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喜欢你》百里曈影

3、第三章

　　丁言一翻了个白眼，简单地把昨晚和今天中午的事说了一下。钱中鑫也告诉了他那个红毛是个没读书了的混混，黄芩跟学校里的人关系一般，跟那个混混倒是挺铁的。对于黄芩肚子上的伤，钱中鑫分析出两个结果：要么就是和混混打架打的，要么就是被黄老爹打的，或者二者皆有。

　　“以后别招惹他，麻烦。”钱中鑫对于丁言一能把黄芩打趴下这事一直感觉挺神奇的，看他的目光都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探索。

　　丁言一放下湿漉漉的毛巾，无奈地说：“孽畜，要看我的肌肉吗？可以满足你。”

　　“滚滚滚。”钱中鑫一脚踹过去，丁言一捞起那张冰凉的毛巾准确无误地甩在他脚上。然后抓起作业和书包蹿到客房里，关门锁门一气呵成，丝毫不见外，徒留房屋主人在外面气得大骂。

　　距离运动会还有两个多星期，体委为了让二十个参赛人员有时间练习，特地找了班主任请假。她最开始不答应，可是招架不住大家的软磨硬泡，愣是批了这两周周六下午最后两节自习课的假。

　　田径场是体育生在训练，他们只能在旁边食堂前面的空地上练习。原本想浑水摸鱼敷衍了事，奈何班主任刚好在这天下午有大把空余时间，她顶着寒风前来观看。

　　刚开始还行，多练几次后，脚踝被勒得生疼，皮肤娇气一点的直接破皮。体委挥了挥手：“不行了，休息一下。”

　　大家纷纷弯腰解绳子，有人抱怨：“我的脚都快被勒断了。”

　　班主任搓着冻僵的手，哭笑不得地说：“我就说你们训练要不了那么长时间，你们非得跟我争。在教室里坐着复习不好吗？还不用被冷风吹。”

　　钱中鑫一屁股坐在食堂门口的石梯上，揉着脚脖子不怕死地嚷嚷：“老师，这是绳子的问题，不是我们的问题。”

　　班主任给气笑了：“那是你们配合度的问题，有人先伸脚，有人后伸脚，怎么可能不勒？”

　　话说完，她看见对面体育馆的门大敞开着，下巴朝那边抬了抬：“去两个人跟他们借点创可贴和棉花，体委记得放学后买回来还给他们，来我这报账。”

　　体育班一般会用班费购买大量常用药品，去训练的时候带上放在体育馆里，受伤时方便使用。有些时候其他班级有同学受伤也会向他们借药、借创可贴，只要记得还就好了。钱中鑫在这种事上永远是最积极的那个，拽着丁言一就开冲。两人长腿长脚，没几步就跑到了体育馆门口。

　　“老师在吗？”丁言一询问。

　　“值班老师不在，有什么事儿？”

　　诺大的体育馆空荡荡，大门旁边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男生，戴着一顶黑白相间的鸭舌帽和一个黑色口罩，正低着头打游戏。丁言一一眼就认出那是黄芩，他猜测可能是因为黄芩身上有伤，没办法参加训练，所以才会在这里看体育馆。

　　“兄弟，借点药……”

　　钱中鑫把话说出口后才发现对方是谁，整个人当场石化。想到丁言一前几天才和这个混混起过冲突，他就开始暗自后悔拉上了他。

　　黄芩抬头，目光落在丁言一脸上的口罩上。双方都没说话，场面一度很令人窒息。

　　钱中鑫非常担心他们会在这里打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聚在食堂门口的同学。琢磨着是等他们动手后再喊人，还是现在就把人喊过来。

　　黄芩收回目光，把手机放桌上，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记录本：“要什么自己写。”

　　钱中鑫还在愣神，丁言一越过他，拿了笔在上面写。他的字很好看，不是一板一眼的那种，连体字线条优美流畅，具有一种特别的美感。墨迹未干，丁言一写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小指在上面蹭了一下，那一排字后面拖出一道由深至浅的黑色印记，并不影响阅读。

　　黄芩看了一眼本子，直接塞回抽屉，从脚边拎起来一个棕色收纳箱，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自己拿。”

　　这态度看得钱中鑫火大，丁言一没吭声，找齐了他们所需要的东西，走的时候非常有礼貌地说了一句：“谢谢。”

　　回去的路上钱中鑫朝旁边呸了一声：“傻逼！”

　　丁言一赞同：“傻逼。”

　　钱中鑫不满地看着他：“你刚才还跟他说‘谢谢’。”

　　“我这叫先礼后兵。”

　　钱中鑫手握成拳，怼了一下丁言一的肩膀：“去你的，快高考了，别惹事儿。”

