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汉》黄蔷薇

44、隐忍

　　刘稷不满刘玄做皇帝，最终是没能忍住，去找了王凤他们理论，结果被以叛乱罪拿下，且要处死。刘縯作为刘稷的统领当然不能坐视不理，可没想到的是，他对自己属下的维护却把自己也推上了一条死路。
　　刘秀脸色冷冷，“他们是故意的，一直在找机会除掉我们兄弟，大哥亲自把性命送上了门，人家能不要吗？”
　　汐羽道：“他们是站不住理的，大哥不过是为属下求情，罪不致死。”
　　刘秀冷笑，“他们自己能不知道吗？”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汐羽问刘秀。
　　刘秀深吸一口气，过了许久，慢慢吐出一个字，“忍。”
　　汐羽看他一眼，“对付咱俩的阴谋应该也正在进行之中。”
　　刘秀反而笑了，“所以我们不能再让他们成功。”
　　刘秀的笑令汐羽毛骨悚然，“我们怎么做？”
　　刘秀却再次流露出那可怕的笑，“照我说的去做。”

　　盛夏的中原烈日高空，纵然走在树林中间，也没有丝毫的凉风。但是汐羽却感到一股阴冷之气，在慢慢地、一丝一缕地向自己体内蔓延……

　　宛城内一派喜乐，刘氏兄弟的下榻之处居然张灯结彩，俨然是正在进行新婚住所的装饰。
　　汐羽一看气急，刚要责问这是谁的主意——刘秀拦住了她。
　　李轶从屋内出来，看见刘秀便无限悲痛地说：“大司徒去了，真是叫人难过，想他当初对刘稷不薄，这厮却恩将仇报，出谋划策煽动他造反，以致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汐羽闻言胸中气愤几乎要喷涌而出，她相信此时的刘秀定是和她一样感觉。
　　但是刘秀却面露微笑，不慌不忙道：“李兄费心了，这新屋是李兄布置的吧？”
　　刘秀的反应令李轶惊讶莫名，说话也不连贯起来，“那个，呃，是，是我，不，是王凤大司马命令我做的。”
　　“哦，那替我感谢大司马。”刘秀语调平常，无一丝慌乱或悲痛。
　　不止李轶，汐羽也诧异地打量着他的脸色——居然找不出一丝儿破绽。
　　虽然早就知道了，此番回来他们要竭尽全力装成没事一样，不穿丧服也不表示哀痛。但她没有想到刘秀竟能做到如此精湛，简直像真的一样。是怎样隐忍的心，才能修炼到如此境界。
　　“那，关于大司徒的葬礼……”李轶支唔着问道。
　　“什么葬礼？”刘秀像是很意外的样子，“吾兄为国蒙羞，我哪敢再为他办葬礼，趁夜幕时分，草草落土算了。”
　　李轶怀疑地问道：“将军就对大司徒没半点儿兄弟情分么，忍心这样处理他的身后事？”
　　刘秀看着他，眼里含着笑——但是汐羽知道他内心的汹涌，想当初刘縯也把李轶当成亲兄弟一样，可这厮竟没顾一点儿手足之情，也参与了杀害刘縯的阴谋！
　　汐羽双拳紧握，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来。
　　刘秀继续慢慢道：“吾兄铸此大错，李兄你还要劝说我厚葬他，岂非也要让我身犯罪孽？”
　　李轶彻底呆掉了，不知道该如何作答。此时身后却响起一个声音——“难得刘将军如此深明大义，看来你是还不知道你兄长的阴谋啊。”
　　都不用转过身，汐羽就知道这讨厌的声音出自谁——王凤。
　　刘秀却连忙转过身，态度恭谨，“臣为吾兄之事倍感惭愧，但不知大司马所指的阴谋是何事？”
　　王凤斜斜看他一眼，“你真不知道？”
　　刘秀道：“我和吾兄因为都要各自统帅打仗，常年不在一起，也无甚多交流，实在不知大司马所指。”
　　王凤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刘秀两眼，“这样啊，”他走进院内，坐到一张石凳上，又瞥了眼汐羽，“这么说你们对刘縯阴谋造反的野心都不知道了？”
　　汐羽一口浊气上涌，刚要发作，竟看到刘秀“噗通”跪倒在地！
　　刘秀仰天道：“吾兄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刘秀虽然并不知情，但作为他的亲弟弟，责任也不容推却，恳请大司马降罪于我！”说着低头伏地。

　　一院子的静谧…….
　　刘秀盯着地面；王凤盯着刘秀；汐羽盯着王凤。每个人几乎都能听到对方的心跳声，这声音又一下下地撞击在自己的心跳之上……
　　这是最重要的一注，今后的成败在此一举，王凤开口要讲出的话不禁关乎他们三人各自的性命，更能决定以后各自的人生。
　　刘秀的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汐羽的手心也终于沁出了鲜血。

　　终于，王凤缓缓道：“刘将军对我给你布置的新房还满意吗？”
　　刘秀和汐羽缓缓松开了那口已经快要将自己窒息的气息。
　　“谢大司马，刘秀感激不尽！”
　　“嗯，那就好。”王凤摆出胜利者的伟大姿态，“那就明天成亲吧。”
　　“一切全凭大司马安排。”刘秀依旧恭谨。
　　王凤起身而出，头也不回，就在要迈出门口时，他忽然道：“哦，顺便告诉你们，不用费劲去埋刘縯了，我已经把他和刘稷仍到山里去喂狼了，哈哈。”
　　汐羽冲过去扶住刘秀，她看出他就要在下一刻倒地不起。

　　刘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胸前佩戴大红花；阴小姐端坐在花轿之内，凤冠霞帔。
　　锣鼓齐鸣，鞭炮震天。
　　汐羽猜测着此时此刻的他们，都在有着怎样的心情。
　　她自己的心情非常差，在大秀哥终于夙愿可偿的大喜之日，她只感到一种巨大的落败。她相信刘秀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那种失败感一定比她的更加沉重。
　　真是造化弄人，什么叫悲剧？要你在人生最大的喜事里去接受最大的不公与伤痛，不能表现出来你的悲伤、不能哭泣，要拼命伪装成让所有人都以为你是在真心地快乐，而其实这所有人又都知道你不过是在伪装。
　　人生根本就是一场骗局，汐羽终于开始明白，为什么师傅要遁世，且毫无留恋。
　　可是她不同，她还有一个贾复，一个她无法去割舍的凡尘俗人。

　　刘秀说，今日之后，我们必须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今日之后，他会记着妻子的恩爱、大哥的仇恨，他会对得起他们所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