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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千里萍踪 ...

  •   (5)千里萍踪

      从此,电话成了他们唯一的联系,常常听他在电话里说球赛,说学校里的事,说黄色笑话,说想她的黏糊话。
      通常,总是他说的多,她说的少;他的笑话多,她的严肃问题多;他抱怨多,她教育他的话多。他像个在饭桌上逼着别人听他滔滔不绝讲学校里破事儿的小男孩,而她就是那个命令他立即闭嘴去吃饭干正经事的人。
      天刚刚黑,回去宿舍,电话就来了,又是他,问她十一回不回去,他总爱问些说了好多遍的问题,有时觉得他挺烦人。
      方奇蹙了眉头,耐着性子告诉他:“不了,路上要耽误两天的时间,不回去了。”
      他马上问:“是因为路费钱多才不回来吗?我这就去寄给你,回来吧。”
      她摇头,想他是看不见的,就说:“我要在学校看书。”
      “不想回来看看我吗?”小孩子都爱以自我为中心。
      “有什么好看的?”翻开手边的书,眼睛扫了过去。
      “我的裸体,你还没看过,怎么就没什么好看的?”如今,大胆是个时髦的东西,学生小小的年纪也免不了受点不良影响,变得生猛起来,这个容易喜欢容易厌恶容易被左右的年纪啊,童言无忌吧。
      “别闹了。最近学习怎么样?”这该是他最不耐烦的话题了。
      “还能怎样?”好像谈论天气,不是多云就是阴天,不出太阳就下雨呗。
      “你是不是欠教育啊?”
      “对啊,你想打我?来啊,你够不着我!”真的就是个小孩儿,太欠捶了。
      挂了电话,方奇又把自己埋到书堆里,那黄金屋里有让她尘埃落定的东西,潜身下去,轻易的就忘记自己身在何方,又去向何处。
      电话隔三差五的骚扰着方奇,宿舍里的人都笑她,“电话这么频啊?是阿汤哥打来的吧?”
      “阿什么汤啊,是我弟,专拖我后腿,还超级贫嘴,我早烦了,有没有人闷得慌,想找个解闷儿逗乐子的?”
      “你弟肯定有严重的恋姐症,等我失恋的时候,把你弟借给我疗伤用用。”
      “没问题,他最会讨人欢心了,小嘴儿叭叭的,逗死你,一准儿能扫走你地狱里的阴霾乌云。”他堪称清道夫里能干的帅孩子,他说自己的优点就是太帅了,缺点就是帅的不太明显。
      在晚饭后睡觉前,他都可能不定时打来查岗电话,若是找不到人,牢骚就特别多,逮着她要问个清清楚楚,去了哪里?怎么不在宿舍?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要是她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他就能跟她死缠烂打,纠缠不休,或像个小怨妇,或像个小辣椒,或像个小爆竹,或像个牛皮糖,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方奇也就不轻易的惹他了。
      方奇把电话夹在肩膀上,空出双手来,一只手翻书,一只手握笔做笔记,这次仍得按惯例充当个装废话的垃圾桶,可劲儿的倒吧,那头是兴奋的变声嗓音,“喂,方奇,咱俩的星座速配特成功!”
      “那些东西都是女孩子整天看的,你看干什么?最近是不是该看书的时候,你都疯着扒星座算命书去了?”不信说不对他。
      “才没,人家女孩子都看的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你爱看啊?你到底是不是个女的?”性别问题,遭质疑,这可大可小。
      “我要是个男的,非揍的你爬不起来不可。”争取一掌就砍晕他,然后让他背‘雌兔眼迷离,雄兔脚扑朔’,这个混账小孩。
      “你打不过我。”十分肯定的挑衅着。
      十几岁的年纪,心灵像一张白纸,什么都好奇,无条件地信任任何事情,也能轻易就生出信赖的小芽,他们很容易受影响,受蛊惑,那是精神世界最初的建设时期。
      有那么一阵子,叶文廷迷信一切和未知有关的东西,塔罗、星座、周易、催眠术,江湖算命,他不停的占卜,不停的速配,而那所有的占卜都只为证明一件事情,他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和自己很有缘,是不是能永远在一起。
      如果得到的是不理想答案,他就摔下书,骂骂咧咧,还说书上都是瞎说的,骗钱的,没一点靠谱的,怪不得方奇老骂他看的是垃圾书,发誓以后再也不看了。没几日,他又在书摊上找到别的星座书,又开始玩命的研究起来。
      “快开秋季运动会了,我参加两个项目。”大声的宣布。
      “什么?”毫不在意的口气。
      “400米接力,3000米。”极度的骄傲。
      “哦,有把握吗?”眼睛看着手里的书,嘴上应付着他。
      “差不多得个第一没问题,你来给我助威吧?”她若来看他跑,那他真能跟打了兴奋剂一样跑的飞快,跑的超帅。
      “开什么玩笑?”翻翻白眼,最爱问弱智问题的孩子,其实也并非那么单纯。
      “你来不了啊?”明知故问。
      “你知道我现在离家有上千公里远吗?你学过地理没有?”就为了给他呐喊助威挥挥手,而跑一千多公里的路,这不是发烧给烧糊涂了嘛?
