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汉》黄蔷薇

26、作弄

　　再怎么躲，也躲不过命运。
　　佩玉在转角遇见邓禹时想到这句话。
　　寿宴以后，二人就没再见过。佩玉的避开是刻意。
　　就这样站了一会儿，谁也无话。
　　街市之上，大庭广众，这样对望简直就是自造绯闻。佩玉赶紧低头转身，说：“去河边走走吧。”
　　这句话是无意识的，要讲出来她才知道自己是这样想的，想和他去河边走走。

　　河边一片嫩绿，柳树的新叶朦朦胧胧，甚是写意。
　　两人都是白衫，微风轻拂，佩玉想这要是在古装剧里该是多么诗情画意的镜头。
　　对诗词懵懂的佩玉这时候明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长堤尽头，酒馆老板远远喊着“邓侯爷来喝一杯！”
　　二人的宁静忽然被打破，都有些吓了一跳。旋即对视笑了，走进去。
　　在这样沉默下去会出事，默契是个客观存在但不一定会在任何时候都受欢迎的东西，譬如此时。流淌在二人之间的空气若有似无地穿递着某些情愫，你无法阻止，更不能不去感觉。
　　佩玉想开口来打破这沉默，脑中却一片朦胧，只是悠悠然然的浅绿色。

　　过了有那么久，她终于回过神来，想到一个话题
　　佩玉想到一个话题。想来邓禹和贾复认识经年，即使不是莫逆之交，彼此也会很了解，那么应该可以向他询问一些关于贾复的事情。
　　“侯爷。”
　　“嗯？”
　　邓禹一直没对“侯爷”这个称呼有过异议，佩玉知道他不是稀罕这个称呼，只是，他亦不敢要那种有些亲近的感觉。邓大哥？这样喊下去难免不出事。
　　“胶东侯贾复，据说丧妻后一直未再娶？”
　　邓禹端起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他看着佩玉。
　　“所以我想，他的心中该是有着一个女子的。”
　　邓禹好像忘记了该将酒杯放下。
　　“姑娘怎么想起问他？”
　　佩玉笑：“讲别人是非乃不雅之举，我知道侯爷这样的君子是避讳的，我也不过是好奇。男人三妻四妾是平常之事，胶东侯居然会为一女子孑然一身，实在令我敬佩。”
　　邓禹继续端着那杯酒，喃喃：“是，他是比我强。”
　　佩玉自知语失。邓禹一早娶了妻妾，所以不管是对汐羽还是对佩玉，他都没有资格去爱。
　　“我想，胶东侯也不一定是对故者情深意重……”
　　佩玉的话还没讲完，就见邓禹的酒洒了出来。
　　该死，佩玉自责，这么说不还是说到了邓禹的痛处嘛！想他当初必定也对汐羽一往情深，现在却贪恋和自己的些许相处时光。
　　这话是没法说了。佩玉偷瞄邓禹，一面在心中讲着抱歉，一面赶紧转念想着再换个没有关系的话题。
　　“最近侯爷有没有新作？”
　　“啊？”邓禹却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问话。
　　严重了，佩玉心虚，邓禹这么沉稳镇定的人都被自己搞失态了。
　　“我问，侯爷最近有没有做新的曲子？”
　　“哦，有倒是有。”思绪还没有完全回来。
　　“有机会让我饱下耳福。”
　　“好的，有机会。”客气话都不会说了。佩玉更加愧疚，看来邓禹对感情的认真远比自己想得要深，不然也不会这样久久回不过神来。
　　两人只好继续沉默。

　　半晌，邓禹终于开口道：“佩玉姑娘，其实，人生在世，什么都不必看得太重。”
　　佩玉心想，你这是在自我安慰吗？
　　但还是笑着附和：“侯爷讲得极是，我一直羡慕像侯爷这样超脱的人。我师姐惊尘亦不是个俗人，我也很想做到这样的潇洒，对得失不放在心上，但我终究只是个俗人。”
　　邓禹刚恢复的神采又黯然下去，眼中一阵慌乱，没有言语。
　　佩玉不知道自己哪里又讲错了，只好也噤声。
　　这时候的沉默没有了一开始的浪漫温情，只显尴尬。
　　最后，佩玉只得提议回去。
　　邓禹默默送她到门口，临了，他说：“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快乐，我们失去一些，也许就意味着我们会再得到更多。”
　　然后冲她笑，就走了。
　　佩玉丈二和尚，明白不过来。怎么听这口气变成自己是被安慰的了。

　　这些古人，如此含蓄，怎么帮忙啊？佩玉每天思前想后的，已经不是怎么寻找“心机”了，而是如何撮合惊尘和贾复。
　　她简直要忍不住去找贾复了，但一想到贾复那威严冷漠的面孔，又打了退堂鼓。
　　这俩人还真是配，她心想，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属于寒带物种，夏天可以去他们家避暑的。
　　她自然是不敢主动问惊尘，主要是怕惊尘知道自己的心思被识破后更拒绝发展这段感情。惊尘是个坚持信念的倔性子，不管她忧虑的原因是什么，不完全打消这顾虑她是断然不会接受贾复。
　　有一日她在大街上远远看见贾复。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小心翼翼以免伤到路人。他和邓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如果可以这样比喻的话，邓禹像诸葛亮，贾复像关二爷。
　　一般来讲，阳刚之气如此重的男人更喜欢柔弱美女多一些。而惊尘，她是美女，但跟柔弱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可是佩玉不得不想赞扬贾复一句“你真有眼光！”此外还有得一句是“你真有勇气！”惊尘这样的奇女子不是每个男人都敢接近的，更别论爱上她了。
　　当时佩玉就这样想来想去地傻站在路中央盯着他，直到人家来到她面前。
　　“佩玉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佩玉这才醒过神来。“啊？没有，没什么，我走神而已。”
　　贾复有些啼笑皆非：“走神可不适合站在马路中央啊。”
　　“是，谢侯爷。”
　　“哈哈，什么侯爷不侯爷的，叫我贾大哥好了。”
　　“师姐也这么叫你吗？”佩玉脱口而出。
　　贾复却闻言一怔，半天嚅嚅道：“是，她是这样叫我的。”
　　佩玉觉得好笑，还不好意思呢,心想，你就等着有朝一日感谢我吧，姐夫！接着对他调皮一笑，转身走了。
　　贾复看到那笑却像被电击了一下，周身打了一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