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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Lucas眼眸一亮,“大师傅要在杭城开店?”

      梁月月疯狂点头,“是的是的是的。”

      只有许玉春看了一眼Lucas,又看了一眼梁月月,再次沉默了。

      他知道某些心理疾病患者会对周遭的人产生影响,甚至有不少群体性心理效应,个人心理状态在不同的环境中会受到不同的影响,不过Lucas和梁月月这种症状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对食物的偏执和渴望也会传染?

      Lucas还沉浸在大师傅准备开店的好消息当中,此刻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心理医生是怎么想的,他颇有些担忧地道:“那大师傅不回家喂大黄了吗?“

      梁月月挠了挠脑袋,“这个……我问问?”

      她又给余旬发了消息。

      ……

      余旬是第二天起床的时候才看到的信息,她和老太太正准备出发去房管局办理过户手续,她也就顺嘴问了一声自己的外婆,“外婆,既然如意菜馆都要重新开张了,您要不要也留下来别回扬州了吧?这本就是你的店铺。”

      其实说到底,这家店铺之所以对罗家意义重大,罗凤华不计一切代价都想要买回来,也是因着老太太在这家店铺度过的那二十多年的青春。

      罗家菜本来有机会在这里重新崛起,却因为命运的捉弄,丢掉了这家店铺,再次退守,彻底退出了华国餐饮的舞台。

      这是所有罗家人的痛。

      “再说……有您在这儿坐镇,我心里还踏实点。”

      这就是出于对实际问题的考量了。

      刚刚成功负债240万的余旬急需要外婆给她一点继续生活的底气。

      廖香庭睁开了眼睛,偏过头看向余旬,神色间却是有几分为难,“可是……我好几天没回去看大黄了。”

      余旬忽然感觉到有点不太妙。

      老太太思索再三,“我还是得回去瞧瞧它去,你外公就不会养狗,一会儿该把它饿瘦了。”

      余旬:“……”

      预感没出错,在大黄和她之间外婆虽然有所犹豫,但最后还是选择了大黄。

      果然是人不如狗系列。

      要不是从小到大余旬都已经在亲妈罗凤华那儿受打击习惯了,她这会儿怕不是已经被这冰冷的现实亲情给虐哭了。

      廖香庭见自家外孙女耷拉着小脸一副被遗弃了天都要塌了的可怜模样,摇了摇头,迟疑道:“喂完了大黄我再过来看看。”

      余旬一怔,看着廖香庭又瞥过脸去看窗外的别扭模样,忍不住笑起来。

      她一把搂过廖香庭的胳膊,“外婆,我可当真了啊,不许反悔!”

      廖香庭嫌弃地将余旬的脸推开,心里忍不住叹气,是年纪大了吗?

      要是换凤儿小时候敢这么黏黏糊糊、哼哼唧唧的,早就被她一擀面杖打死了。

      ……

      二人赶到房管局的时候,余铁军和罗凤华也从明州市赶过来了。

      梅师心,也就是美食系统给自己立的人设,他另外找了一位律师过来代办的手续。

      余旬在过户资料上签下自己的大名的时候,还略有些恍惚,有一种非常强烈的不真实感。

      等她另外取了白纸,在那位律师的指导下写下向三位舅舅借钱的欠条时,那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就迅速退去了。

      “某年某月,余旬(身份证号码:330xxxx)分别欠大舅罗亚欣、二舅罗财华、三舅罗文明人民币捌拾万元整,经由双方协商,确定借款年利率为5%……”