      “地图上才几厘米远。”憋着嘴,在电话里嘟囔。
      “哦,那么近?你一步跨过来好了。”
      那边沉默了,她挠挠头,“运动会那天,我在电话边等你的好消息。”
      电话被任性的孩子挂断了,真是个不招人喜欢的小屁孩儿。
      去图书馆里看书,写字,忘了他运动会的日子,电话从此不再打来。
      晚上,她坐在床上,想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居然两个星期都不电话骚扰她了,好安静哟,好,太好了,她出去玩。
      走过秋季,又入了初冬,冷气流突来,南方居然也飘起了雪花,和几个老同学在火锅店里扎堆儿吃饭,喝酒聊天,玩的高兴,早已把那小孩给忘了。
      在雪花纷飞的路上欢跑,发觉有人来拉她的手,回头看是罗信初,他说:“我送你回学校吧。”
      方奇点点头:“好”
      并肩的牵手走,有说有笑,就快走到宿舍,楼下门口有个高个子男生直直的望过来,她抬眼一瞥,马上睁大眼睛,嘴里低呼:“不会吧,廷廷!”
      叶文廷知道她看见了自己,于是,疾步上前,方奇以为他要来给个大大的拥抱,忙做了手势,让他别过来,他直直的快步走来,她知道今天这个超级拥抱是躲不过去了,于是预备在大庭广众下被他抱个满怀。
      没意料到的是,他来她面前时竟拐了个弯,突然挥起拳头,朝身边的罗信初打去,方奇微愣了一秒钟后,大叫:“住手!”愤怒毫不掩饰。
      握紧的拳头在那男生的眼镜前生生的停住不动,方奇一把拉下他胳膊,吼他:“你给我走!马上!”叶文廷偏头看她瞬间冷硬的脸,那上面的眼不再发亮,它黯淡的乌云密布,眼神沉沉,他忍气的甩开她的手,铁青着脸站在那里,瞪他们俩。
      送走罗信初,她像扯着个拖把头一样拖走叶文廷,去了湖边,于无人处,才放了他,责骂劈头盖脸的朝他砸过来,起先他冷淡的闭嘴不说话,待她说到让他立即回去时,还是忍不住的咆哮起来。
      “你不是说没和他在一个城市念大学吗?”
      她理直气壮:“在又怎么样?”
      “不行!就不行!不行!”让她气得快发疯,冲到她面前,举手要打下去,她扬起脸,毫不畏惧,眼不眨一下的看着他。
      他咬咬牙,不敢动她一下下,发泄似的挥掉身旁的白雪,像个汪汪叫的狂吠小狗,“你骗我,骗我!大骗子!”
      “要发疯,回家发去!”她的话冷淡的没一点温度。
      可他又怎能放过翻旧账的机会,“你说过开运动会的时候等我的电话,那时,你在哪儿?我足足拨了一下午的电话,可你始终没回来,没给我助威也就算了,为什么骗我?啊?为什么?你凭什么总骗我?你知道我有多失望吗?”
      “那天是我忘了,对不起。”赔礼道歉的话,没诚意的出口,脸上没有一丝说抱谦时该有的表情。
      “你当然会忘,因为你从来就没把我放在心上!从来都把我的说的话做的事当做小孩儿的无理取闹,你从来也没有像我对你那样好好的对待过我!”
      “说够了吗?”寒气逼人。
      “不够,不够!就不够!你为什么总这么不耐烦?你是不是现在对我厌烦了?你喜新厌旧,朝三暮四!”
      她皱紧眉头,不想和他说话,他用力的踩雪,她越不反驳他,他就越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她看看他身上条形图案的羽绒服,问他:“你怎么来的?没带个包什么的?”
      “不用你管!”肆意的大声喊。
      “不管就不管。”她更横!
      “方奇!你要气死我?是不是不想让我活了?”
