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记》冰竹雪

11、苍天可鉴情

　　也许在战争的前夕，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本质的吧！或善或恶，都会在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显露出来。当死亡的晚钟敲响时，便见证了生命的伟义，可悲或可喜。

　　次日的黄昏，晚霞依旧夺目，斜阳绿柳，碧波荡漾。但这却愁煞了无双，当一个人真正的面对死亡或灾难时，即便是在乐观的人，她也会有惆怅的时候。当一粒粒石子被丢进湖中时，那便意味着“我愁了”！

　　“你干什么来了，我没工夫和你吵架！”无双头也没回，便说道。

　　“你连头都没回，怎么会知道是我来了？”

　　无双转过身，一脸忧郁的表情。自从天龙见到无双以后，就从来没有看到过她表情这般忧愁。而现在的无双，看起来宛如一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

　　“除了你，谁还有闲心来湖边呀！”

　　“这倒不尽然，你不就来了吗？”

　　无双再次转过身，遥望着被落日照的血红的湖水，眼神中透露着无限的哀愁。她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站着。她好似知道，这种平静，以后再也享受不到了。

　　天龙看着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的无双，心中不地的酸痛起来。也许，如果给天龙两种选择，或是看到无双的笑，或是不再与她吵架，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吧！

　　表面看来，天龙虽是一个懒散，喜欢与别人吵嘴的人。但在他的骨子里，他是一个非常专一、善良的人。天龙也许是真正地喜欢无双吧，所以，在这个郁闷的黄昏，他不想留无双一个人在这里。即使他平生最讨厌这种伤感的气氛。

　　黑夜慢慢地来临，这代表着战争的号角也将要吹响。天上的繁星也变得黯淡起来，夜是这般的静，静的让人无法呼吸。

　　对于这漫长的黑夜，盼瑶独自在屋里喝着闷酒，以是消遣。而从不沾酒的她，在今夜，也成了醉酒美人。美人本应配英雄，但是，她心中的那位英雄显然是没有注意到她这位醉美人。当盼瑶意识到，也许一战过后，她便没有机会与她的英雄朝夕相处时，她终于鼓起了勇气，打算向天剑诉说自己的情衷。

　　盼瑶敲响了天剑的房门，就在天剑打开门的那一刹那，盼瑶醉倒在了天剑的怀中。而这一幕，便恰巧被若雪看到了。也许若雪本是要生气的，但她没有。反而，她倒是嫣然一笑，而且，笑得是那么的自然，那么的豁达。

　　天剑把盼瑶扶进屋中，替她倒了一杯茶。盼瑶现已是醉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天剑只得搀扶着盼瑶坐下。而盼瑶却扯住了天剑的衣襟，她用灵动的双眸望着天剑，眼里还闪动着泪花。

　　“天剑，我……我………我真的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说着说着，盼瑶便哭着拥入了天剑的怀中。

　　“不要这样，盼瑶！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天剑推开盼瑶，握住她的双肩问道。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你！”说完，盼瑶便真正地醉倒在了天剑的怀中。

　　天剑见盼瑶醉得如此厉害，便把她扶上了床，为她盖好了被子，而自己则依偎在床柱上看着盼瑶逐渐睡去。

　　即使在睡梦中，盼瑶都在流泪，但这何尝没看在天剑的眼里。可是，在天剑的心中，只有若雪，只有她。

　　次日，盼瑶起床后，发现自己在天剑的屋里。她不禁开始回想昨晚的事，而这时，正睡在桌子上的天剑也醒了。两人面面相觑，久不言语。

　　“昨晚，我……”盼瑶小声低吟道。

　　“昨晚，你喝醉了，什么也没说！我只好让你在我的房中过夜了，很抱歉！”天剑苦笑道。

　　盼瑶如此聪慧，难道她听不出天剑在刻意解释些什么吗，“什么也没说”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但是，盼瑶不得不配合天剑。

　　就在两人无言以对之时，忽然城门吹响了号角，这是敌人进攻的号角声。天剑听到号角声后，马上召集了大家去了城楼。从城楼上俯视，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尘土飞扬，马鸣声嘈杂刺耳。但军队前招展的大旗却清晰可见，特别是“麒麟军”三个大字，格外的醒目。最前面有一名身穿金甲的将士，气宇非凡，他便是皇子居，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凌风。

　　“快快开城门投降，饶你们不死！”皇子居身边的将领叫嚣道。接着，他身后便是一阵阵呐喊声，“投降！投降！”

　　若雪看见凌风如此助纣为虐，她忽然想起了盼瑶曾经问过她，如果有一天大家要一起对付凌风，她会怎么做。记得当时若雪是这样回答的，“如果凌风做了天地不容的事，我会大义灭亲！”而今天，这个“玩笑”却应验了。

　　凌风似乎也看到了若雪，两人同时用灵魂出窍，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为什么要这样？你难道真想当城主吗？”

　　“不！我不想当城主，我要的是佛祖舍利，还有——你！”