      看着欠条上这大写的数字可就太真实了,真实到余旬根本没空想动想西,恨不得店铺今天就能开业。

      但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

      从房管局里出来,罗凤华和余铁军拿了钥匙就准备先去看店铺,余旬也想去,却被老太太叫住了去了鼎丰楼。

      在老太太提到鼎丰楼之前,她差点忘了他们还约了鼎丰楼,余旬的微信又响起来。

      余旬的第一反应是怀疑会不会是月月的老板又出了什么事?……

      虽然她与Lucas一面都还不曾见过,可这位老板已经给余旬留下了挑食、工作狂、黑心老板和身体柔弱等种种深刻印象。

      他好像不是在叫月月加班,就是在去医院的路上。

      余旬打开微信,这次倒不是月月,而是一条朋友圈提醒,有人发了朋友圈还@了她。

      她略有些困惑,点开了朋友圈。

      率先引入眼帘的是白景辰最新发送的朋友圈动态。

      白景辰就是《食色生香》剧组的男八号,余旬本来是很不想加他这个好友的,与白景辰纠缠拉锯了两天,最终还是被烦得不行把人给加上了。

      加上微信以后,白景辰除了每日一问今天做不做拍黄瓜,其他时候倒也安安静静的,也没见他发别的什么信息,连发朋友圈都很少发。

      直到今日。

      白景辰:【今天来鼎丰楼吃饭,鼎丰楼的红案虽然已经不行了,白案还是可以的,最有名的就是这道驴打滚,虽然是到处都能见着的一道名小吃,但杭城没有一家比他们家做得香的,小旬真想做的话可以过来学习一下再做呀@余旬。#照片##照片#】

      余旬:“……”
      看得出来白景辰对驴打滚怨念很深了。

      白景辰今天也在鼎丰楼?

      余旬颇有些意外。

      此时车子正好也到达了鼎丰楼楼下,有专业的门童上来为他们开门。

      一下车,原本站在酒楼门口的那几个衣着华丽打扮得体的人就快步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迎了过来。

      余旬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自己的大表姐罗曼茜,还有罗曼茜身后的男八号白景辰。

      白景辰也看到了余旬,他越过了罗曼茜,几步就走到了余旬面前,先乖乖跟廖香庭打了声招呼,“廖奶奶好。”

      打完招呼他就把余旬拉到了一边,“你也来了?太好了,看到我发的朋友圈了吗?我专门点了一道驴打滚,你可以尝尝他们家的味道……”

      他说着,似是想起了那几天在剧组天天吃驴打滚的日子,颇有些感慨地道:“真的,比你做的强太多了。”

      余旬也已经逐渐习惯了他这张嘴就能噎死人的作风,“你怎么也来了?”

      白景辰闻言,颇有些不情不愿地道:“我陪我爸来的。”他将声音压低了,“鼎丰楼除了白案的几道点心,其他菜又不好吃,还没你的拍黄瓜好吃。”

      他的声音似乎是压低了,却又没有完全压低。

      余旬一抬头就看到走在前头的几个人扭过头,朝着他们俩看过来。

      其中大表姐罗曼茜的脸上的尴尬和难堪简直一览无余。

      余旬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白景辰刚拿鼎丰楼的驴打滚踩了她,现在又拿她的拍黄瓜来踩鼎丰楼,偏偏还这么一副怕被人听见但又不是那么怕被人听见的嚣张样子……

      她倒是想跟白景辰撇清关系,却是被白景辰亦步亦趋跟着,那熟络热情的样子,怎么看都不是只认识一两天的饭友,分明就是认识了多年的至交好友。

      到底还是她承担了所有。

      白景辰丝毫不知道自己刚刚又轻轻松松得罪了一大票的人,顺带还拉了余旬下水。

      他正低声为余旬做介绍,主要是介绍鼎丰楼哪些菜还过得去,哪些菜一定不可以点,点了就要踩雷,偶尔也会提到鼎丰楼后厨的几位大师傅,对这几位大师傅擅长的菜品几乎是如数家珍。

      “我还听说,上个月鼎丰楼少东家云驰亲自去了一趟北城的真味居,想要请谢清云谢师傅过来掌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谢清云?”余旬一脸懵懂。
      5级玩家对国内有名的大师傅几乎一无所知。

      当然,对于云驰这边联络着老太太和罗女士另外还去别的酒楼各处挖人的行为,她倒是早有几分预料。

      “是真味居大师傅的关门弟子,年纪很轻,但是非常厉害,最擅长做淮扬菜,才二十几岁就已经拿下了国内外几个大奖,天才之名响彻整个华语美食圈,就连他的师傅也说暂时没有什么可以教他的了……”

      “这个人也是个傻的,他见师傅说没什么可以教他,就问他师傅还有谁可以教他,他去拜那个人为师。”

      余旬听着有些忍俊不禁,这个谢清云就没被他师傅打死?

      她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

      “亲生儿子,舍不得。”白景辰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余旬一怔,颇有些哭笑不得。

      讲了半天,原来这位青年厨师谢清云是真味居大师傅的亲儿子。

      这个脾气……

      “说不定你俩能成为朋友。”

      白景辰毫无自知之明,“我可比他强多了,再怎么样我也不能对我爸那么说话。”
      那可是真“衣食父母”。

      得罪了别人有爸爸帮他摆平,得罪了爸爸他还能继续有好日子过吗?