      “叶文廷,你少拿这个挂嘴边上,别忘了你是个男孩子,你见哪个男的整天要死要活的?你的表现很幼稚知道吗?”她就是个和他针锋相对的人,从来没有过温柔的口气。
      “我怎么幼稚了?对!我做什么都幼稚,都可笑,都像个孩子,就你像大人,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个小孩,对不对?”他已经不能心平气和的说话,只剩下喊了。
      看他在雪地里肆无忌惮的冲她喊叫,突然就头疼起来,和他本是讲不清道理的,他又怎么能懂哪?
      “闹够了吗?饿不饿?我带你去吃饭,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她就是这样让人憋气,让人无可奈何。
      “饿死谁管!”狠狠的说,在无法说服她变温柔变体贴的时候,最想做的便是自我摧残,毫不手软的自我伤害,孩子是没有自控能力的,无法控制事态的发展,也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失望。
      “那你就饿死吧”她扔下一句能气的人吐血的话就走了。
      叶文廷牙齿用力的咬着嘴唇,看她沿着蜿蜒的小路走远,又气又难过,猛的蹲下身子,想如果不去追她,她还会不会主动回来找他,这个没良心的臭女人!一点也不知道说个好听的话来哄哄他,他怀着激动的心情足足跑了两天,总算见到她了,她却连一句体贴关心的话都没有,见了面就会瞪眼扒皮的跟他吵,还骂他,恨不得他立即从她眼前蒸发掉。那些情侣在一起的时候不都如漆似胶的甜言蜜语吗?为什么他们见面就只会吵架?
      叶文廷眼睛一直盯着那条小路,想只要她肯回来找他,他就不和她再吵了,尽量不说她不爱听的话,可等了好半天,那人始终没回来。
      他‘呼’的站起来,火大的快哭出来,大叫着:“怎么就这么狠?跑这么远来,连发泄一下都不让!”用力的踢地上的石子。
      “你还没发泄够?”身后传来讨厌鬼的声音。
      立刻回头,就看见她手抄着兜神态自若的站在身后,叶文廷诧异着,难道这里是黄老邪的桃花岛?还有很多的密道和机关?她是从哪冒出来的?他怎么没看见她,还多折磨了自己半天。
      “你不能这样,这次是你不对!你得哄我才行。”还没等她说一句软话,他就先发制人了。
      “怎么哄?”她走在前面,他抿紧唇,一脸不悦,脚却没慢一步的跟着。
      “告诉了你,还有什么意思?”你没说对,他不乐意;你不明所以的问他了,他又嫌你迟钝,总之,什么也不告诉你,要你猜,还得猜对,要你主动的示好才行。
      “那你千万别告诉我。”听过后,他郁闷的瘪嘴,这辈子,就算被她气的咽气了恐怕也等不来她的温暖话语了。
      “哎,你去哪?”他就是个小跟班儿。
      “食堂。”
      “那里人那么多!”
      “嫌人多,你去北极呆着,除了企鹅和白熊,别的基本都不会喘气儿。”她和他有仇吧?这辈子遇见就是为了寻仇报复来的。
      “我要出去吃。”
      “小屁孩儿,出去吃?你挣钱了吗?就在食堂吃,不想去,就别跟着我。”你!
      “臭三八!”
      “你再骂!”她已经掐上他腰侧的肉,就不信他不咬舌头自尽,把骂人话吞回肚子里去。
      “好了,不骂了,你放手吧。”服软了,成功!
      刚放开他,他就跑,一边回头美美的笑,一边大声旁若无人的叫:“死女人,蠢女人,臭三八,大便脸!鹰钩鼻子,□□嘴儿…”
      一路叫,一路跑,大声豪气的变换着千万种侮辱性的外号骂着她,终于发泄了他憋了这么多天的怨气,还惹来路人的张望嬉笑,他在路上一蹦一跳,把自己挂在她的肩头,任她脸色难看的像便秘,推也推不开他。
      食堂的饭菜被他扁的一无是处,吃了几口就坐那,什么也不吃了,问她:“你确定这是给人吃的吗?你整天就吃这个?怪不得瘦了。”
      她呼噜呼噜的吃着面条,抬眼问他:“你怎么来的?”
      “坐火车啊”
      “旷课?”
      “没有!”
      对面闪过不信任的眼神,他解释道:“学校放一天冬储大白菜的假,再加上周六周日,基本就够我一个来回了。”
      “你没背个包来?”
