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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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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宽敞的府邸又回到逼仄的阿哥所,就连弘昱都有些不适应,要知道跟阿玛、额娘和姐姐们比起来,弘昱还真没抱怨过住处太小,毕竟他不光有独立的卧室,还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浴间,出了门还有可以活动的庭院。
面积大小都是对比出来的,和上辈子的住处比起来,这里已然很宽敞了,而且还是住在故宫里头,首都的正中心,寸土寸金都不足以来形容这个位置,他可一点都不嫌小。
但新府邸是真大啊,单是他自己就有一处单独的院子,而且是一处三进的小四合院,光是房屋就有二三十间,别说他一个人住,日后他的孙辈在里头成婚都住得开。
自由自在,吃好喝好住好,这一生足矣,弘昱实在没有更远大的志向了,而为了这个志向,他只能对不起阿玛的凌云壮志了。
“阿玛在写什么?”弘昱腆着肚子道,御膳房的手艺不比金玉楼差,他晚膳一不小心又吃撑了,照这样下去,养出小肥膘指日可待。
直郡王虽然经学文史不如太子,诗词文章亦不如诚郡王,但却写得一手好字。
皇阿玛推崇董其昌的字,所以宫中皇阿哥所学的书法也大都是董体,唯有直郡王不同,他幼年被寄养在宫外,虽然没有在明珠府上正经开蒙,但却被明珠父子手把手教过写字,明珠公务繁忙,教他的多是明珠之子——已经故去十多年的纳兰性德,纳兰性德早年学的是褚遂良的书法,但教导直郡王时已经有了自己的风格。
直郡王的字受纳兰性德的影响最深,如今字体亦有纳兰性德的几分风骨。
弘昱对楷书可没什么了解,不光不识得纳兰容若的字体风格,他连繁体字都不认识,妥妥一文盲,因此也只是询问阿玛在写什么,而不是搬凳子站在高处自己看。
“阿玛在给你皇玛法写信。”直郡王抽空回答道。
他给皇阿玛写这封信,一来是将带妻儿出宫之事告知皇阿玛,免得有人在私底下告状,二来是隐晦地告太子一状,他得让皇阿玛知道,他之所以怠工不去前朝议政,不是因为偷懒,更不是因为小儿胡闹,而是因为太子,太子是正儿八经的监国之人,大权独揽,根本用不上他。
“我也有话要跟皇玛法说。”弘昱来了兴致,“阿玛能不能帮我也写封信给皇玛法了。”
能!这可太能了!
阿昱若是能把对太子和老九的自来熟用到皇阿玛身上,他这个做阿玛的再掏出五万两都愿意。
“你说,阿玛帮你写。”
直郡王兴致勃勃,在信上写道:阿昱思念皇阿玛,见儿臣给皇阿玛写信,便央求儿臣也帮他写信给皇阿玛,以下为阿昱诉说,儿臣执笔。
弘昱和皇玛法可没有多少祖孙情可叙,长这么大他只见过皇玛法一次,何来的感情,他要写给皇玛法听的是出宫这一日的见闻。
皇玛法一出京城,他阿玛便拖家带口出宫去,不但逛了新府邸,还在金玉楼吃了千两银子一桌的宴席。
不守规矩,奢侈抛费,因玩乐而耽搁了辅佐监国。
试问这样的皇阿哥怎么能担得起重任,莫说继承人的位置了,在皇子众多且大都有上进心的康熙朝,这样的皇阿哥应该会让康熙皇帝很失望。
弘昱一边败坏着阿玛的形象,一边想着之后怎么哄阿玛开心,朝堂失意,总要在旁处得意一回。
直郡王则是一字不改地将儿子的话写在纸上,左右他已经将导致他怠政的锅扣在了太子身上,太子权大威深,他插不上手,帮不上忙,又不敢顶撞,为了不妨碍朝政,只能往后退一步,陪着妻儿玩乐也是无奈之举。
直郡王边写边叹气,虽然把锅甩给了太子,可接连两日被儿子闹得无法参与朝政,他也确实有一种使不上劲儿的遗憾。
亲儿子,还是个好不容易才养活的小不点儿,不能打,不能骂,他有什么法子。
“……对了,阿玛给我们每人一万银子的事儿也写上。”弘昱补充道,充分在皇玛法面前展示阿玛挥金如土的形象。
直郡王停住了笔,有些犹豫,不过到底还是写上了,不就一万两银子嘛,他只有五个儿女,加起来也不过五万两,不像皇阿玛,此次出宫开府的兄弟带上他有六人,每人二十三万两的安家银子,和皇阿玛的手笔比起来,区区五万两银,不值一提。
“写好了。”直郡王把儿子抱起来,让儿子能看见摊放在桌面上的书信,“等会儿晾干了,就派人给你皇玛法送去。”
弘昱虽然不懂书法,也不认得繁体字,但也能看得出来他阿玛这手字写的不错,起码写春联没什么问题,贴在门上不会遭人质疑。
见儿子看的认真,直郡王哄道:“等你再大些,阿玛就亲自教你读书认字好不好?”