　　“难道一颗珠子要用整城的百姓来换吗？难道你一点儿慈悲之心都没有吗？”

　　“慈悲之心能给我想要的吗？不，它不能给我！慈悲之心只有你们这些愚昧的人才想拥有！”

　　“凌风，求求你，收手吧！你难道真的想看血流成河的样子吗？”

　　“不错！为了舍利，为了你，死再多的人，我也甘愿！”

　　“你真是个疯子！”言毕，若雪便把凌风的元神打了回去，自己也回归了□□。

　　就在这时，一场振奋人心的场面出现了。所有的城民拿起了斧头、锄头一涌而来。带头的是竹风堡堡主梦无敌，他向天剑大声喊道：“天剑！我们都准备好了，我们誓死保卫凤凰城！”

　　天剑向大家招手笑道：“好！誓死保卫凤皇城！”然后，他下令开门迎战。

　　瞬间，城民和将士纷纷涌出城外，好不气派！若雪等人也纷纷出了城。皇子居看到这般景象，倒是吓了一跳。他大笑道：“原来凤凰城就这点儿能耐！”

　　这时，佾兮走上前去，冷视了皇子居一眼，“我让你看看我们到底有多大能耐！”

　　出乎意料的事发生了，不知怎的，从皇子居的军队后面又涌出了数千名悍将。这不仅让皇子居吃了一惊，也让天剑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天剑望着佾兮。

　　“这是潜龙城侥幸活下来的干将，也是我父亲生前的得力助手。”

　　“你是？”

　　“我真正的身份是潜龙城城主王子桑的儿子王子兮！”

　　听到这里，众人目瞪口呆，怪不得他身上有一种贵族气质。

　　到了这里，皇子居要打赢这场仗，确属难事。但是，凌风为人狡诈，他终于走了他的最后一步棋。凌风冲着凤凰城的百姓喊道：“乡亲们！你们都被骗了！其实，我们这次并不是来攻打凤凰城的，而是来替你们的城主报仇的！”

　　一听凌风的话，百姓和将士都开始烦躁起来，大家议论纷纷，毫无斗志。

　　凌风看着自己的计谋得逞，便接着说道：“大家听好了！你们眼前这位若雪姑娘其实是妖，是她杀害了你们的老城主，她还色迷天剑少城主，让少城主下通缉令抓我。我方才被迫去了麒麟城，找了皇子居城主，替我和老城主讨回公道。”

　　言毕，凌风还装出一副可怜之相。他还派人带出了若雪的师母，以示若雪为妖无假。

　　当徐夫人在众人面前，指证从小与自己相依为命，对自己照顾体贴的若雪为妖时，若雪一下子哭了。她的泪变成了雪花，飘向了天空，飘向了大地。

　　见到如此怪象，大家对若雪更是议论纷纷，可若雪并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亲情的背叛，即便自己是妖，又如何。难道妖就没有资格被人爱，被人保护吗？十年的相依为命，十年的生活处居，竟在此时变得一文不值。若雪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何，难道仅仅是因为钱或者因为她是妖吗？

　　“哥！你早知道她是妖，对不对？”天龙问道。

　　天剑点了点头，天龙从大家的眼神中看得出来，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

　　天剑和佾兮欲要上前安慰若雪，可鉴于城民的躁动，他们只好先去抚慰民心。他们向城民解释若雪的苦衷，但却没有人肯听他们的解释。有甚者，还要天剑杀了若雪。

　　而此时的若雪，满脸泪痕地飞身来到徐夫人的面前。无双本想拦住若雪，却迟了一步。

　　“师母！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若雪神情麻木，只有眼珠子里还闪动着泪光，证明她还有意识。

　　“对不起！若雪，我……”

　　“对不起？我不想听这三个字，它对我没有任何的意义。我只想知道，这十年来，你有没有真正地疼惜过我。”

　　“我有！可是你现在不是……人！”徐夫人想解释，但是又解释不出来。

　　“我知道，我是妖！你不是已经向这里的人公布过了吗？”若雪转过身，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些人。她忽然觉得，人心太容易变了，觉得自己太渺小了，她本以为她可以用自己的善去感化别人。可到头来，一个“妖”却折煞了所有的人。

　　此时，若雪才真正的明白，做人和做妖区别如此之大。做人，即使再坏，都有人爱；做妖，即使再善，都会被别人骂。

　　这时，凌风走到若雪的面前，“你现在懂得做妖的生存法则了吗？只要你跟我走，远离这些虚伪的人类，我会让你过你想要的生活！”

　　“生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生活吗？我知道，我被他们抛弃了。但是，我相信，他们只是暂时被你蒙蔽了，始终会有一天，我会让所有的人都明白，妖也可以有人的善，有人的情，有人的一切！”

　　若雪看着那些呐喊的城民，拭去泪，用坚定的眼神鄙视着那些皇子居的将士，“我也许是妖，但你们又算是什么呢？你们的心是黑的，爱是自私的。为了名利可以不择手段，为了私欲可以视生命为儿戏，你们才是真正的妖！”