      “没有,我是从学校走的,什么也没带,放学当晚,我就走了。”
      “这么远,你还来干什么,车费那么贵。”
      “谁像你!小气的要死!你攒了一大顿钱,留着它还能下崽儿啊?”他不悦的瞅瞅周围,看看别人都在吃些什么。
      “你少贫。”
      翻翻白眼,“我本来还能早点来的,第一次坐那车,路也不熟,到了沈阳太晚,来这儿的车没了,这不耽误了一个晚上才来。”
      “在沈阳的那晚,你住哪了?”
      “我?嘿嘿,住宿的旅馆太贵,你猜我去哪了?”伶俐的样子,一口白牙,嘴唇稚嫩湿润,唇角边有个小小的酒窝。
      “哪?”
      “你肯定猜不到!迪厅里,那里很暖和,还有空调,票价才五块钱,我在那待了一个晚上,也不消费什么,实在困了,就抱着音响睡着了,居然没被震天响的迪士高给吵醒,你说是不是个奇迹?”
      发觉半天没人搭腔,他抬头看看她,看见她的眼睛又黑的闪出光来,他闭上嘴,安静下来。
      好久没见她的黑目了,多少还是想念了,他趴在餐桌上,静静看她的眼睛,“想我没?”轻轻的问出口。
      她浅浅的笑笑,不回答,他等了一会,主动打破平静,说:“你就不能大方点儿?承认想我,能死人啊?”
      “能死条狗。”她就是这么能干,坚决的能把人给气出狂犬病来。
      “打你啊!”挥挥手吓唬她,但也知道她不怕。
      “你天天老是打啊,死的,挂嘴边上,你是不是觉得这样特酷,特男人?像个十足的man?”
      “谁说的?只是口头禅而已。”
      “那以后改掉吧,别说了,我不爱听。”
      “好啊,假惺惺的。”
      “还有这个‘假惺惺’一块改掉,听见没?”
      “哎呀,知道了,真麻烦。”
      “想不麻烦,我给你嘴缝上,一劳永逸,以后就一点也不麻烦了。”
      他立刻捂上嘴,瞪着眼睛,害怕而无辜的眨了两下眼,可爱的样子,像个顽童,她哈哈笑起来,一下就心情好起来。
      “小屁孩儿,回去的车票买了吗?”
      “买了,明天的。”
      “明天?那你回去不就晚了一天?”
      “没关系。”
      “你马上去火车站换成今晚的票。”命令。
      “不行,我要在这住一晚。”
      “干嘛住?在火车上一样睡觉。”
      “不行,说什么也要住一晚,我准备好钱了。”
      “住哪?”
      “旅馆啊。”难道还能是大马路上啊?白痴。
      “多费钱!在沈阳都不舍得住旅馆,跑这来花冤枉钱。”
      “一点也不冤枉,你少管!”
      “知不知道在这里住一晚有多贵?你赶紧给我回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站起身,朝外走去。
      她快步跟上他,劝了半天他也不说话,最终她放弃了游说,是不是现在的小孩都这么有主意,有个性啊?真是帅呆了,帅傻了。
      他心情很好的提出要参观他们学校,她无奈只好充当个地陪,他的问题多啊,问这问那,什么都得给他讲个清楚才行。她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真是后悔没有随身带个针来,好好缝严了他闯祸不断的三棱儿嘴。
      陪他转了一下午,又带他去校外的小饭店点了三个小菜,算是伺候少爷吃了个满意的晚膳,打发掉晚饭,最后陪他去解决住宿问题。
      小叶子最终下榻休息的地方设在了学校的宾馆里,那里贵的直让方奇口抽凉气,一个晚上就要一百多块,真是贵啊!贵的恐怕整晚都舍不得闭上眼睛了。
      叶文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爽快掏出钱来办住宿手续,她看着他就来气,使劲儿扯他耳朵,打他脑袋,“你个败家的!一点都不会过!叫你回去非不听,看看一百多块就睡一宿觉,真是抽风啊你,多不值!”