不太好。
弘昱摇了摇头:“阿玛会,我不用,阿玛帮我。”
他可是立志要做大清第一纨绔的人,做纨绔最首要的一点便是不学无术,读书认字还是往后拖吧,能拖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拖不住了,也要做个差生。
学好难,想学坏还不容易吗。
“阿玛教你一个道理,谁会都不如自己会。”直郡王倒也没把小孩的话放心上,毕竟阿昱年纪还小,没到开蒙的年纪,还可以再玩两年。
也就是这几年轻松了,等日后开始读书,就算他不想做严父,也会安排旁人严格管教阿昱的。
这是他的嫡长子,甚至有可能是他的独苗,不能不出息。
御驾刚走了两天,直郡王父子的信件被快马加鞭连夜送出京城,康熙刚用过早膳,信就已经送到了。
离京不过两日,这已经是他收到的来自皇子的第二封信了。
头一封是老三的,昨日刚送到,无关政务,也不能算是家事,是老三写的一篇文章,感慨皇家父子情深、叔侄意厚的文章。
除去借用的典故和感慨之语,五页的书稿就写了两件事,一是老大抱着弘昱去了太和殿,二是弘昱亲了保成。
对康熙而言,这不算大事,不过是新奇有趣了些。
纵使他一直盼着儿子们兄友弟恭,可也知道一切很难如他所愿,保清和保成较了那么多年的劲儿,当着他的面两个人都能抬杠,不能怪老三大发感慨,保清的儿子亲了保成,连他都感到吃惊。
不过这也算是桩好事,保成毕竟是未来的大清之主,弘昱若是能得保成喜欢,保清的将来也算多了一份保障。
康熙慢悠悠打开信件,果不其然,这封信也无关政事,全是私事,还和弘昱有关。
带着女眷出宫,还未向他请示,这不合规矩,不守规矩的事儿保清也不是第一次办了,康熙并不在意,也就是不痛不痒的斥责几句。
至于保清的大手笔,康熙无奈摇了摇头,这也是他一直没有考虑保清为继承人的原因之一,与保成相比,保清的性情差的太远,这固然有他刻意放纵的原因,但也与保清的本性有关。
一个注定徒劳无功还要做太子磨刀石的儿子,康熙的容忍度很高,这也是他最为怜惜的一个孩子。
“去准备笔墨。”
康熙不想给保清难堪,所以不打算下口谕斥责,而是要亲自写信,提点教导保清节俭之责。
他在位之时,保清自然一切安稳,哪怕挥霍无度也无妨,可等到他不在了,众皇子之中,保清的处境会是最艰难的,家底厚些,日子也能好过些。
康熙无疑是了解自己长子的,斥责之言写得不痛不痒,劝诫之语亦是十分温和,使得这封信更像是一个普通阿玛写给儿子的家信,拳拳爱子之心跃然纸上。
对保清,说几句软话比下道圣旨都管用。
昨日白天痛失五万两,到了夜里,又被福晋要去了十万两,说是要给几个女儿预备嫁产,无论是良田,还是庄子铺子,都不是一时能置办齐全的,想要好的,就得慢慢攒,正好他们也快搬出宫了,可以预备银子置办嫁产了。
嫁产关系到女儿的后半辈子,直郡王就算肉疼,也不能不往外拿这笔钱,但这么一来他的库银直接少了一半,从三十万两直接变成十五万。
好在折腾了两日的儿子消停了,大概是出宫逛累了,小家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连早膳都延后了,他也终于可以正常去太和殿议事了。
不出意料,太子又甩给了他一项出力不讨好的差事——视察正在开掘的浑河新河道。
这个天气视察河工,无疑是一件苦差事,太子还顺势把他调离了京城,要巡视河道,一来一回怎么着也要一旬的时间。
直郡王不怕吃苦,他只怕闲着。这苦差事虽是太子甩给他的,但他也乐意干,只有做了事情,才能让皇阿玛和臣子看到他的能力。
从太和殿回来,直郡王踌躇满志,太子敢放他出去,他就非得把这差事办好不可,就是抓不到蛀虫,也会将河道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巡视一遍,顺便也将情况写信告知皇阿玛。
对弘昱来说,他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一觉醒来,阿玛行礼都收拾好了,马上出发离京办差,去巡视正在施工的河道。
这大热的天气出行,还要穿得板板正正,不能有失仪之处,绝对是找罪受。
“阿玛能不能不去?”弘昱仰头看着阿玛,何必受这罪呢,江山是人家的,如今越是出头,将来的退路就越是难寻。
直郡王还真挺怕儿子要缠着他一块儿去的,这可不是出宫游玩,亦不是伴驾北巡,出京办差苦得很,身子骨差的大人路上都能熬到中暑,更别说阿昱这样瘦小的娃娃了。
“阿玛是去办差,外头热的很,没有冰块儿,也没有宫女给你扇扇子,你帮阿玛照顾好你额娘和几个姐姐,阿玛不在家,家里就你一个巴图鲁。”
弘昱没想跟着去遭罪,拦不住阿玛,那能要些钱来也是好的。
“一千两,阿玛给我一千两,我就在家待着。”
不然,一哭二闹也要抱紧阿玛的大腿,不让阿玛离开。
放到昨日,直郡王根本不会把一千两放在眼里,但今日就不同了,他的库银少了一半,就连皇阿玛都写信劝导他厉行节俭。
仗着儿子不识数,直郡王忽悠道:“阿玛给你一千个铜板。”
弘昱下意识嘟了嘟嘴,他是年纪小,又不是傻,好吧,正常两岁小孩应该不懂铜和银子的换算,他也不懂,但他知道白银比铜贵重多了。
“要银子,不要铜板。”
嘿,还挺识货。
肉烂在锅里头,给也不是不行,但他刚写信向皇阿玛承诺了日后要注重节俭,前脚刚让人把信送走,后脚就给儿子千两银子,这可不太好。
“阿玛给你记在账上,过段时间回来就给。”直郡王承诺道,等他回来起码要一旬,小家伙可能就把这事儿忘了,就算没忘,他给了银子,可中间隔了一旬,也算对皇阿玛有个交待。
弘昱总算是放开阿玛的大腿了:“我信阿玛。”
所以即便这个时代没有录音笔,也不需要落实到纸张上,阿玛重诺,虽是皇子,可却有着侠义之气,不会赖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