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汉》黄蔷薇

64、静心

　　浪费了三天的时间，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或者说是更难了，因为这座城里的人已经知道了有人要来攻，各项准备都已做好。
　　但是王爷和守城将领都已失却，汐羽和邓禹不知道王郎还有没有勇气再来接这一仗。
　　汐羽希望他没有这个勇气。
　　这样，就不必再有打杀了。

　　“禹哥哥，对不起！”
　　邓禹微笑，“我们都不可能是常胜将军。”
　　“我以后不会再鲁莽行事。”
　　“可我希望你再鲁莽一回。”
　　汐羽抬眼，“什么意思？”

　　雨一点一滴地落下，淅淅沥沥。
　　汐羽站在黑暗之中，静静等待着。
　　这样的夜，本该是浪漫的。

　　有铁蹄的轰鸣声传来，邯郸城墙上立即人影幢幢，弓箭手一字排开，剑拔弩张。
　　再等一会儿，厮杀声就会起了。
　　汐羽轻轻叹出口气，仰望天空。
　　师姐说，“要克制杀戮。”
　　师傅说，“管好你自己的心。”
　　她紧紧握着剑柄。
　　王郎为什么不主动投降？
　　她再轻叹出一口气，接着迅速拔身而起。

　　王郎诧异地看着指着自己胸口的长剑。
　　“你，你，你怎么还敢来？”
　　汐羽冷若冰霜。
　　“我敢来第一次第二次，自然也不在乎这第三次。”
　　不同的是，这第三次不再是她自己的鲁莽决定，而是邓禹的主意。
　　邓禹同她讲：“现在王爷已死，但还有杜威，如果我们攻城的话，王郎不会轻易投降。你再进去擒他一次，他们不会料到我们还敢再去做同样的事情。况且王爷已死，王郎就说了算了，他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等我们攻城时，我推断杜威会亲自去城门督战，届时你就按上次路线进去，然后就自己见机行事吧。”

　　可是汐羽知道，邓禹想的这个计策不仅仅是为了能迅速攻城，也是为了不令她感到为难。
　　惊尘对她讲的话邓禹也听到了，他亦早就知道她“心机”的秘密。
　　或者，从他自身来讲，他也不愿意看到汐羽杀戮成瘾吧。
　　所以，逼王郎投降，是最好的办法。
　　汐羽在慢慢长大，不是从前那个纯真简单的小女孩了；很多事，她都能用心体会得到。

　　“我不想杀你，你去投降吧。”
　　王郎的汗珠津津而下。
　　“我投降，你们不是一样要杀我？”
　　“如果大司马要杀你，我管不着，我只是说现在我不想杀你。但是你要快些，别等我改变主意。”

　　有些事情，可以很困难，也可以很容易。
　　汐羽再看向天空，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在这里呢？师傅的命令？贾复？
　　还是像邓禹说的，这就是上天安排给我们的宿命。
　　有一滴水落到睫毛上，她轻轻抖动，它就像泪水一样滑下了脸庞。
　　如果是宿命，那么她的宿命也不是为了成就帝王的霸业，她的宿命只是贾复！
　　可是……她转头，看向远处在士兵队伍前接受王郎投降的邓禹……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虽然她无法爱上他，但她一样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回报他对自己的一腔热情。

　　事情其实比想得还要好。由于邯郸这边知道了要被攻城的消息，已传讯给鉅鹿，要他们派兵来支援。
　　刘秀故意留出缺口让援兵突围。这时候的鉅鹿城，所剩兵力就根本敌不过刘秀的攻势了。

　　刘秀等人攻破鉅鹿，率大军进驻邯郸。
　　来者之中却不见贾复。
　　刘秀解释道，“他率人走在最后面，以防王郎残余势力的追截。”
　　汐羽看到他的眼神闪躲，但没有出声。
　　贾复永远不会为了她而把他认为重要的事情放在后面。
　　不过是晚一日见到她，他不会觉得有何缺失。
　　汐羽惊异于自己心情的平静，也许是已经习惯他的方式了吧，她这样想着。

　　待无人之时，汐羽把那天杜威和王郎看的信笺拿出来交给刘秀。
　　刘秀一看先是大惊失色，接着统统收起，向汐羽问道：“你和邓禹看过这些信吗？”
　　汐羽诧异刘秀的反应，但还是据实回答，“还没来得及看。”
　　刘秀略感安心。
　　“大秀哥，你要如何处置他们？”
　　“你说写信的这些人？”
　　“是啊，他们都有心归降王郎，根本不与我们一心，这样的人我们怎能用？”
　　刘秀却叹息一声，问道，“你看看这有多少信笺？”
　　汐羽大致一看，“十几份怕是有了。”
　　刘秀又问，“现在我们的将领上下加起来有多少？”
　　汐羽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刘秀的意思。
　　“你要放过他们？”
　　刘秀沉默良久，然后缓缓地道，“我们现在根基未稳，人还不够用呢，怎么能再向外流失；况且以我们从前的危机境况，他们觉得我们没有希望也是在情理之中，谁不想着要给自己找条大路走。”
　　“现在有异心，以后也会有。”
　　刘秀对她一笑，“汐羽，你不了解人性。现在他们有，一是因为我还没有给过他们好处，二是我们的政权还没有对他们形成一种概念。现在他们只认得我是刘秀，是一个刚刚建立的新政权的大司马，可是这个政权会不会马上倒台谁也不清楚。等到一个政权变为一种信仰，就没有人想得到是可以离开的了。”
　　“那要多久？”
　　“很久，也许我们根本就等不到那么久，但一定要试一试。”
　　汐羽看着刘秀目光炯炯又坚定的眼神，心里忽然明白了师傅的话。
　　师傅说，“刘秀，会成为不一样的王者。”
　　汐羽当时很不明白，问师傅“什么叫不一样？”
　　师傅笑着回答，“他懂得用什么去统治。”

　　“那么大秀哥要怎么处理这些信笺？”
　　刘秀静静地回答：“我会当着所有将领的面将它们烧掉。”
　　汐羽心悦诚服。师傅说的预言从来都会实现。

　　邓禹带了杜威来求见。
　　刘秀对杜威很是客气，刚和他谈话完的汐羽自然知道，刘秀现在就是要网络所有可用之人才。
　　杜威却是来为王郎求情的。
　　“大司马，请念在他是大汉嫡系子孙的情面上，饶他一死吧。”
　　然而刘秀是早就下了决心要斩王郎的。
　　“如果他确是大汉子孙，我自然不会杀他，但众所周知他不过是个冒牌货，我能给他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杜威还要多讲，被邓禹一个眼神制止。
　　他知道已然无望，叹息一声，却又向汐羽望来。
　　“那就请女侠再赐一颗毒药吧。”
　　汐羽惊讶地看着杜威，“什么毒药？”
　　“就是你之前要他服下的那一种啊。”
　　汐羽一怔，接着大笑起来，“他还想要吃桂花糖啊？”
　　刘秀和邓禹不禁失笑摇头。
　　本来这几日邓禹还在担心，汐羽被师姐教训之后情绪低落，脸上很久未见笑容。
　　但一个本性简单如她的人，烦恼总是很难侵入。
　　那就好，他默默地想。

作者有话说

　　原谅我...还得请假，本周末考试，所以...
下周会更，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