      想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余旬颇有些意外地看了白景辰一眼,虽然这话说得依旧气人,但仔细琢磨,还真有那么一点道理。

      看来白景辰能顺利长这么大,也不是纯粹靠的运气啊。

      两个人就这么低声聊着一路走进了云家父子一早安排好的花厅。

      一进花厅就是一扇鱼在云水间的泼墨写意画的屏风,绕过屏风,整个巨大的花厅便呈现在眼前,大约就有两百多平方的面积,却只摆了一桌,整个空间显得雍容大气。

      花厅的南面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透过这扇落地窗,便能远远欣赏到西湖的美景。

      整个中式装修的花厅与远山湖色交相辉映,叫人见着便心情一畅。

      一行人一坐定,立刻就有服务员上来请示是否可以上菜。

      云远瑚和云驰都询问老太太意见,问老太太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

      老太太倒是很随和,“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余旬却晓得,除非老太太来这个地儿就是为了吃某样东西,一般在外就餐老太太都是最随和的那个。

      当然他们家里人外出就餐的机会也不多。

      以前余旬不是很懂,后来一个人来杭城上了高中,又在杭城念了大学,吃了五年的食堂,她便也渐渐明白了。

      外面的东西,大概也只有难吃与更难吃之间的分别,吃什么根本就不重要,反正还是难吃。

      见老太太确实不想点,云远瑚和云驰也就没再强求什么,他们便示意服务员,让服务员将他们一开始定好的菜上上来。

      凉菜上得最快,但热菜的话,谁也不可能让老太太吃哪种一早就做好放了许久的,那样的菜都变味了。

      所以所有的热菜都是后厨的大师傅一道一道当场做的,其中还有几道菜破费功夫,速度就会慢不少。

      老太太也给面子,每道菜都会尝上那么一口两口。

      而桌上几个人虽然言笑晏晏谈笑风生,却一个个都盯紧了老太太的反应。

      余旬不由猜测,哪怕老太太一点表情也没有,也够让这些人在心里唱出大戏了。

      今天老太太就是绝对的主角,像余旬和白景辰这种挂件呢,饭桌上就没有一个人关心了。

      白景辰一看到自己点的那份驴打滚,立刻就给余旬夹了一个,“你尝尝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期待地看着余旬,不知道是在期待余旬吃了这个驴打滚以后惊为天人觉得好吃,还是在期待余旬吃完以后心里能有点逼数,知难而退,以后都不要再做这个驴打滚了。

      虽然白景辰这张嘴实在让人讨厌,但驴打滚是无辜的。

      余旬做了这么多天的驴打滚,等级在到达A-以后就上不去了,她也有心想看看别人的驴打滚是怎么做的,说不定真能带来一点灵感。

      不等她好好吃完驴打滚,就听到一旁的白景辰一声惊呼,“拆烩鲢鱼头!”

      余旬抬起头来,顺着白景辰的视线看过去,服务员正好将餐盘上的盖子揭开,露出了里面的菜品。

      正是淮阳名菜:拆烩鲢鱼头。

      余旬前一天刚吃过,对这道菜的味道印象深刻。

      “这个好吃。”
      “这个好吃。”

      余旬和白景辰齐声道,随后对视了一眼,都有些忍俊不禁。

      余旬对白景辰这张嘴的怨念倒是在这一瞬减轻了不少,这大概就是同为吃货的伟大包容心吧。

      白景辰先率先用公筷夹了一块放到了余旬的碟子里,然后又立刻给自己夹了一筷。

      他刚吃进去,眼睫便是一颤,“这个味道……”

      他放下筷子,颇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坐在对面的少东家云驰,“难道贵楼真请到了谢清云谢师傅?”