      “我觉得值就行,要你管!老太婆。”很大声。
      “我揍死你!”敢叫她老太婆?当众侮辱人!奶奶的,看怎么收拾你!小孩丫丫,不揍不老实,等着,拿家法去。
      “嗨,你也说‘死’了,掌嘴!掌嘴!”他伸手就来掐她的脸,没大没小!她非常没面子的,被他弄的脸部变形,形象尽失,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她眼一瞪,伸手要打,他反应迅速的一躲,跑了。方奇看看颠儿远的人,心想,算了,不跟他计较,火大伤身,对自己也没好处。
      拿着他的房门钥匙,想去瞜一眼贵的要死的房间,他也跟在身后跑回来,进了门。
      转了一圈,嗯,还比较整洁舒适,漂亮的窗帘,白白的床单,她还没走去卫生间看,他就一把推开她,‘嗖’的钻进去,“外面等着,我先洗个澡。”
      她把空调温度调了一下,一会房间就热的如阳春三月,她打开电视,舒服的坐到木椅里,听见卫生间里哗哗的水声。
      电视上正在播一个情感节目,上面的人痛哭流涕,相当的煽情,她就细听那人的讲诉,看了一会儿,搞明白了,也就是老公跟了小三儿,撇家舍业的玩私奔,这种不管不顾的无品之人,为他流眼泪,看不出来有什么必要啊,走了,不是正好吗?早走早好,省的惹气,还瞎耽误工夫。这老掉牙的剧情啊,要是被导演相中了,再这般那般的曲折一下,就说来话长喽。
      方奇一直没注意到身边有个人,等回过神来,一歪头,吓了一跳,叶文廷正赤身的站在那里,看见她瞪起大眼睛,还满嘴的牢骚,“真够迟钝的,我都站这半天了,就等你看过来,你可真慢,我都快感冒了。”
      方奇震惊的眼睛不知该往哪瞅好,嘴巴合不上了。他的样子,她全看见了。
      那是个春天的身体,也许是常锻炼的缘故,身体显得结实,也很壮,皮肤白净细腻,四肢修长,毫无赘肉,稚嫩却张扬着朝气。
      方奇的脸‘腾’的就红了起来,那种尴尬的热气醍醐灌顶的直达脚后跟,他慢慢走过去,她惊吓过度的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你别过来!别过来!”
      方奇第一次真切的看他成年身体,那种视觉冲击力是很震撼的,她一是紧张害怕,二是想把自己的衣服裹紧,能裹多紧就尽量多紧,怦怦的心跳,告诉自己,面前这个面带笑容□□走来的少年绝对是个危险的动物,擅于捕获食物,擅于攻击对手,务必得多加小心了。
      据调查,那些让人长针眼的裸奔者通常男性居多,而非女性。时下的流行趋势,女人总是越穿越少,露的越来越多,而男人却是越穿越多,密不透风,露的越少越好。
      其实,女人骨子里并不习惯裸露,她们都是保守派,需要衣服的遮盖,给予她们最基本的安全感;而男的骨子里就是个暴露狂,他们无比渴望裸露,尤其在自己喜欢的女性面前,他们有一种强烈的暴露欲和表现欲,希望自己被她看个通透,看得越多越好,最好看得一点也不剩。被她看了之后,他好像才能从她那里得到某种认可一样,才能让他安了心,霸住她的眼睛,进而对她的心采取专治统治政策。
      叶文廷笑笑,“我是故意来这跟你开房,别那么大惊小怪,你不是答应把自己留给我吗?”
      “我什么时候昏头了?我没说过!”简直不可理喻。
      “又赖账!你最拿手的把戏。”他的眼神邪魅,哪里像个小孩儿?他已经大的像个成熟的维纳斯,带着美感,带着危险。
      说着话的同时,一伸手,力大无穷的捞起她,欺上来,耳边的尖叫声瞬间冲入云霄,直抵脑膜,余声阵阵,他握紧她的手,拉着它强行的,只觉得那手微颤冰凉,却带着诱人发疯的魔力,仿若电流刹那就击穿他,无法忍受的出声来。
      方奇煞风景的‘啊,啊’叫个不停,他的耳朵几近暂聋,于是不得不张口:“我说你待会再叫吧,现在只是前奏,你先省省力气,刺激的还在后面呢。”期待着激动时刻,期待着刺激,期待着她的味道,想象的时间实在太久了。
      “放开我,你放开我!”用力挣脱。
      “那可不行,我都计划好了,今天就吃掉你,嘿嘿!别想逃!”他就像个大灰狼,那软而湿的嘴唇贴上来,弄的她满脸湿乎乎的,十分难受。
      “再闹,我可真翻脸了!”使尽全力要摆脱他的铁爪,奶奶的,这么久了怎么从来不知道他是属螃蟹的?还有那么个大钳子,不是她太瞎,而是这隐身,隐的太专业了。
      “别费力气挣扎了,我今天一定要跟你做我喜欢的事。”笃定的口气,却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不行!”
      “走着瞧。”用力缠住她。
      “你给我放开!听见没?”真怒了。
      他几下就把她摁到,说:“你上学离家那么远,还大半年也回不来一次,见个面比登天都难,我哪里管得了你?何况在旁边还有个四眼儿随时准备把你抢走,而你还一点都不老实,所以我得先把你占着才行,不然不放心,要是你跟别人跑了,我怎么办?”
