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傻大个

8、层层交易

　　李志刚上次没有去成北京深造学习，心灰意冷了好多天。他工作也不像以前那样积极，车间主任王风见他情绪上有很大波动，就把他叫到办公室做思想政治工作。
　　王风对李志刚说：“志刚啊！没有去北京不要紧，你还年轻，不要泄气嘛！告诉你个好消息，车间要选一名新的队长接替快退休的现队长，考虑到你年轻又能干，就把你的情况向厂里反映了。厂里说要采取投票的方式公正公平地选出职工心目中的队长，这对你是个机会呀！”
　　李志刚想，没去成北京也不要紧，当个队长也不错，何况自己的人缘也还行，论技术、论资格、自己是有把握当上队长的。
　　投票这天，车间专门设了个大纸箱，纸箱上写着“投票箱”三个大字。车间领导做在台上监督，选举采用无记名投票的方式，看谁的票数多，谁就获胜。选举大会上却没有见小伟的身影，听说他有事休假了。投票开始了，许多人都投了对李志刚信任的一票。结果出来后，李志刚和另外一名候选人的票数一样多，这让车间领导很为难。车间决定选举到此为止，待领导班子作出商议后再确定队长是谁。
　　两天后，队长人选敲定，李志刚落选，原因是他没文凭。现在，企业要向知识型人才转化，另外一名候选人是大专文凭，而李志刚是高中毕业，所以他落选。李志刚得知自己落选，他并不感到惊奇，他表现得很平静。他想，反正咋干都是工人，社会就这样，并不是自己想干啥就能干成的，作为工人能把钱挣到手，养家糊口也就算尽到责任了。
　　李副市长这几天感冒了，黑云龙亲自驾车来到李副市长家。李副市长住的二楼，是一百八十多平米的大房子。为黑云龙开门的是李副市长的夫人，她见黑云龙大包小包地提着东西来了，就赶忙客气地把他让了进屋。
　　李副市长躺在沙发上，额头上耷拉着一块湿毛巾。黑云龙见了李副市长就做出无比关心的样子说：“哟！李市长，听说你老感冒了，兄弟特意来看你。要紧不？兄弟我早就想来看你了，只是忙得抽不开身。”
　　李副市长斜眼瞅了黑云龙一眼说：“我不是叫你别来了吗？你怎么又来了，还有这些东西，你等会统统给我拿走。”
　　黑云龙并不生气，他知道李副市长爱面子故作官态，其实这些都是面子话，他心里并不讨厌黑云龙。黑云龙毕恭毕敬地从包里取出了人参，燕窝和许多高档补品，他笑着说：“兄弟来看看大哥还不行吗？这是我从国外带来的补品，给你补补身子。”说完将补品放到桌子上。
　　李副市长继续板着脸说：“你人来就可以了，还拿什么东西，现在到处都在讲清政廉洁，你这样做不是害我吗？我们领导干部要以身作则。”
　　黑云龙笑着说：“这是兄弟的一点心意，完全处于个人行为。”
　　李副市长的夫人在旁边发话了：“你看你这人，当上官就不知道性啥了，人家云龙也是一片好意。云龙，你别理他。”
　　李副市长见老婆训斥自己，有些不高兴说：“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什么？”
　　李副市长夫人给黑云龙砌了杯龙井茶递到他手里说：“来，云龙，喝茶，这是前几天别人从江苏龙井村带来的。”
　　黑云龙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包里取出一串钥匙，他对李副市长夫人说：“嫂子，兄弟在珠海给你买了一栋别墅，别墅就在海边，那里的景色和空气都很好，是度假休闲的好去处。”说完黑云龙把钥匙塞到了李副市长夫人手中。
　　李副市长夫人攥紧了钥匙，生怕它跑掉了似的，不好意思地说：“云龙，这怎么好意思，你人来我们就很高兴了，何必这么麻烦呢！”
　　黑云龙又说：“没什么，一点小意思。哦！对了，这是一张二十万元的支票，还有去新、马、泰旅游的票，你们全家人抽空去转转。”
　　李副市长夫人并没有拒绝黑云龙的贿赂，情绪激动地说：“行这么大的礼，叫我们怎么敢接受。”
　　其实，李副市长的夫人早就想拥有一套别墅。她爱慕虚荣，喜欢饰品，她手上戴的镯子，颈上的项链、指上的钻戒，那一件不是别人送的，她对黑云龙献上的物品是来者不拒。她现在只对名贵的东西感兴趣，他认为市长夫人就得有派头，就得享受。
