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鼓初长夜》钟长夜

29、色狼事件（下）

　　“你先说。”胤祥笑道。
　　我点点头：“你们怎么会知道我在这儿？还出现得那么及时？”
　　“本来吃了饭我在房里看书，四哥忽然说想上街走走。我们一出来，街上又挤，就挑僻静地方走。谁知道走着走着竟捡到一把非常眼熟的扇子。”说着打开手上的折扇。
　　这扇子一定是挣扎的时候掉出来的。我接过折扇，上面有胤祥题的字。
　　“我还在奇怪，这把扇子不是你拿去了？怎么会掉在这里？接着就听到有人无比凄惨地叫了一声‘胤禛’，当时四哥的脸都绿了。”胤祥说着看了一眼胤禛。
　　胤禛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胤祥接着说：“我们顺着声音找过去，就看到你被……还好及时赶到，不然真是不堪设想。”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哦，对了，你怎么自己一个跑上街？连个伴都没有？”胤祥问。
　　我低着头说：“是跟十四爷一起出来的，结果街上人多，挤散了。本来想歇歇脚就自己先回去的，结果就……”声音越来越小。
　　胤禛握着我的手越来越紧，我低着头不敢看他。真是个爱吃醋的家伙，他一定是不爽我跟十四一起上街，而不是他。

　　回到行宫，远远就听到老康的声音：“……快给我滚出去找……仔细你的皮！”
　　我望了一眼胤禛，走过去。守在门外团团转的李德全一看见我就赶紧迎上来作揖：“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回来喽！再不回来有人就要挨板子了！十四爷回来一说你不见了，万岁爷就火了，你赶紧进去吧！”
　　胤禵正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往外走，回头一看见我，明显松了一口气。
　　老康也是松了口气的样子，嘴上却不依不饶：“还知道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老康就觉得特别委屈。走上前去，拉拉他的袖子，想让他别生气。谁知道刚叫了一声“皇上”，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下来。
　　老康和颜道：“怎么还委屈上了？又不是真要骂你，出去玩也要看看时辰，又没个人跟着，还以为给拐子拐去卖了。”
　　一说到“拐子”，想起那双脏手，我就更委屈了，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真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屋子里几个人各怀心事。
　　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胤祥笑道：“儿臣和四哥遇见长夜的时候，她正坐在块大石头上哭鼻子呢，说是跟十四弟走散了，扇子丢了，帽子没了，衣服也挤皱了，还迷了路。儿臣就带着她一起回来了。”
　　康熙笑道：“原来是这样。这么大的女孩子还哭鼻子，羞不羞？”
　　我“扑哧”一声又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嘛……”眼的余光扫到胤禛的脸色又是一沉。
　　我说的是实话，如果真的被那个恶心的家伙硬上弓，我这后半生大概只会做一件事：追杀他，让他生不如死，比我凄惨一百倍。
　　老康拿出一条明黄的手帕给我擦眼泪：“这不是回来了吗？回去洗个脸，早点睡，明天一觉睡醒就没事了啊，乖。本来是在郑贵人那里的，结果就给十四这个小子给搅和了。”说着横十四一眼。
　　我对着胤禵吐了吐舌头，起身告退。胤禛和胤祥也也一起告退。

　　胤禛送我到房门口，担忧地说：“要不要叫太医开一贴安神汤来？”
　　我苦着脸摇摇头，最怕的就是吃中药了，又黑又苦。
　　胤禛道：“那你早点歇着吧。”
　　“嗯，你也是。”我目送他走远。

　　叫了宫女送洗澡水进来，我一直搓得皮肤发红才停手。直到确定没有沾到一丝那个家伙的味道才满意地走出浴桶。准备睡觉的时候，又有敲门声响起。谁？
　　打开门，却是苏培盛。
　　我讶异道：“苏公公回来了？劳烦公公了。”
　　“不敢。打扰姑娘休息了，我们家爷说，若是姑娘不耐烦吃汤药，就把这安神丸吃了，不苦的。”苏培盛甚是恭谨，递过来一个小瓷瓶。
　　我接过小瓷瓶，心里涌上一阵甜蜜。
　　苏培盛又道：“爷叫奴才来问姑娘件事：遇险的时候，为什么单单叫爷的名字？”
　　我的耳朵好像忽然着了火，一下子烫起来，微恼道：“他为什么不自己来问？”
　　苏培盛笑道：“爷本来也想自己来，皇上临时有事叫呢，又怕完事回来姑娘睡下了。因此着奴才来送药，并讨个回复去。”
　　此时我恨不得抓胤禛来海扁一顿。虽说苏培盛是他的心腹，但这种问题也要他来传话，未免就太那个了。我大窘道：“那个……难道他不知道么？”说完赌气关上门，把苏培盛扔在门外。
　　门外却传来苏培盛夹着笑意的声音：“奴才知道了，姑娘吃了药早些安置吧。”