      “你先放开我,如果我不情愿,你也做不成,你是不是要我从此跟你绝交?永远也不见你,你才甘心?”说完见他没有丝毫的放松,她一脸冷淡的把头扭开。
      他毫不在意的说:“就不放!”她快速扭过头,怒目的对上他的眼睛,她的眼里此刻都能喷出火来,那双眸不再是墨黑,而是火红了。
      “好!你别后悔!”一下松开手,彻底的不再反抗,任由他做什么也没了反应。
      他低头一路往下,顺利的毫无阻隔,却也缺失了情趣,动手解她的衣服,她也不眨一下眼,头一直扭过去,不看他。布娃娃也没有任何的拒绝动作,一副视死如归的晦气样子,一动不动。
      他停下所有动作,看她良久,突然重重呼出口气,咬牙怨恨的一把合上她的衣服,一头栽倒在床上,把脸紧扣在床单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走吧,你走!你走!”
      方奇躺在那里不做声,眼角湿润,却流不出整串的泪珠,他整个的趴在床上,不动了。方奇等自己平静下来,起身整理好衣服,去了卫生间拿来他的衣服,扔到他身上,他一下子坐起来,怒瞪着她。
      沉闷的空气低垂着,耳边传来她零度结冰的话,“你早点睡,明天几点的火车?这里你不熟,一早我送你去火车站。”那面孔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如此平静,眼神木然,像是不得不完成某项任务,该死的盼着尽早把他送走,越快越好。
      “你还管我干什么?我用不着你送!用不着你瞎殷勤!不是要和我绝交?装作从来都不认识我吗?”咆哮!额头上青筋湛湛。
      她垂头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深深的看他一眼,转身要走,他的心瞬间就像被针扎了一下,紧紧的收缩,快不能呼吸,不由的张口叫起来:“别走!你敢走!”
      她的脚步停在门边,听见了他几乎要哭的声音,“我什么都不干了,真的不干,只要你陪着我就行。”最后那句话,有些语调不稳了。
      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背影,看她慢慢的转过身来面对他,他垂下头,深深的吸口气,那无声的空气里,漂浮着让人忍不住委屈的味道,他沉默的当着她的面,慢慢穿上衣裤,像个受气包似的曲腿坐在床上,等着她离开门口,走过来。
      她仍站在那里,对他说:“我本来是想跟你聊聊学习的事,看看还能帮你点什么忙,如果你觉得还有这个必要,我就跟你聊聊。”
      没有再抬头,只是低声说:“好。”
      没有走而留下的人不肯再和他坐在一处,她坐进椅子里,翘起二郎腿,平静无波的说他,“你要用功点,你念的是普通高中,想要考上大学不那么容易,它们升学率都不高,即便是你考在前几名,也保证不了你一定能考上,所以这三年你必须时刻努力,不能旷课,不能不完成作业,也不能落后别人一点,这次你耽误课来这里,没有提前跟我打个招呼,已经很不像话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他一直垂着头,看着床单,不言不语。
      “你的物理和数学都不错,别的科就稍差点,尤其是要背要记的科目,你根本就不理,这可不行,回去是要会考的,你必须一次性通过考试,成绩还要都在b以上,不能出现c和d,听见了吗?”
      “嗯。”
      “有什么不会的,赶紧解决,赶紧问,不能积压,不然最后你都不知道该从哪下手补了。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初中东西还比较浅,熬熬夜,补补课,还能追个差不多,高中就不同了,它深多了,一步跟不上,步步落后,连环效应,大学的门就不会向你敞开了,你必须做到步步为营,按部就班才行。”
      “好。”
      “你这次来看我花了不少钱,你是从哪来的钱?”
      “攒的。”闷闷的声音。
      “怎么攒的?”
      “平时生活费里省的。”
      “以后不要这样,你还没挣钱,花的都是家里的,你不能大手大脚,再说你现在学习任务重用脑多,要吃好睡好才行,所以不能从嘴上勒钱。”
      “嗯。”
      “这次的来回路费,我给你吧。”
      “不用你给,你比我还能省,平时就小气巴拉的,什么也舍不得买。”抱怨着。
      她看他仰面躺进床里,长长的身子,光着两只脚,敞开着校服,他还是个高中生,可他已经这么的像个小大人了。
      他说:“有人说女的念念大学还好,千万别念研究生,考硕士,不然就会耽误把自己嫁出去的最好时机,生孩子也晚,贻害下一代,要是考个博士就基本嫁不出去了,所以女博士都独身。你的大学念一下就行了,可别考什么硕士博士的。”
      “那是考不上的人才这么嫉妒的造谣。”
      “别人都这么说,肯定就是这样了。我家邻居里就有一个人考了博士,结果三十多岁还没结婚,三十多了!我估计他还是个处男,你说他这不是浪费生命吗?”