　　李副市长见黑云龙送上这么多的东西，心里其实很满意，他总是口是心非地说：“云龙，你呀！你呀！总是不听我的话，最近生意还好吧？”
　　黑云龙见李副市长识出他的来意，爽快地答道：“托哥哥的福，生意还不错。”
　　李副市长又说：“场子的事你要小心些，出了事可不好办。公安局王局长我打过招呼了，叫他不要随意查你的场子。”
　　黑云龙见李副市长没把自己的事忘了，心里非常踏实，他感激地说：“谢谢哥哥的关心，其实我们富华大酒店、名城宾馆、忘情娱乐中心都是经营娱乐项目的服务场所。现在，人们生活水平提高了，需要更多精神上的享受，我们正是抓住这一特点，顺应了广大市民的要求，服务于人民，为我市的餐饮娱乐行业增光添彩，为市民的生活增添乐趣。”
　　李副市长接着说：“别总把话说得太好听了，政策是有规定的，太出格了事情就会弄糟的，你要多加小心，掌握尺度。”
　　黑云龙说：“哥哥放心，我做事周到得很，不会让别人轻易抓住我的把柄。”黑云龙见自己的目的已达到，不易久留，起身向李副市长及夫人告辞了。李副市长夫人一直把黑云龙送到了大门口，还热情地说：“云龙，有空常来玩啊！”
　　黑云龙走后，李副市长对夫人说：“这家伙，我总是拿他没办法，说什么都不听。”
　　李副市长夫人说：“害怕什么，现在哪个当官的不收点礼物。再说，我们的女儿娜娜在美国读书，还不需要一大笔钱呢！有权不用，过期作废，不收白不收，市长的生活就应该比别人过得好。”
　　外人是很少知道黑云龙的后台就是李副市长，他们之间的秘密很少有人晓得。黑云龙一般很少去自己的赌场，他只是每半年听各场主汇报一下经营情况，抽取一定经费，有时抽空去检查一下场子的经营管理，而且工作做得很保密。各赌场都有场主负责，出了事一般他们自己承担，即使承担不了就找黑云龙出面。黑云龙主要负责大局工作，跑关系了解信息，所以很多人不知道赌场的大老板就是黑云龙，而这些赌场的真正大老板事实上就是黑云龙。
　　黑云龙以前并不认识李副市长，是通过李副市长的小舅子认识的。最早，黑云龙只经营着“忘情娱乐中心”一家生意，根本没有现在这么大的阵势。当时，忘情娱乐中心的名字叫“客多饭店”，客多饭店的外表和它名字一样土气，哪里有现在这么豪华。客多饭店的客并不多，顾客寥寥无几，生意很不紧气。客多饭店主要以面食为主，一楼是个普通的大厅。二楼是旅社，三楼则是工作人员住宿的地方。客多饭店主要面向普通人群消费，菜的价格和质量都上不了档次，住宿也主要满足过往的旅客。
　　客多饭店开业半年多，黑云龙就头痛了半年多。营业额与他预期的相差甚远，几乎月月亏损，到了最后一个月，他几乎快要撑不住了。他打算关门不干了，照这样亏损下去实在受不了，有可能连老本都要亏进去。
　　正在黑云龙绝望的时，他以前的一个兄弟给他出了个注意。让他筹积资金，将客多饭店的一楼改头换面装修一新，并在环境和菜的质量上都提高了一个档次。他又将二楼改为桑拿按摩的场所，并招集年轻漂亮的小姐来吸引顾客。接着，他又把三楼改成了秘密赌场。自打这么一改，客多饭店的客人就越来越多，生意是越来越好，营业收入让当时的黑云龙不敢相信。
　　李副市长的小舅子叫宗乐笑，此人有两个嗜好，一是赌，二是嫖。每次，他赌博赢了钱就总要找个小姐放松放松，而客多饭店满足了他的要求。
　　经过熟人的介绍，李副市长的小舅子来客多饭店玩。他先是到一楼美美吃上一顿，尔后到三楼玩牌，接着再到二楼找小姐。宗乐笑到客多饭店玩了几回，觉得这里环境还不错，无论从菜的味道和质量上，还是小姐们的服务上，都堪称上等。从此，宗乐笑每个星期至少要到这里消费一次。黑云龙见这人活得异常潇洒，与别人有不同之处，于是叫人打听，得知此人是李副市长的小舅子。
　　刚开始，黑云龙还有点害怕，听说宗乐笑是市长的小舅子，哪敢得罪得起。他吩咐工作人员要在服务质量上提高，价格方面下降，尽量给予宗乐笑特殊照顾。后来，他脑袋一转，觉得李副市长的小舅子是个可以利用之人。于是，就想方设法结识这人。
　　黑云龙摆了酒席盛情款待李副市长的小舅子，得知此人叫宗乐笑，年纪28，未婚，暂未职业。
