑音，她绕过桌子，走到离儿面前。小心翼翼的碰了一下她的肿胀的面颊，紧握着她的手，张开右臂唱到：“我终於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隐形的翅膀，让梦恒久比天长。
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象。”
她的笑容坚定、自信、富于感染力。在这个笑容面前，好像自己就是她最可宝贵的那个人，满足的感觉油然而生。
她张开的手臂又是那样的无所畏惧。年轻、活力、生命的强烈存在感，使每一个人都无法移开目光。
那温柔的像深情的絮语、缠缠绵绵让你沉醉其中的音色唱出了最后一个音，依依不舍的放开离儿的手，江雪快步走回琴前，拨出了最后的音符。向后退了一步，恭敬地深鞠一躬，久久的保持着，感谢每一个人！
闻讯而来的皇帝站在外殿久久的盯着那个鞠躬的身影，心潮起伏，不能自己的感动在心中激荡着，颠覆着。
退行（regression）。是指人们在受到挫折或面临焦虑、应激等状态时，放弃已经学到的比较成熟的适应技巧或方式，而退行到使用早期生活阶段的某种行为方式，以满足自己的某些欲望。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侮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