      “你懂什么?整天满脑袋乱七八糟,小小的岁数,胳膊腿还没长利索,就开始想干大人的事,真够龌龊的!”
      “想怎么了?那是正常的生理需要,不想,才不正常,你敢说你从来没想过?想没想过?”说这个,他又来了精神,跟她针尖对麦芒了。
      “无聊!”
      “我要是你,有人这么喜欢我,我见到她第一面,就跟她求婚,然后再一块儿去压床,才不会耽误时间,白白的浪费生命!”他的理论,是压倒一切之后再轮大脑来思考。
      他嘟嘟囔囔,一会又说:“要是现在就做,一直做到老,那咱俩得做多少年啊?想想就激动的什么都干不了了。”天马行空的小坏蛋,想坐上时间穿梭机遨游,做梦哪!
      “你给我住嘴!”
      “说说怕什么,我又没真的干。”他还没真干?她差点儿就毁在他这只佯装无害没长大的灰狼手里。
      “你天天都想什么?啊?”严厉的问他。
      “想你啊。你,有没有想过我?”她站起身来要走,他一跃从床上跳下,跑到她面前,就像个戴眼罩的海盗,无理。
      “一说这个就走,好了,我跟你说实话,我没想过你,我没有做梦梦到你,我没有天天想打电话给你,也没有攒钱跑路来看你,我什么都没做啊!”说完拥抱了她,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默无声息了。
      良久,她拍拍他后背,“你真够鬼的,没人比你更会说话了。”人小鬼大的精灵。
      他这才嘻嘻的笑出声来,一直往后推她,他侧躺在她旁边,还用两条腿嵌
      住她,望着她的侧脸,说:“你就不能说点我爱听的?你一点也不像个正常的女的,你是不是个男扮女装的人妖啊?”
      “你爱听什么?喜欢啦,想啦,做梦梦见啦,星座速配成功啦,八字很合啦,流氓话啦,还有什么?跳大神儿的,掐指一算来喜啦,你不就这些浮皮潦草的花花肠子?有什么好说的!”不屑,很不屑!满脑袋的垃圾大便。
      他重重叹口气,“方奇小姐,我不得不沉痛的告诉你,你已经非常荣幸的老了,真的老了!”他还做了个老太太一样的鬼脸。
      “我大你四岁能不老吗?”推推他的长腿,他夹得更紧了。
      “有我,你不就老不了了吗?”自以为是的头头是道。
      “谁要你!”
      他眨眨眼睛,她的回答一点也不可爱,忿忿的在她耳边吹气:“我就赖定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无赖至极的口气。
      聊天一直聊到快熄灯的时间,最后,方奇允许他亲了一下,才从狼窝里解放出来,一路小跑的回去宿舍。
      第二日一早,就送他去火车站,路上给他买了早点,还有水果,一点零食,像给个小孩准备开联欢会要带的东西,一样儿来一点,他眉开眼笑了,她才能哄他赶紧上车坐好,车就要开了。
      站在站台里,望着那远去的火车,想他是个多么别扭的小孩啊!
      拥抱过她之后,转身上了火车,他就不再朝窗外望一眼。方奇看见他叼上根烟,站在车厢连接处,吞云吐雾,长了的刘海,已遮住他的眉毛,几乎看不清他的眼睛,那白净的下半张脸,笔挺的鼻子,唇边别着根烟,猛的吸起来,两颊微陷,白烟腾起,侧脸掩在了灰蒙蒙之后,不再清晰。
      他站了一会又背对她,就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了,如彩虹图案的条状羽绒服鼓鼓的,领子松松的裹着他有点卷曲的发梢,廷廷有头浓黑的短发,被削的层次分明。
      隆隆的汽笛声响起来,火车随之慢慢启动,他却没有再转过身来,不肯摆手告别,也不肯回头看一眼,原来,他竟如此的不喜欢告别。
      来去送往,相遇的时候,可以很快乐,可以很投缘,天下却没有不散的宴席,终究还是要告别,分离。只能享受相聚,却不能忍受离别,理解不了这一次分开就是为了下一次的团聚,耐不住繁华过后的孤寂,感悟不了孤独的魅力,如何才能长大?