      他问题还未得到解答,视线的余光里就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那个男人一路走到主桌前才停下,对着众人一点头,随后就将目光落到了廖香庭的身上,低头、弯腰,“廖师傅您好,我是谢清云,也是鼎丰楼的主厨,负责今天的晚宴。我知道您最擅长做这道拆烩鲢鱼头,所以今日才特地做了这道菜,想请您品评一下。”

      整个花厅忽然为之一静。

      余旬颇有些讶异地打量了这个谢清云一番。

      谢清云长相意外得不错,如白景辰所言,看着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不同于他这明显超过一米九的身高,五官却是俊秀隽雅,一双丹凤眼显得有些冷清,在这张脸上显得尤为突出,明明是穿着主厨的衣服,倒更像是某位明星穿着衣服在拍戏。

      只是他说的这话:“知道您最擅长做这道拆烩鲢鱼头,所以今日才特地做了这道菜。”

      知道的是来请教的,不知道的听着仿佛是来打擂台的。

      廖香庭倒是一如既往的随和,闻言很是给面子地尝了一口。

      鱼肉吃进嘴里,她微微眯起了眸子,原本神色平平的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意外。

      这一次,廖香庭才算是认认真真打量了谢清云一番,看到谢清云这样年轻,她点了点头,有些感慨道:“难得。”

      谢清云闻言,冷峻的脸上也多了一丝羞涩。

      他紧紧握了一记拳头后又松开,似乎在努力尝试放松自己,目光却是直接又灼热,“那廖师傅,请问您愿意收我为徒吗?”

      饭桌上忽的一静。

      余旬也惊讶地从盘子中抬起了头。

      谢清云?想拜外婆为师?

      这个谢清云,就是白景辰刚刚为她科普的那位天才少年吧?

      所以白景辰刚刚说的竟然都是真的,这位谢清云还真的判出了他爹的师门,准备改换门庭了啊?

      别说余旬惊讶,刚聊了谢清云不少八卦似乎对这位天才少年的人生了若指掌的白景辰本人也很惊讶。

      今时今日,厨师这门行当已经不再是被某些个人垄断的手艺了,普通人想要学做个厨子直接报名新东方,只要认真上课,经过学校系统培训出来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厨子。

      而所谓的师傅徒弟,关系自然也不像早年那样紧密。

      但这是对那些普通厨子来说。

      与其他行业一样,你想学了混口饭吃,不难,但是想成为行业内顶尖的大师傅,甚至整个行业的标杆。

      难。

      非常非常难。

      如果说满分100分,顶级的大师傅与普通厨师或许也只相差30分。

      但是这30分所要付出的精力和时间,或许是前面那60分的几倍几十倍,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跨越的存在。

      这样的大师傅收徒,教授的便不仅仅是一道菜,而是一条厨师的路,是他一生精研的心血。

      拜师,便是认第二个父母。

      谢清云忽然向廖香庭拜师,自然让在场众人难掩惊讶。

      余旬的表姐夫云驰笑着对廖香庭解释道:“谢清云师傅如今是鼎丰楼的主厨,我之前问过他的意思,如果四奶奶您愿意过来,他愿意立刻将主厨之位让出,并希望能够拜你为师,跟在您身边学习。”

      “谢师傅的父亲是真味居的老板,想来四奶奶您也听过他的名字。”

      “这件事情,谢老板也是知道的,这也是谢老板的愿望。”

      谢清云他爹知道谢清云要改换门庭拜廖香庭为师?而且同意了?

      “谢老板也放言,一旦谢师傅拜师成功,谢师傅以后就是罗家菜的传人,与真味居再没有任何瓜葛。”

      也就是说,日后谢清云就是继承廖香庭衣钵的传人,而不是他们真味居的人了。

      谢老板这几乎是将自己的儿子亲手送给了廖香庭,甚至还有几分向罗家菜低头认输,承认了真味居不如罗家菜的意味在里头。

      如果是一般人,哪怕白送给人家当儿子人家估计也不能要。

      关键就在于谢清云不是一般人,他是公认年青一代中厨艺最好、最有前途、最可能继承并发扬淮扬菜的天才。

      而云驰也很清楚,廖香庭到这把年纪了,最大的愿望可能就是希望能将罗家菜传下去。

      可是她缺一个传人。

      小姑姑罗凤华也是天才,可惜与廖香庭这样的天才相比就仿佛萤火与皓月,差距实在太大,学了三四十年,也未能尽得廖香庭的真传。

      谢清云不同,谢清云的天分,整个圈子里的人都看在眼里。

      只要没有意外,他成为淮扬菜第一人甚至华国美食第一人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这是一个任何一位期待有传承的大师傅见了都会眼睛发亮的天才。

