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の晨光》且惜今朝

16、遂愿

　　苏晨到底还是找来了，而且是在第二天晚上。
　　我在图书馆里上自习，张骏给我发短信说有人找我。我纳闷的抱着书往寝室走，怎么也想不到苏晨会来的这么快，怎么也没想到他会来找我，可是在体育馆那里，我们就那么的相遇了。
　　他一笑，让我觉得似乎整个天都亮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对不起。”他拥抱我，脸贴着我的脸。
　　我竟然忘了这是在我的学校，忘了这是在公共场所，忘了即使这条路偏僻也还是会有人走过，忘了我们的爱是不被祝福的。我茫然的站在那里，接受着这个在冬日里十分温暖的拥抱。
　　“我无法想象你当时有多么绝望，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来了呢？如果我知道你跑来找我，我还去什么日本？”苏晨再我的耳畔轻声说着，温热的呼吸打在我的耳际，给我传来了温暖。
　　“咱们没有那个缘分，何必强求？”
　　“如果没有缘分，我不会在那个城市那个学校遇见你，不会在失去联系之后还能见到你，不会在让你失望之后看到那张照片。你能说我们没有缘分吗？”苏晨微微放开我，看着我的眼睛。“张暮，我喜欢你，请你跟我在一起。”
　　“苏晨，我也喜欢你，但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就算不想承认，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们生活的背景不一样，追求不一样，所在的地方不一样，什么都不一样，我们在一起也不会幸福。”这一幕是我盼望了多久的啊，却来得这么不是时候。“你知道吗？对你我感到力不从心，我跟不上你的步伐，跟不上你的节奏，只是在一旁注视着你，只是一直一直的想要追逐。但是，追逐也会有累的一天，我现在已经累到一步也不想再走了。”
　　“我只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喜欢。”这是实话，几乎是脱口而出。
　　“这就足够，我会把你拉进我的世界，从此再也不要分开。什么注视，追逐，通通不要。我会带着你一起跑。”
　　“我已经放弃，你为什么又来扰乱我？”我忍住眼泪，知道自己又一次的臣服于苏晨，又一次的沦陷。
　　“因为上天不让我放弃你。”
　　只因为这一句话，我便丢盔卸甲，举手投降。渴念了好几年的爱情，我无法冷颜相向，亦无法无动于衷。之前所下的决心又一次的被打破，我悲哀的承认自己无法成为一个伟大的人，因为我朝令夕改，因为我出尔反尔，因为我耽于爱恋之中，因为我甘愿抛弃尊严。
　　拉着苏晨的手在校园里走，丝毫不在乎周围的眼光，错过了回寝室的时间，我们去了旁边的一家华丽的酒店，但是只是相互对望，没有任何香艳的事情发生。我们聊了很多很多，直到苍茫的暮色退去，迎来了微曦的晨光。只有晨光便已经足够，因为晨光代表了——希望。
　　“你这一次来要呆多久？”我靠在他的肩膀，已经有些困倦。
　　“我想带你一起走。”苏晨很认真的对我说。
　　我笑了一下：“我刚逃了一周的课，要是再跑，我估计这学期非得全部挂科不可。”
　　“小暮，”他让我直视着他，“我要带你到北京上大学，离开这里。我要把你带到我的世界里来，不会再和你分开。”
　　“别开玩笑了，你想让我退学吗？”我认为他在开玩笑。
　　“我很认真，小暮你想想，就是考研再念个三年又有什么用处呢？不如换个好大学来念，重新开始不好吗？你不是希望摆脱这种生活的吗？我记得当初咱们还说要去私奔，但是因为没有任何的能力放弃了，如今我有了能力可以帮你达成你的愿望，可以带你摆脱不如意的生活，你为什么不答应？”
　　“可是，我已经三年没学过数学了，再参加高考是不是有点不现实？”我顿时心乱如麻，他的建议非常的具有煽动性，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想离开苏晨。
　　“只要你想改变，什么时候都不晚。”苏晨俯身过来，在我的唇印上深深的一吻。“答应吗？”
　　“答应。”回答的时候我有了一种幸福的错觉，仿佛我们在举行婚礼的仪式上，对彼此说“I do”。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为了苏晨做任何的事。何况这件事对我有好处，不是吗？谁都想重新来过，可是不是谁都可以的。如今我有了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要放弃？
