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狼君》魁葵

2、夫家

　　四
　　天蒙蒙亮的时候，春荷被一阵细小的声音弄醒，她睁开眼睛，吓了一跳，朗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来，正坐在桌前翻看帐本。“你怎么进来的？”春荷急忙坐起来检查身上的衣服。朗赫看见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是好笑，“怕什么？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娘子了，不洞房才是不正常。”“什么？你……”春荷咬牙切齿，“伪君子！”“哈哈哈哈……”朗赫看春荷一脸得意失声笑了出来，“逗你玩的，我刚才从书房翻进来的，今天要早点向母亲请安，怕下人们来得太早，你又迟迟不开门，我也是没办法了……谁让你粗心的没有关窗。”这样吗？春荷将信将疑的瞅着朗赫看似真诚的双眼，心里还是有一丝怀疑。
　　朗老夫人看上去很严肃，春荷不敢怠慢，恭恭敬敬的献媳妇茶，朗老夫人喝完茶，拉过春荷的手说：“你是上过洋学堂的人，懂得分寸，在我们家也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你们年轻人日子过得舒心我也就算对得起赫儿他爹了。一会让赫儿带着你在我们环灵山上转转看看，熟悉熟悉，适应了，就不总想家了。”婆婆的话说得春荷一阵温暖，觉得婆婆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难应付。
　　春荷在朗赫的介绍下，总算是明白过来这整个儿环灵山都是属于朗家的，而山上所有住户和山下大部分的店铺也都属于朗家。
　　“你们家的生意做的又多又杂，打理生意的人一定很能干，很不容易呀！”朗赫微微一笑，
　　“过奖了，鄙人虽然谈不上能干，但是打理这些生意是得到过父亲真传的。”
　　“你？”春荷打量着身边还依然陌生的男人，细长的眼睛透着柔和的光，光滑的皮肤保养的也很好，一点看不出操劳的样子。朗赫看着春荷吃惊的样子，把胳膊伸开往自己身上看看，问：“怎么？我哪里不像生意人吗？这么吃惊干什么？”
　　“啊，不是，看你的样子清闲又说话温文尔雅，眼睛里又没有透出商人的精明，看哪儿都不像是个商场打拼多时的大生意人。”
　　“还不都是家传的，不接受也没有办法，但真正操劳的却是母亲，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年龄还小，很长一段时间，母亲为了朗家牺牲极大。”
　　说起母亲朗赫微微皱起眉，不再多提。没多久，两人来到了一座祠堂前，祠堂大门的铁锁紧扣，不透一丝光亮。朗赫也没有多解释，绕过祠堂就往前走，春荷叫住他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们家族的山上还有祠堂？”朗赫搪塞这解释：“哦，这个，已经废弃不用了，今天是带你认路，但是以后，最好不要来这里。”
　　“为什么？这里很清幽啊，况且看上去也不是太旧……”春荷贴着门缝往里看，还想多说什么，朗赫确忽然很不耐烦，打断春荷：“这里太偏僻了，我怕你出事而已，走吧，妈还等着我们回去陪她吃饭呢。”说着把春荷从门边拉开，春荷看看祠堂门上没有什么锈迹的铁锁，疑惑的跟着朗赫向别的地方走去。
　　五
　　春荷一早闲来无事，随意翻看起朗赫桌上的书，一本《天路商考》吸引了春荷的注意，此书分为十四个章节，每一章都从国内外政治，经济，文化甚至历史地理来阐述商业的价值和根源以及给予从商者隐晦的提示和建议，扉页上，还有朗赫的题字：
　　正当时，分合相生，无为，无欲，无求之治，隐而用之，亦不可不思考，不忧虑，不顾及。我大中华，商道数载亦博大而一生研习不可得，外来众法，观亦试之，不可妄断，兼容并包，吐故纳新，是商道十年百年长立而不败矣，何况于我族乎？与人间相容相生亦是此理。
　　隐隐的，春荷不知为何又想到那座不算破败的祠堂，总觉得有点蹊跷，仔细想想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个，正在纳闷，就见朗赫笑容满面的走了进来。
