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清穿）》映在月光里

6、第六章

　　春雨淅淅沥沥，沿河两岸新绿绽放枝头。间或夹杂着零星开放的花，在烟雨濛濛里，生机勃勃又脆弱易碎。

　　屋角香炉点着沉水香，随着船轻微晃动，烟雾也袅袅娜娜摇摆，钻进屋子每个角落，驱散了原本的药味。

　　吕希桐半靠在软塌上，腿上搭着薄锦被，已许久未曾变过姿势，望着窗外一动不动。

　　门轻轻被推开，然后是沉稳的脚步声，她依旧没有回头。

　　胤禛走到她面前，垂下眼帘打量她片刻，然后转开头，努力压抑住喉咙的痒意，却没有压制住，捂着嘴咳了许久，方堪堪停止。

　　吕希桐仍然纹丝不动，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石像，枯坐在那里。

　　直到他在她面前坐下，她转动僵直的眼珠看向他。

　　离开江宁这些天，他一直在忙碌，只要停歇下来，他总是会来看望她。

　　她不理会他，他也不勉强，静静陪着她坐一会。

　　她病恹恹未曾好过，他也一直在生病。本就凹陷的眼眶，更加深陷进去。斜倚在椅子里，满身的萧索与疲惫。

　　“再过两天会到京城，人多眼杂，你别再跟我置气，也别闹出动静来。”他开口，声音沙哑。拿手指轻揉眉心，再放下手，终是无奈叹息。

　　“你究竟想怎样？”他问。

　　吕希桐眼神讥诮，“我想怎样，你都会答应吗？”

　　他神情平静，答道：“不会。”

　　吕希桐眼底的怒意渐渐聚集，他嘴角上扬，难得露出了丝笑意：“不过分的要求我会答应，想要离开除外。”

　　吕希桐还未见他笑过，她想起了岸边枝头上绽放的早樱。她怔怔看着他的笑容，见到他笑容愈发明显，慌乱地别来了头。

　　回过神，她涨红了脸，色厉内荏骂道：“无耻。”

　　胤禛眼神软下来，他轻轻叹息，说道：“等到了京城，我安排妥当之后，让你去见见你的家人。我只能做这么多，他们都是朝廷重要钦犯。”

　　吕希桐嘲讽地道：“我也是啊。按着你们的规矩，我是不是也该被砍头？”

　　胤禛静默片刻，说道：“按着律法，你不会被砍头，你会被罚没教坊司为奴。你不要赌气，那里绝不是你想去的地方。”

　　吕希桐不知道教坊司是什么地方，但从名字也能大致猜出来。她不怕，大不了一死。

　　胤禛瞧着她的神情，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心中仿似被手用力揪着，透不过气来。

　　他眼里阴霾密布，冷冷地道：“吕家上下几十口人，主犯会被砍头，其他人会被流徙千里，遇赦不赦。”

　　吕希桐感到莫名难过，简简单单的几句话背后，却是几十条生命的生死苦难。

　　他拿整个吕家威胁她，她也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吕希桐。

　　为何她会梦见那些血，她又为何会来到这里。

　　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实在无法对吕家人置之不顾。

　　她知道他会说到做到，就像他那晚的疯狂。明明有奴才护卫，他却不管不顾跟着她跳下了秦淮河。

　　章嬷嬷曾经跟她念叨过，他原本太过劳累，身子早就不舒服，她昏迷时，又一直守着她。

　　最后病倒，病得比她还要厉害。

　　他就是个十足疯子。

　　吕希桐转过头，不再去看他。

　　胤禛也不在意，如往常那般，她看窗外，他看着她。

　　眼中，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缱绻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