　　就在若雪痛斥皇子居的将士时，突然一位白衣女子从天而降，好似雪花飘零。她缓缓地走到若雪的面前，眼里滚动着泪花，欲要流出，却又止在那双眸中。她轻轻地拍打着若雪的肩膀道：“好孩子，你说得对！真正的妖是那些虚伪的人类，不是你！”

　　若雪笑笑道：“谁是妖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怎样化解今天的战争。”若雪说完，便径直地走向皇子居和凌风，她斩钉截铁的问道：“怎么样你们才肯放过这些无辜的城民？”

　　“只要让天氏兄弟交出城玺，弃械投降，我便可保城中百姓的安全。”皇子居回道。

　　“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不过，我可以用另一样东西和你交换。”

　　“什么东西比城玺还重要？”皇子居有些好奇了。

　　“我体内有一颗仙丹，是集日月精华提炼出来的。食者，不仅可以法力大增，而且还可以长生不老。这种难得之物，一枚城玺怎比得了！”

　　这时，白衣女子拉过若雪，坚决反对道：“不可以！你难道不知道这颗仙丹如果离开你体内，你便又会回到原来重伤的阶段？或许，你还有可能会死的！”

　　可若雪的态度很坚决，他认为世上万物都有始有终，死只是人生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而已。然而，她付出的无怨无悔，因为她只想死得其所。

　　可凌风却不想让若雪就这么轻易的死去，所以他竭力劝告皇子居把若雪带回为先。

　　皇子居虽是听了凌风的话，先不伤害若雪。但是，他又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他恐日后佾兮和天剑联合起来共同对付他。于是，皇子居要求佾兮随他一起回去，并让他解散潜龙城的后众部队。显然，这是皇子居的阴谋，佾兮若是真的跟他走了，那他还有命活吗？

　　而佾兮听到皇子居要带走他和若雪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要杀了皇子居，但是他不能这样做。看着凤凰城这些斗志全无的将士和城民，他知道，只有自己跟皇子居走，才能保全这些无辜的人。但是，佾兮如果真的跟皇子居走了，他又怎对得起那些潜龙城的旧众呀，那可是他复城的希望呀！

　　就在佾兮处于矛盾中时，另一个人也有着同样的矛盾。那个人便是白衣女子，她虽然蒙着面，但若雪却一眼识别了她的身份，她便是曾经用灵丹救过若雪的人——穆灵雪。灵雪的眼神中透露着对若雪的关切，若雪自从第一次看到这种眼神时，她便深深地记住了这个人。

　　而灵雪一直在找潜龙城城主的后人，如今，她终于找到了。可老天却总设难题为难灵雪，一面是自己想见却不能相认的女儿，一面是自己要赎罪的潜龙城城主的后人佾兮，舍弃其中的一人，她必定会痛苦终生。

　　灵雪、佾兮如此的挣扎。而身为若雪好友的天剑、天龙、无双，还有盼瑶，又当如何呢？

　　天剑是爱着若雪的，但是他也爱他的子民。要他抛弃自己的所爱，去换城民的性命，他会很痛；但如果他选择自己的所爱，而抛弃了自己的子民，他会更痛。

　　而就在皇子居冷酷地催促下，每个人终于都作出了决定。若雪选择随皇子居走，她舍弃了自己，成就了一城的百姓。而这些人还一直在误会着若雪，要问若雪值不值得为这些庸俗的人奉献自己，她只会选择嫣然一笑。

　　佾兮同样选择随皇子居走，他明知道此去会凶多吉少，会有负黄泉之下的父亲。但是，为了百姓，为了保护凤凰城的实力，他也断然牺牲了自己。

　　灵雪同样为了弥补自己的罪过，她选择了救佾兮走，却丢下了自己的女儿。

　　至于天剑，他同样选择放弃了若雪。

　　微风中，烈日下，在每个有良知的人的眼里，都能看到折射出阳光的泪水。在那忧郁的脸庞中，你能真实地看到一个个随时准备“牺牲”的人的焦躁与痛楚。

　　当若雪与天剑深情对望时，你会俨然认为那是生死离别的最后相望，那是痛彻了几百年的最后回眸。两人的眼神似有神力，传达着两人的最后心语。

　　“今生无缘，来生再续！天剑，好好照顾三妹！”

　　“今生无缘，来生再续！若雪，你等我！”

　　在这场生与死的抉择中，注定要有人牺牲，有人奉献。但是，若雪却在这场和她毫无关系的战争中，被她的师母抛弃，被她的母亲抛弃，被她所爱的人抛弃，被她所救助过的城民抛弃。

　　然而，她的坚强，她的执着，她的善良，会永远深刻地记在我的心里。

　　灵雪最后成功地把佾兮带走，但自己却被凌风打伤了左肩，皇子居加派了追杀令来追捕佾兮。而皇子居还算信守承诺，他只带走了若雪，并没有下令开战。

　　天剑看着若雪远去的背影，心伤之余，跪倒在了地上。天剑终于体会到了心在滴血的滋味，漫漫尘路，何处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