      这也是云驰向廖香庭送上的第一份大礼。

      饭桌角落里,余旬也尝了尝白景辰为她夹的那块拆烩鲢鱼头。

      其实她不吃大概就已经知道这拆烩鲢鱼头好不好吃了。

      【鉴赏:拆烩鲢鱼头(A-级),这是一道刀工火候极佳品相完整味道平衡的拆烩鲢鱼头。】

      虽然不如老太太昨日做的S级,却也勉强达到了A级的品相,味道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是的没错,老太太的拆烩鲢鱼头已经达到了惊人的S级。

      说真的,如果不是昨天吃了老太太的鱼头,余旬都不知道原来系统评级中在A级以上还存在S级。

      是她这个5级玩家没见识了……

      也或许,这就是大魔王才有的实力吧。

      余旬想到昨天吃的鱼头,嘴里的这块A-级的拆烩鲢鱼头竟骤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但是不得不说,这位谢清云确实是一个天才。

      反正叫她来做这道菜,她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A-的等级,B不知道有没有?算了,实事求是一点,C?

      另一边,谢清云再次向廖香庭发出了恳求,“请您收我为徒!”

      廖香庭什么场面没经历过?

      在谢清云出现在花厅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见谢清云如此诚恳地想要拜她为师,老太太陷入了沉默。

      白景辰难得停下了筷子,他轻轻拉了一把余旬,颇有些兴奋地问余旬道:“我们今天是不是要见证淮扬菜的历史了?”

      罗家菜与真味居,在淮扬菜中各自占据半壁江山的两家名家,却在这一刻以这样一种颇为怪诞诡异的方式融汇到一起,完成了交接和传承。

      廖香庭放下了筷子,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可惜了,如果是几天前,或许在我看到你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要动心收你为徒的吧。”

      谢清云抬起头,神色迷茫,似是不大明白廖香庭话里的意思。

      廖香庭不仅随和,也很直接,“我已经收了徒弟了。”

      谢清云皱起眉头,“是罗凤华女士吗?我知道她……”

      “凤儿算一个,但她的情况你们应该都很清楚,她的本事不错,却还称不上尽得我的真传。”

      饭桌上的几人缓缓点头,确实是这样。

      可如果不是罗凤华,那又会是谁呢?

      云驰安排的计划第一步就被打乱了,他有些怀疑老太太说什么已经收了徒弟只是托词,他有些不甘心地问道:“四奶奶,圈子里的青年才俊我哪怕不认识也应该或多或少有听说过,这……好像并没有听说哪位比清云更有天赋的了。”

      角落里,白景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忍不住笑了,他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余旬的胳膊,“你说……要是这个时候你外婆忽然说她的真传弟子就是你,是不是能把这伙人都给吓死。”

      余旬:“……”
      她一点也不觉得好笑谢谢。

      主座上,廖香庭淡笑着睨了云驰一眼,似乎一眼便看穿了云驰的想法。

      她双手交握,坦坦荡荡,并不介意袒露真传弟子的身份,“这个人你之前确实可能没听说过,就是我的外孙女,余旬。”

      整个饭桌忽然再次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当中。

      白景辰也微微张大了嘴巴,他看了一眼身旁坐着的拍黄瓜大师余旬,又看了一眼真正顶级的国宴大师廖香庭。

      “真的假的?”

      余旬怎么知道,她也傻了好吗!

      感受着众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和这些视线里的惊讶、好奇、探究、不解……余旬只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

      云驰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妻子:这是怎么回事?

      罗曼茜也正懵着,低声道:“没、没听说小旬会做菜啊……”

      而那位天才厨师谢清云从进门以来,终于是第一次正眼看了余旬一眼。

      一番打量,他的脸上全是不解,他疑惑地看向廖香庭,“我不懂……我有哪里不如她适合学厨吗?”

      他话语里倒没有多少不甘,更多的是纯然的理性上的不理解。

      这就更加让人觉得扎心了!