　　“看什么那么认真？”“这本书不错啊，既包含了经商之道，还是很全面的西方政治地理的研究资料，不错啊，原来你也喜欢这个？”春荷一脸兴奋，几天了，春荷真的高兴这是头一回，还只是因为一本书。“这本，是曹掌柜的儿子靖远寄回来的，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一起长大，一起上私塾，后来他去北平上学，现在又在英国留学，他知道我喜欢新学，就每年从英国寄好的著作回来，有一些甚至是他自己翻译的，譬如这本就是，文笔还不错吧？”朗赫说着却忽然发现春荷有点出神。“怎么了？”朗赫关切的问。春荷猛地愣怔一下，望着窗外叹息：“英国……”
　　“英国？”
　　春荷点点头，轻轻牵动嘴角：“小时候，我就喜欢新鲜的东西，我爹却给我在家请了先生学私学，我就每次趁着先生睡着的时候溜出去玩。一天，我又跑出去，却看到一群修女，那么一些洋人在大街上宣传女学，说女性自主，说男女平等，说女人的贡献和价值……我觉的有趣，就偷偷的跟着他们去教堂考试，没想到却被我考取了约瑟夫女校，我回去软磨硬泡总算是说通了爹娘让我出去读书，后来，我又考了女子留学生，居然通过了！我想像我英文老师艾玛一样，放弃贵族女儿的身份来中国宣传女学。本来和娘说好了等明年三月就送我走，可是时局突然有了大的变动，而这时候你们朗家又来提亲……我，就到这儿了。英国啊，心很近路很远啊。”春荷顺势踮起脚向窗外的远山往往，朗赫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妻子，现在才知道原来她的心比天大，眼见春荷的遗憾，朗赫的心也泛起了丝丝的不忍。
　　春荷见朗赫默不作声，忙解释道：“我是不是说这些犯了忌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怪你们，命运对我如此我已经接受了，刚才只是重提旧事有点感怀而已，你别多想。”朗赫微笑着摇头：“哪有的事，我也只是希望你能高兴，你愿意对我说你的事，说明你开始信任我了，我挺开心的，以后有什么难过的事都可以告诉我，你只是个女子，不必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何况……我是你的丈夫。”春荷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忽然两朵红云飞上了脸颊。“对了，你不是说你也喜欢新学吗，为什么不和靖远一样去留学呢？这对你家生意不是也有帮助吗？”朗赫听到春荷问话，脸色一沉，眉头聚了起来，搪塞说：“哦，这个……因为生意，母亲……很多原因，我就根本没有资格去别处。”朗赫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哦对了，妈刚还说要我去一趟账房都忘了，我先去了啊，你有事叫紫草她会照顾你的。”朗赫急匆匆的跑出去，留下一头雾水的春荷。
　　六
　　朗家又有喜事了，曹大掌柜的儿子曹靖远就要从英国回来了。朗赫一直忙忙碌碌的准备，说是要给出国四年的好兄弟隆重的接风洗尘。几天来，朗赫都不在家，老夫人说是他在外面既要忙着接靖儿，又要顾着生意，连八月十五都回不来一起过了。曹靖远是朗赫最好的朋友，而曹掌柜也是手把手教朗赫做生意的老师，因为曹家对朗家的忠心，也因为曹靖远自小机灵漂亮，朗老爷夫妻俩一直把曹靖远当成自己的儿子待，没有外心。曹靖远比朗赫小几个月，家里上上下下也一直都称呼他为“二少爷”。
　　八月十六，环灵山张灯结彩，欢迎二少爷，春荷望着整个山上喜庆红彤彤的色彩，就像两个月前自己嫁来时也是如此热闹，心里不禁倒想看看这个曹靖远是哪般人物，竟然使整个朗家如此兴师动众。一阵鞭炮响起，众人簇拥着一个白西装的年轻人走了进来。朗赫猛地跳起来，紧赶两步扶住他的肩仔细端详，两个人都激动不已，紧紧地抱在一起。未几，白西装的年轻人跑到坐在上席的朗老太太和曹掌柜面前“扑通”跪下叩头：“孩儿不孝，孩儿谢老夫人大恩，谢爹爹厚爱，让孩儿学有所成，孩儿回来以尽孝道。”朗老夫人扶起他给他擦干泪水，直说着“回来就好，平安就好”。
　　开席的时候，朗赫给曹靖远介绍：“靖远，这位就是我信里跟你提过的春荷。春荷，他可是这个家的宝贝，靖远，我们家老二！”春荷望向眼前朝气蓬勃，一脸笑意的男子，他和朗赫是不同的，浑身透着活跃的气息，却又自然温和，“大嫂” 西式曹靖远大大的行了一个极其中式的礼，春荷微微点头，只是相视一笑也并没多言语。曹靖远活色生香的说着外面的故事，听的老夫人和曹掌柜笑的合不拢嘴。看的出所有人对他的疼爱，不过对这样一个气宇不凡的男人，谁能不印象深刻，不有些许的流连呢？春荷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