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杯不醉》sigure

1、千杯不醉

　　圣域在希腊的另一端，天空干净，花草芬芳。有一位女神，统领着地上最强的战士，他们守卫着大地的和平。
　　而我只是圣域的一个杂兵。

　　我很少见米罗喝醉，不，是几乎没见过。
　　我只是圣域的一个杂兵，当然没见过的事很多，见不到的就更多，但口耳相传地也会渐渐对一些事情有所耳闻。女神回来的那个月末，圣域有一个不大也不小的庆典。其实我不是很明白，十二宫几乎空了一半，这样大的代价换回领导权的变更？不过客观点说，女神的确不愧是女神，几时没有教皇的威严但也有种不可逾矩的气质。我想，这大概就是神吧。
　　那次聚会我被派去清扫整理十二宫，根本没有机会在宴会上看到剩下的那些最强的战士。但是当我推着清理车路过白羊宫准备回去的时候，意外看到白羊宫外面的柱子上倚靠着一个人，黄金色的身影，浅紫发色告诉了我他的身份。
　　“穆先生！”我有些尴尬自己杂兵的身份，可还是忍不住上前去打了个招呼，“您不去宴会？”
　　“人太多，我有些怕吵。况且有米罗在，会喝醉的。”人太多？还在疑惑，穆先生给了我一个歉意的笑容，“清理了一个下午，你也很累了吧？那我不打扰你了。”说完转身，身影遁入走进白羊宫的阴影中。
　　穆先生的逐客令都下得这么温婉呢，摸摸鼻子，恐怕穆先生最不想面对的，恰恰是“人不多”吧？
　　偏偏车轮卡住了什么，完全推不动。环视了一下周围，还是把车整个移到十二宫前面的石阶上——不是穆先生打扰了我，恰恰是我打扰了穆先生才对——再怎么笨拙这句话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动手把卡住车轮的东西撬出来，是一块很普通的石头，标记显示是从水瓶宫清理出来的。难道是年久失修么？不过回忆起来，从水瓶宫清出来的东西真是少得可怜。
　　没注意身边有些吵杂，大概是宴会散了。先听到的是艾欧利亚大人的声音，其实和他的交集也没什么，只是他经常去训练场找魔铃大人，大大咧咧的性格大家都很喜欢。不过这次好像有什么语言障碍似的，大着舌头，尾音颤颤：“米，米罗，你小，小子...再来！我是最能喝的...”
　　高低起伏的石阶下冒出三个脑袋，最中间的宝蓝色卷发支撑着爱奥里亚大人，像在哄小孩一样：“嗯，对呀~你最厉害...我比不过你...”再旁边的是头盔上缺了一只牛角的阿鲁迪巴大人，眼睛快要眯成一条缝，三个人都摇摇晃晃跌跌撞撞地向十二宫走去，所到之处蔓延开浓郁的酒气。
　　我一时看呆——这时个什么情况？然后才下意识地让开道路，正准备推车离开，耳边响起一个声音：“等一下。”
　　我疑惑但是绝对尊敬地回头，想确认一下是不是在叫我，中间宝蓝色卷发的米罗大人——还是多亏他的头盔让我认出他来——正犀利地看着我，或者说是看向我推着的车。看来刚才的确是他在叫我。
　　他很快地回头和阿鲁迪巴大人说了些什么，阿鲁迪巴大人点了点头，然后从米罗大人肩上接过艾欧利亚大人的手臂，架起他继续向十二宫走去。
　　“米罗大人。”我拘谨地握住双手，低头表示出我的尊敬。
　　他并没有什么吩咐，只是从车的上面拿起刚才那块石头。他盯了它很久很久，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只知道自己局促又紧张，不知所措极了。他很久才开口，但并没有转开目光，他问我：“水瓶宫的？”
　　“是的，大人。”我回答。
　　“哦，你回去吧。”他说完拿着那块石头离开了。
　　我响起穆先生的话：“有米罗在，会喝醉的。”
　　我摇摇头，其实米罗大人并不像喝醉的样子。我推着车沿着曲折蜿蜒的石阶离开，一路只听见车轮与石头摩擦出的“咔咔”声，像一首沉默的歌。