　　宗乐笑是个异想天开的人，他总想发大财，可就是发不起来。他以前曾做过几笔生意，但是没有经验，加上不务正业，最后生意都赔了。现在，他到处瞎混，靠着家里底子厚，经常在外面吃喝嫖赌，风流潇洒。
　　黑云龙和宗乐笑在酒桌上扯来扯去扯成了老乡，他们原来都是一个县的，这让两人的距离拉得更近了。几杯酒下肚，宗乐笑已是昏头转向了，他们俩称兄道弟，一会是家乡话，一会是普通话，你敬我一杯我敬你一杯，那场面好像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黑云龙端起酒杯对宗乐笑说：“来，兄弟，人家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们是老乡见老乡，酒杯不能光，大哥我敬你一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请兄弟原谅。”
　　宗乐笑似醉非醉，说话结结巴巴的，他端起酒杯打了咯说：“谢谢！同饮、同饮。”
　　说完，两个人一碰杯，都仰起脖子将酒干了。宗乐笑将酒杯倒立在空中，意思是自己喝得又干净又干脆，他拍着黑云龙的肩说：“兄弟我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交朋友，只要你用得着兄弟的地方，尽管开口。”
　　黑云龙酒量非同一般，他脑子清醒得很，他的目的是让宗乐笑喝高兴喝尽兴。黑云龙见宗乐笑喝得很满意，自己兴致也来了，他端起酒杯主动喝了一杯表示诚意，他仿佛碰上了大恩人一般对宗乐笑说：“我能认识宗兄这样的人，实在是三生有幸。以后，宗兄尽管来玩，一切费用我全包了。” 这样，两个人就在酒桌上成了好朋友。
　　此后，宗乐笑时常来光顾客多饭店，每次他都要和黑云龙喝得烂醉如泥。很快，俩人又成了拜把兄弟，无所不谈，情同手足。
　　一天，黑云龙对宗乐笑说：“宗兄，我们既然是兄弟，就应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想让你帮我经营饭店。”
　　宗乐笑听说黑云龙要让自己帮忙经营饭店，这不是给自己上枷锁吗？他连忙推辞说：“大哥高抬我了，叫我玩还行，让我搞经营，岂不是小才大用，白费功夫啊！”
　　黑云龙说：“我只是想让兄弟帮忙管理，不用整天呆在这里。”
　　宗乐笑问：“那我一天干些什么工作，怎么帮你分忧？”
　　黑云龙回答：“你只要帮我看看场子，有什么不足之处向手下指出，有空你就来，没时间你就忙你的去，每月工资照发，吃喝玩乐全免。”
　　宗乐笑一听，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他假心假意地说：“这、这、这不太合适吧？”黑云龙拍着宗乐笑的肩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起初，宗乐笑对自己的工作还很认真，他每天按时来到酒店，想做出点出色的事情让黑云龙看看。他楼上楼下地到处找不足，实在找不出问题了，就对服务员指手划脚，说衣服这么穿不整齐了，那么穿不合适了，弄得服务员都很烦他。他有时无聊了，就让服务员扫扫走廊，用麻布擦擦玻璃和栏杆，甚至有时自己还动动手。
　　自从宗乐笑来客多饭店后，这里的卫生确实比以前干净了许多。黑云龙见宗乐笑对工作很认真负责，就特意给宗乐笑做了个牌子戴在胸前，牌子上写着“客多饭店副总指挥”几个字。宗乐笑戴着牌子很高兴，他觉得这是自己的荣幸，事实证明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不久，黑云龙又将牌子上的字改成了“客多饭店副经理”，月薪也由两千元提到了四千元。
　　宗乐笑当上副经理后，对工作更认真了。他还准备了个本子，将一天的工作记录在本子上。宗乐笑当上副经理，黑云龙肯定就是正经理简称总经理。宗乐笑见了黑云龙每次都以总经理称呼，黑云龙则以副经理回应他。
　　一天，宗乐笑象发现什么宝贝一样兴高采烈地跑到黑云龙办公室里，他笑着对黑云龙说：“大哥，哦！不对，总经理。我有一个想法不知该不该说？”