　　或许是安神药起了作用，这一夜睡得特别香。早上一睡醒就发现云影直挺挺地跪在屋子里。
　　“云影？你这是干嘛？跪了多久了？”我赶紧去扶她。
　　“奴婢失职，令小姐受惊，请小姐责罚。”她不肯起来。
　　原来是为这个。“罚你干嘛，你又没去。”我倒了杯水给她。
　　“老爷、小姐，还有皇上的安全，是奴婢和影子们的责任。昨晚小姐的影子保护不力，按规矩，失职应自断一指。奴婢身为首领，监管不力，理应同罪。请小姐责罚。”她还是低着头，没敢接。
　　我咂咂嘴：“还真是第一次听到你说这么多话。我也有‘影子’？‘影子’不是专门保护皇上的么？老爷好像也没有‘影子'.就只有一个杜云峰。”
　　云影答道：“杜云峰是在明处，而且不属于‘影子’，福家庄暗处还有我们的人。皇上和小姐的‘影子’也是在一般人看不到的地方，如无突发状况从不主动现身。昨晚跟小姐的那四个，说是因为人多，跟小姐跟丢了，才使小姐受惊。”
　　“责罚？每人砍一个手指给我？我要那么多血肉模糊的东西来干嘛？做下酒菜啊？”我白了她一眼。
　　她跪着不敢出声，我自顾自地喝水。
　　过了半晌，我叹气道：“算了，他们长年不见天日的也不容易。我既然无恙，念着又是初犯，这几根手指就暂时先放在我这儿。若再有下次，就要连本带利一起给了！”
　　云影松了口气，头在地上直磕：“谢小姐！谢小姐！”
　　我挥挥手：“别谢我，要谢就谢四阿哥和十三阿哥。”
　　云影道：“是！”
　　“你先别忙，我话还没说完呢。”我面无表情。
　　云影一时愣住了。
　　我忿忿道：“四个人跟一个居然能跟丢，吃白饭的？！每人给我停三个月的饷银！”
　　云影低下头:“谢小姐恩典！”
　　我心情忽然大爽。以前上班迟到被老板扣奖金的事多了去了，现在终于轮到我扣别人钱了！哈哈哈哈哈……翻身农奴把歌唱……

　　回京之后，老康同志处分了他的小舅子隆科多，把他降成了一等侍卫。其实也不是完全因为我那件事，隆科多以前也有过治下不严的前科，这次只是算总账。若不是因为他是老康的亲姑舅表弟，已故的孝懿仁皇后的亲弟弟，恐怕就不是降职这么简单了。至于隆大人的那个小舅子白狼，云影说，他叫安远志，保定人氏，家中只有姐弟二人，姐姐嫁给隆科多做三姨奶奶，他自己尚未娶亲。父母双亡，家资甚丰，平时寻花问柳，色名远播。十三阿哥对他展开深入调查，查得安远志强抢民女若干次，调戏良家妇女若干次，硬上弓致使被害人自尽若干次，民愤极大。老康同志批示：从严办理。刑部给他的判决是：证据确凿，判处无期徒刑，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京。那宁古塔在黑龙江的东北，与京城有数千里之遥，自然条件极其恶劣，流放到那里的人都是有去无回的。这几千里要用脚丈量，要扛着一副十数斤重的木枷，还要忍受缺衣少食，解差的侮辱谩骂，甚至是鞭打。一个蜜罐里泡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富家公子，如何受得了这般苦楚？作为皇帝小舅子的小舅子，从来只有人恭维奉承，那曾有人给过他气受？虽则他姐姐变卖家产为他四处打点，但皇帝发了话，谁敢为了那一点银子去抗旨？有钱也要有命花。所以在生理与心理双重煎熬下，安远志终于病死在半路，终年二十八岁。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叹了一口气。安远志有这样的下场实在是咎由自取。在这个封建社会，女人的贞操和名节是多么重要的东西，他却那么肆意地破坏。
　　“叫个妥当人去给他收尸吧。”我转身走开。云影在身后低低道：“是。”
　　押解的犯人死在半路的，通常都是用席子一卷，随地一埋了事。而在中国古老的传说里，客死异乡的人，会变成孤魂野鬼，飘荡在人间，见不得光，投不了胎。除非，有人把他的尸骨带回家乡安葬。我不是救世主，也没有以德报怨的胸襟，他该受的惩罚已经受了，我能做的，就只是这个而已。

　　天气开始转凉，康老板又去旅游了。不过这次是向北走，顺便巡视一下他的领地。所以说，做BOSS就是好，年年都可以公费旅游还可以带家属。你看我们的小胡同志，满世界飞，你什么时候见过他自己掏腰包买机票？
　　涛哥：嗯……咳咳……那个叫国事访问……

作者有话说

　　流放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就是流放到最北边，给驻扎在那里的守军做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