　　过了几天轮到我巡夜，其实巡夜的范围并不大，只是圣域门前的一小块地方。也是，即使把重要的地方交给杂兵，一旦有情况也是无济于事的。转过圣域入口，平日里热闹的斗技场，下一个地方就是圣域的墓地了。
　　我一直很抗拒去那里，平日都会尽量绕开那里。因为我的好朋友们也有长眠在那里的，一块墓碑就轻易宣告了再见——再也不见。音容笑貌都沦为一种昂贵的奢侈，面对面的告别更是不可能。这样的感觉让我很压抑，很无力。
　　轻轻地进入墓地，一座墓碑挨着一座，曾经谁爱过谁，谁恨过谁都随着泥土被隔绝，掩埋的干干净净。但是因为不绝的思念，让我有种错觉，仿佛他们只是在休息，墓碑就是门牌号，每一个都认真标明了“请勿打扰”。
　　远处有些声响，一定不会是入侵者，因为即使入侵了也不会到这里来，这里只属于死者。虽然知道不好去打扰别人的缅怀，但也许是那天太容易让人沉醉，或者是我自己的心情很纠结，当然也可能是那天天气太好，星光照耀在来人金色的圣衣上，我忍不住地偷偷靠近，想看一下到底是谁同样不能释怀。这个人背影模糊，知道他是黄金圣斗士，声音却是意想不到的熟悉。
　　“卡妙，要不是那天我找到这块石头，你还想要骗我多久？”
　　“你在西伯利亚答应我，如果我找到这块石头，你就不会在限制我在水瓶宫的自由，你以为把它扔进海里我就找不到了么？”声音里带了一丝激动，“我把它从海里找出来交给你，你就又扔回海中...呵呵，最后一次我当然不可能找到。那块石头是我亲自从东西伯利亚高原的绝壁上撬下来的，我偷偷在上面刻了一条很像裂缝的痕迹...原来在你这里...我说我怎么总也找不到它....”
　　石头？那天卡住我车轮的那一块？还没细想，那个带了一些伤感，但是又汹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多么高兴你死了，我找到了这块石头，可以一直陪在你身边，可我又多么痛恨你死了，因为我再也不可能跟在你身边了。”
　　“你不在，我发现我学会了千杯不醉。”伴着一声短暂的轻笑，“我明白真正让我醉的不是酒，是你。”
　　米罗大人站起身来，伸出手去摸了摸面前那一方墓碑。我觉得呼吸有些停滞。星空下一个生人与一个亡者最静默的晚安。有些夜风打破安静的背景，不知道有没有卷起地上的尘沙。我们所见的这一切，从哪里来，到哪里去，遇见谁，路过谁，错过谁，最后又爱上谁。我只能从米罗大人的只言片语中窥到一个不完整的故事，他爱他，他或许也爱他。这一切让我痛恨——为什么他得不到一个理应由他给与的回答！
　　那一夜是我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我想大约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就是最后一次在墓地中度过的缘故吧，我去了每个好友的墓前，一个人说了一些话或者只坐在那里静静看看星空...或许墓碑的意义就在于提醒还活着的人：他们已经属于过去，我想我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后来我就没什么机会接近十二宫了，也偶尔听闻穆先生去沙加大人那里听了一夜的佛经；艾欧利亚大人送给魔铃大人一条洋装裙子被海扁一顿等等事情。最让我记挂的是，某天，千杯不醉的米罗大人在水瓶宫，喝醉了。

　　有的人，无酒自醉，像童虎大人，看得清世事反而内心平静波澜不惊；有的人，逢酒必醉，像艾欧利亚大人，不能释怀的太多，醉了也许可能暂时从纷扰中解脱出来；有的人，千杯不醉，像沙加大人，天生体质不能解释。
　　米罗大人是因人而醉。
　　忽然想起某次，也是唯一一次与卡妙大人的遇见。那天天空很干净，他站在水瓶宫门口，握着那块石头，安静看着天蝎宫，唇角带笑，并不像外界传说的那么冷，我觉得他只是太遵循原则啊这是题外话——其实我并非看清，只是想擅自给这个故事一个温暖的结局，就姑且让我这么认为。有鸟儿飞过。
　　那么清秀。
　　已经无所谓去探讨米罗大人的酒量，只能从他的笑容中分辨他对他的爱那么深。
　　圣域在希腊的另一端，天空干净，花草芬芳。雅典娜女神率领着地上最强的战士守护着大地的和平与安宁。还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极致入骨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