　　黑云龙看了看宗乐笑，觉得这人还真有点像是个经理的样子，他心里十分高兴，他一本正经地回答：“放心讲，都是自己人。”
　　宗乐笑说：“现在，我们客多饭店无论从管理还是从环境都较以往有很大改变，就是这名字有点落后，能不能改个名字？”
　　黑云龙说：“我也想过这个问题，那你说改个什么名字好？”
　　宗乐笑接着说：“现在人家都叫宾馆，中心什么的，我看就改名叫忘情娱乐中心怎么样？忘情两字含义深刻，耐人寻味，很蒙胧很高雅又很神秘，我们这儿吃、住、玩一条龙可以称中心了。”
　　黑云龙听后很赞成宗乐笑这一想法，并夸宗乐笑是有能力有创意的管理人才。第二天，客多饭店的牌子就换成了忘情娱乐中心。
　　宗乐笑当上了副经理后，他对黑云龙非常感激，因为是黑云龙一手将他提拔起来的，使他这个昔日的浪子，摇身一变成为堂堂的副经理。他也一改往日浪荡的生活，他认为这是个可以发财的机会，可以实现自己愿望的时侯了。
　　黑云龙抓住宗乐笑想发财的心思，把宗乐笑叫到办公室笑着对宗乐笑讲：“我不甘心经营这么小一个忘情娱乐中心，想广大规模，在本市的餐饮娱乐业方面干出一番大事，可苦于没有地盘没有关系，事业无从发展。”宗乐笑一听干大事就来劲，他对黑云龙讲：“经理放心，关系和房子的事可以搞定，我姐夫是市长，我去求姐夫帮忙解决这个问题。”
　　在黑云龙的指使下，宗乐笑经常请姐姐吃饭，而且要把姐夫一起带上。姐夫要是不来，就叫姐姐生拉硬拽地一起来。每次吃饭黑云龙都要作陪，而且吃饭地点就在忘情娱乐中心的包厢。时间一长，加上宗乐笑姐姐的帮忙，黑云龙就和李副市长混熟了。
　　宗乐笑对姐夫说：“姐夫，我现在已经是堂堂的副经理了，而且还准备干大事。”宗乐笑把自己的顶头上司结拜兄弟黑云龙介绍给李副市长说：“姐夫，这是我拜把兄弟，最高领导黑云龙，没有他，也没有我的今天。”宗乐笑还提出请姐夫帮忙找房子的事。
　　刚开始，李副市长对这事并不感冒，但是小舅子经常跑上门来找他，加上老婆三天两头叨叨，让他进退两难。李副市长想，小舅子的事不帮也不行呀！支持他总比让他浪荡的强。于是，李副市长开了绿灯帮忙联系了房子的事。
　　黑云龙借此机会与李副市长靠近，在李副市长过寿的那天，他托人送去了四千多元的大寿糕。在李副市长住院期间，数次带着厚礼看望他，只要听说李副市长有个头疼感冒的，他就主动去看望，而且每次都不是空手。平日的小恩小贿如家常便饭，时间一久，李副市长就动摇了。
　　起初，黑云龙送东西，李副市长还再三推辞。但次数一多，时间一长，他的那些推辞话只是表面工作，在他内心早都默认了这些。
　　有了关系和地盘，黑云龙就放心地开起了赌场，这些赌场都是挂羊头卖狗的形式存在。外表看都叫的富华大酒店、名城宾馆、忘情娱乐中心什么的，其实都从事的是赌博和色情服务。他们往往把酒店的一楼搞成正规的餐厅，二楼搞成旅舍，三楼四楼则是赌场。有了这样的伪装，外人是不太容易知道里面的秘密。加上李副市长的保护，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开赌场，而且胆子越来越大。
　　李副市长身体稍好一些，他就出现在A市的各大媒体上。他先是深入到农村了解春耕情况，所到之处都是群众前呼后拥，记者左右跟随，这是他大搞形象工程的一种手段。最让李副市长骄傲的是，他在A市里召开的《反腐倡廉大会》上的讲话。
　　那天，会议礼堂挤满了各种部门的参会人员。李副市长笔直地站在台上，他说：“我们党的一贯作风是清正廉洁，领导干部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少数干部目无党纪国法，公款吃喝公款旅游的有之、贪污受贿的有之、作风浮夸积极性不高的有之、对于这样有愧于人民有愧于党的干部，我们发现后要严肃处理……”
　　李副市长的声音宏响，铿锵有力，他的讲话博得了全场人员的热烈掌声。在人们心目中，李副市长是个好官。一是他清正廉洁，二是为民办事，他也是最有可能接替正市长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