　　我们相拥而眠，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走出酒店的时候，我只看见耀眼的阳光，耀眼的好像根本不属于冬天。我办了退学手续，非常的简单。我把东西扔的扔，捐的捐，反正没带走什么。因为既然决定重新开始，就要抛弃昨天的一切。和寝室的兄弟告别是最最感伤的时刻，三年来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他们给了我很多的帮助和关心。我始终记得他们在我最需要用钱的时候慷慨到什么都没问，一个人可以把钱放心的借给你，是真把你当朋友了。
　　他们应该看到楼下的车，看到一个男人接我离开。他们知道一个男人找了我，之后我就办了退学离开。他们应该猜到所有的一切，却保持了沉默。我知道这已经是最客气的了，他们没有鄙视我骂我，念的就是兄弟的感情。从此以后我们也许再也不会有交集，但我永远记得他们对我的照顾。
　　人生的旅途中总要面对别离，因为每个人的目的地都不同。也许在一段时间你们同行，这便是难得的际遇了。我曾在心里无数次诅咒过这个破烂的学校，也在心里认为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可当我真正离开的时候我发现，我居然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里，舍不得离开他们，尽管没有很多人知道我的离开。
　　可我知道不心狠的人干不成大事，所以我没有掉眼泪。即将开始的生活是我从未有过的体验，不管怎样是一定充实的。这对我便已经足够。我不是渴望摆脱碌碌无为的生活吗？
　　苏晨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握着我的手。
　　“你就是这样开车过来的？”我问他。
　　“是啊，你挂断我的电话之后，我就无法控制的开车来找你。”苏晨开心的笑着，“总算是没白来，捡了个媳妇回去。”
　　我白了他一眼：“谁是你媳妇？”
　　“你啊！”他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再这么叫我就踹人了啊。”我不很客气的威胁。
　　“小暮，你饿不饿？咱们上了高速的时候我就发现有点饿了。”苏晨也不知道是转移话题还是真的饿了，反正开始要吃的。“我要吃东西。”
　　“这路上连个人都没有，哪里会有吃的？”我后悔经过KFC的时候没买点东西带着了。
　　“那你亲我一下好了。”苏晨说这种话的时候根本就不脸红。
　　我本来不是那样外向的人，但不知怎么真的凑过去，亲了他的脸颊一口。苏晨显然很开心，脸上堆满了笑容。一路上他只问了我到北京之后的事。
　　“你在那里呆了七天？”
　　“不，呆了五天，之后我又去了别的地方。反正就是不想回去。”我想到了天晨的事，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受苦了吧？那几个学生能有多少钱借给你啊，我的小暮穷的分文没有，我真无法想象。”苏晨爱怜的拍拍我的腿，“现在好了，有我你就不会再吃苦了。”
　　我只是笑笑，没有把天晨的事情说出来。两个人相处不一定越坦白越好，有的时候要适当的隐瞒一些事情，不然是不会长久的。之后我对他说起了韩嘉成，说到了我们的分手，说到了他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说到了我对他的愧疚。
　　“我早就告诉过你，感激不等于感情。”苏晨一脸“早知如此”的表情。
　　我伸手掐他的脸：“你还说过专一不是gay的本分，说，你是不是很风流？”
　　“哎，轻点！我保证，今后从一而终还不行吗？”他开着车无法还手，只好皱着脸跟我求饶。我当然也不会对他的过去多加盘问，闹一闹也就算了。
　　我们都有过去，所以我们才更珍惜现在。经历了各种各样的感情，苏晨还是觉得只有我能带给他家的温暖和心的平静，这已经足够。我不强求他非要最爱我最牵挂我，因为他的心属于他自己，爱谁是他的自由。我只为自己最终能够跟所爱的人在一起而感到幸福，我们不能要求什么都得到，因为我们只是人，平凡的人。
　　苏晨带走了我，我终于得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