      成长的过程,多么的漫长!像个奔跑在地平线上的鸵鸟,细细的腿,长长的路,一眼望不到头,路太远又太长,是奔跑,还是散步,都已无所谓。
      叶文廷回了学校,大家正在上课,敲敲门,走进去,老师不悦的说他:“你旷课了一整天,连个招呼也不打,不要进来了,门口站着,下课了,去我办公室。”
      独自一人站在门口,看见操场上有人在雪地里踢球,他看的入神,听见铃声乍起,如梦初醒,跟上老师的脚步,去了办公室。
      晚上,站在路边的IC卡电话亭里,听见了她的声音,那么的遥远,低声告诉她:“我回来了,快中午到的,直接去了学校。”
      “被老师批了吧?”
      “嗯。”
      “记得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知道了,说点别的。”
      “说什么?你是学生,你最大的事就是学习,别的都不要想。”
      “你能不能别像个家长似的?我又不是你的孩子,整天三句话不离说教,又没人给你育儿费,你怎么还干的那么起劲儿啊?”
      “那你以后少给我打电话!”
      “不打就不打,谁稀罕!”
      ‘咔嚓’挂断电话,又后悔的不行,隔了几分钟后,又拨过去电话,听见是别人的声音,他问:“方奇哪?她刚刚还在。”
      “她说她不在。”听见暗笑的声音。
      叶文廷也乐了起来:“谢谢你,让她接个电话吧。”
      磨蹭的人,接了电话,他说:“你不是不在吗?”对她,总是斤斤计较,不能放过她一丝的怠慢。
      “你要挂电话,就赶紧挂,别人还要打电话,别瞎耽误时间。”口气恶劣,他真想打她一顿,气死人。
      他觉得胃翻腾起来,还没有吃晚饭,按按自己胃,“我一整天也没吃饭,下了晚自习就跑路边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该关心我一下?”
      “你活该,饿死你!”没良心的三八。
      “那我现在就死给你看!”火大的挂了电话。
      不到半分钟的时间,公用电话响起来,他得意的让电话响了几声才拿起来,不说话,听见里面的声音,“廷廷?”
      “找他干嘛?刚刚他就饿死在路边了,还被几只流浪狗给分着吃了。”
      悠悠的一声叹息,“我真服了你,还在这瞎耽误什么?快去买东西吃啊!面包什么的都行,千万别吃凉的,要是能去吃碗热乎的拉面最好了,暖暖胃。”
      “不了,我想回家自己做点东西吃。”
      “要骑半天的自行车才能到家,回去再现做,多麻烦,得等什么时候才能吃上口饭?你听话,先去买着吃,再回家。”
      “现在,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了。”
      电话那端安静下来,后来,听见她沙哑的声音:“挂了吧…”

      元旦的早上,还在睡梦里,听见电话铃声,宿舍里没人愿意从暖暖的被窝里出来,也不认为有什么要紧事非要大清早说,不接,不接,就不接!电话铃声一直在响,响了足足有十分钟,最后宿舍里最没意志力的人哆哆嗦嗦的出来接了电话。
      口气十分不客气:“找谁?快说。”
      “方奇”
      “方奇,电话。”
      电话被撂在桌上,叶文廷听见电话里不知谁恶狠狠的叫:“要是没有火烧眉毛的事,就砍死他!”他听后缩缩脖子,这么猛!
      等了快两分钟,那人才来听电话,“喂!”还没睡醒的声音。
      “圆蛋快乐,你还没醒啊?懒猪!”
      然后,听她的声音离开了话筒,说:“嗨,同志们统统拿斧子拿刀,全上吧,砍死他!”电话就断了。
      他还拨,电话听筒这次被直接拿起,放在了桌子上,他听见隐隐的声音,“魔音终于停了,真太好了,同志们,继续睡啊!”
      叶文廷气的挂断了电话,这群懒人!她不是还认真的教育过他,“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记得他歪着脑袋说:“早起的虫子被鸟吃,你笨啊?呆瓜!”

      歌曲:懂你满文军

      你静静地离去
      一步一步孤独的背影
      多想伴着你
      告诉你我心里多么地爱你

      花静静地绽放
      在我忽然想你的夜里
      多想告诉你
      其实你一直都是我的奇迹
      多想靠近你
      告诉你我心里一直都懂你

      一年一年风霜遮盖了笑颜
      你寂寞的心有谁还能够体会
      是不是春花秋月无情
      春去秋来你的爱已无声

      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
      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
      多想靠近你
      告诉你我其实一直都懂你

      把爱全给了我把世界给了我
      从此不知你心中苦与乐
      多想靠近你

      依偎在你温暖寂寞的怀里
      多想告诉你
      你的寂寞我的心痛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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