      白景辰低声嘟囔,“别说他不懂,我都不懂。”

      余旬:“……”
      行了,新任补刀教教主就是你了。没人跟你抢。

      但话说回来,别说谢清云和白景辰不懂,她其实也……

      余旬看向外婆,心里有太多的疑问想要问她,可看着外婆那双笑眯眯的眼神,她又都硬生生都憋了回去。

      总觉得她要是敢在这个时候拆外婆的台,外婆能直接笑眯眯把她送走顺带帮她把骨灰扬了的。

      廖香庭见余旬没有傻乎乎地乱说话,竟有了些许安慰。

      这孩子也没算憨到底。

      她重新抬眸,看向一旁的云驰,声音不缓不急,“至于鼎丰楼主厨的位置,我年纪也大了,教我这个外孙女也已经很吃力了,恐怕也无法胜任。”

      这也是实话。

      廖香庭虽然看着精神不错,但其实已经是八十岁高龄的老人了。

      她哪怕来了鼎丰楼,也顶多指导指导底下厨师的手艺,要让她担当做菜的任务基本是不可能的。

      云驰原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将廖香庭请来,好好指导谢清云一番,一个是国宴名师,一个是后起之秀,只要谢清云慢慢将廖香庭的一手绝技学到手,鼎丰楼的名声也只会跟着谢清云的技艺越发成熟而越来越响亮。

      可是如今,廖香庭有别了需要指导的人。

      云驰神色变换,思索良久,破釜沉舟地道,“其实,鼎丰楼也完全可以为小旬提供一个副主厨的位置。”

      余旬一惊,副主厨?

      表姐夫是真敢开啊,可是鼎丰楼敢聘用她,她却不敢接这个活儿啊。

      她何德何能,别到时候还把人家鼎丰楼的招牌给做坏了。

      不用余旬开口,廖香庭就已经帮她拒绝了这个职位,“以小旬的手艺做鼎丰楼的副主厨还不够格。”

      余旬听着,倒是没觉得外婆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反倒松了一口气。

      云驰闻言,越发疑惑了。

      “四奶奶,您说小旬的手艺还担不起鼎丰楼副主厨的位置,那您看上她什么了呢?”

      相比而言,谢清云难道不是更好吗?

      又或者,老太太其实还是过不了血缘那一关,宁愿让罗家菜绝迹于余旬的手里,也不愿意收罗家以外的人为徒吗?

      要是这么说的话,余旬姓的余旬,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是罗家的人。

      他略有些失望,到了廖香庭这个层面,技已经变成了艺,饮食不再单纯只是饮食,而是一种文化,一种传承。

      原本以为廖香庭最希望的应该是将罗家菜流传下去,发扬光大,却没想到廖香庭最终还是逃不开这些老想法,非要敝帚自珍,一心想把这绝技留给自己的孩子。

      廖香庭听到云驰的问题,神色也略有些复杂,她到底看上余旬什么了呢?

      余旬被廖香庭这么看着,只觉得压力山大。

      还是白爸见状笑着站出来解了围,“那先在这儿恭喜廖师傅喜得爱徒了。”

      云驰虽然很有些不甘愿,却到底没打算与廖香庭闹翻,也跟着举起了杯子,“恭喜四奶奶喜得爱徒。”

      廖香庭微微一笑,“也恭喜鼎丰楼收获谢师傅这样前途远大的年轻人。”

      饭桌上的气氛终于和缓了不少,却总也不像之前那样和乐融融,反而总带着几分古怪。

      云驰、罗曼茜等人,总是在不经意间朝着余旬这边看过来。

      那位天才主厨谢清云也加入了饭局,他就跟云驰他们不一样了,他几乎是全程直白的打量。

      看了足足五六分钟以后,大概也觉得余旬实在平平无奇,这才转开了视线专心吃起饭来,只是他总是吃着吃着,就下意识地开始走神。

      “你似乎一直都在吃那份八宝豆腐。”

      余旬刚吃下一口八宝豆腐,闻言怔怔抬眸,啊……好像还真的是在跟她说话,“……是。”

      她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已经吃了小半分的八宝豆腐了。

      谢清云脸上带着些许困惑之色,“这份菜很好吃吗?”

      余旬点头,“好吃!”
      绝对好吃。

      在这份八宝豆腐刚一端上桌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今日鼎丰楼宴请外婆,整桌菜的水准都很在线,这盘八宝豆腐却是尤为突出。

      【鉴赏:八宝豆腐(A+级),这是一份火候精妙鲜甜精美的八宝豆腐。】

      唯一一道A+级的菜。

      不远处云驰闻言,沉重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无奈笑意。

      余旬察觉到大家的态度似乎有些微妙,却不大明白为什么。

      白景辰低声在余旬耳边解释,“这道菜是云师傅做的。”

      “云师傅?”

      “嗯,云宝成师傅,他是云冠林大师傅的远方堂侄,也是云冠林大师傅的大弟子,可惜是最没天赋的一位,云冠林师傅一身的浙菜本事他学了五十年,最终也只学了个七七八八……哦,云冠林大师傅就是鼎丰楼的创建人。”

      从云冠林师傅仙逝之后,鼎丰楼才一年比一年落魄,再到后来整栋酒楼都出让了出去,云家人也从做酒楼生意开始做起了酒店生意。

      云冠林的那些个徒弟们,走的走散的散,也只有这位云宝成师傅一直留了下来。

      他做的菜,唔……反正一直也就那样吧,无功无过、不好不坏。

      对鼎丰楼熟悉的老客一般都知道,点他菜的人也少。

      余旬这一句话,便漏了她品菜功夫一般的底儿。

      白景辰轻轻拍了拍余旬的肩膀表示安慰,随后又关心起云宝成师傅的现状来,“云少,宝成师傅如今在鼎丰楼任什么职啊?”

      云宝成虽然天赋不高,但在鼎丰楼兢兢业业五十年,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到了鼎丰楼重开,他最起码也该混个副主厨当一当了。

      桌子对面,云驰无奈地笑了笑,“云师傅今年65了,他也到退休年龄了。”

      不是他不想用云宝成,实在是云宝成天赋太差了。

      他在后厨庸庸碌碌五十年,别人一提起他,也不过就是云冠林大师傅最没天赋的大弟子,连一样像样的拿手好菜别人都叫不出来,哪里挑得起鼎丰楼后厨的大梁?

      这……大约就是天才与庸人之间的区别吧。

      他的视线不由又落在了余旬的脸上。

      他不禁又可惜起廖香庭的那一手绝技来,或许,十年以后罗家菜也要步他们云家的后尘,世上便再无罗家菜了。

      余旬没留意到自己这位表姐夫的打量,她看着桌上那份被拆烩鲢鱼头、白袍虾仁、三套鸭等各色大菜衬托得略有些寒酸卑微的八宝豆腐,陷入了沉思。

      原来鼎丰楼原先是做浙菜的。

      浙菜与淮扬菜之间,有的时候并没有那么严格的区分,但又确实是不同的菜系。

      浙菜属于华国八大菜系,而淮扬菜则属于历史更为久远的四大菜系之一。

      如今鼎丰楼在西湖边上重新开了起来,桌子上却是尽然是淮阳菜、粤菜,甚至还有鲁菜、川菜,唯独只剩下八宝豆腐这一道浙菜。

      而今年以后,那位云宝成师傅也要退休了,这最后一道八宝豆腐也即将推出历史的舞台。

      以浙菜起家的鼎丰楼,恐怕再也见不到一道浙菜。

      那么鼎丰楼重开,开的到底是什么?重开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余旬略有些迷茫。

      ……

      她的这份迷茫一直持续到了宴会结束,云家父子送她和外婆出来。

      两个人上了车,还是老食客派来的司机来接的她们。

      车子缓缓启动,余旬正想趁这点时间好好琢磨下系统任务,却听外婆忽然开口问道:“你觉得那道八宝豆腐好?”

      余旬看着外婆漫不经心的侧脸,莫名有些紧张,“嗯。”

      “比起那道拆烩鲢鱼头如何?”

      余旬实话实说,“我觉得八宝豆腐比拆烩鲢鱼头好。”

      “哦?比起其它呢?”

      余旬越发心里打鼓,硬着头皮道:“我觉得整桌菜,八宝豆腐最好。”

      廖香庭深深地看着余旬,她喜怒难辨的神色让余旬感觉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廖香庭却是思绪翻飞,心底有许多情绪翻涌而过,最后化为一声叹息,“庸才?……”

      她轻笑了一声,暗笑自己当年竟也看不穿这二字。

      她缓缓移开了视线,看向车窗外的风景。

      就在余旬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廖香庭却又开了口,“那道八宝豆腐,你觉得它好在哪里?”

      余旬刚刚塌下去的腰瞬间又绷直了,“好在……好吃?”

      廖香庭:“……”
      什么狗屁天才,果然还是她想多了。

      她就是个憨憨。

      ……

      一直等载着廖香庭和余旬的车子开出去很远,云远瑚才带着云驰返回了鼎丰楼,却被后厨的人告知谢清云一直在牡丹花厅中没出来。

      父子两个对视了一眼,便又折返往花厅去。

      宴席都散了,谢清云还在花厅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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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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