　　练习还是有用的，运动会那天丁言一他们班取得了集体赛的第二名。上午的比赛，结束后空余时间自行安排，下午照常上课。体委去拿了第二名的奖状，回来的时候红光满面，一挥手决定请大家出去吃东西。住校生能混出去的混出去，不能混出去的把想吃的发给体委，他中午回来的时候给他们带。

　　地点是离学校不远处的一家冒菜店，这里生意很好，到的时候店里人都快满了。他们有十一个人，店员给他们拼了两张桌子。

　　还没坐下，丁言一看见以前的同学肖军给他打了电话。他把手机屏幕朝外晃了一下：“接个电话。”

　　正在夹菜的钱中鑫冲他喊：“你吃什么？”

　　丁言一：“我不挑食，你随便弄点。”

　　出店后，一直走到店旁边的小路，嘈杂声才小了很多。

　　他点了接听，对方急冲冲地喊：“丁言一！在和小女朋友约会呢？电话半天都不接！草！见色忘友的东西！”

　　“你嚷个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母胎solo十九年，哪来的女朋友？”

　　肖军是他以前高中的同桌，那会儿和他关系挺铁的，高考后他选择读个大专，而他选择了复读。地方隔得远，联系就渐渐少了。

　　“真的吗？这么惨？我都找到真爱了。”

　　对方惋惜的语气十足欠揍，丁言一拨弄路边丁香花的叶子，笑骂：“别以为离得远我就揍不了你了啊，祈祷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否则……”他顿了顿，“老子打得你跪地叫爸爸。”

　　“我错了，哥。”肖军迅速认错，怂得跟真的一样。

　　“打电话找我有事？”

　　“之前卡着你不让你复读的那个刘主任还记得吗？唉……我净问废话，你怎么也不可能把那个渣渣给忘了。他，被撤职了。”

　　丁言一手上一使劲，揪下来一片丁香花的叶子。肖军还在继续说：“据说是他被举报了，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情况，但是很明确的就是，他完了。”

　　“他完了”三个字在丁言一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到那个空旷的办公室，夏天的太阳像火燎一样，刚好从窗外射进来照在他的脖子上，滚烫且有些刺痛。手里的检讨书被人撕得粉碎，那个人坐在椅子上，目光透过厚厚的镜片盯着他：“你完了。”

　　丁言一戒烟很久了，但是现在他很想吸一支烟。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啊！你要是有事就先挂了吧，没事我也不介意当一回你的‘废物情绪接受站’，我保证认真倾听，做一个合格的听众。”

　　“滚～”丁言一把尾音拖得老长，挂电话之前说了句：“恭喜脱单，祝九九。”

　　小路这边还算安静，适合一个人整理心情。他的确想要找个人倾诉，但是不知道找谁。和肖军之间的关系虽然还行，但是要让他对着个手机说那些矫情得要命的东西，他又觉得不太能接受。垃圾情绪是他一个人的，肖军和他离得远，他没必要隔了那么远的距离还要拖着一个人和他一起不好受。

　　他自己消化了一下，手机上企鹅消息一直在闪，他估计是那些人在催他了。正准备往回走，突然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女孩子抓住衣角，她带着哭腔说：“帮帮我哥哥，帮帮我哥哥。”

　　这是那天晚上的那个女生，丁言一认出她并不是因为记忆好，而是因为她穿着和那晚一模一样的黑色羽绒服，脸上也带着和那晚相似的巴掌伤痕。衣服上大面积沾着泥土，可能是之前被人推倒在地上造成的。头发乱糟糟的一团，眼睛红得厉害。

　　“有事要找警察，找我是没用的。”丁言一拨开她的手，点开手机拨号的界面。

　　“他们人好多啊……我……我怕来不及……，哥哥……哥哥身上好多血，求你，救我哥哥。”女生的眼泪一串子往下掉，她颤抖着将双手掌心展示给丁言一看，那上面全是血和泥土。手上没有伤口，显然不是她自己的血。

　　“怎么回事啊，你怎么……”

　　菜早就上来了，丁言一一直没回来，发消息也没回。钱中鑫出来找他，还没靠近就看到那个女生站在丁言一旁边，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正对着丁言一哭得厉害。他瞬间忘记自己原本想要说什么，正要谴责他不能欺负女孩子的时候，丁言一把等待接通的手机丢给钱中鑫，将他即将开口的话给堵了回去，他说：“报警，有人打架斗殴。”

　　丁言一看着女生：“指路。”

　　女生反应很快，带着丁言一往前面跑。钱中鑫稀里糊涂接住手机，看见他们跑，他也跟着跑。电话通了后，钱中鑫先把地点位置描述清楚，再按照丁言一说的情况转述给警察。

　　目的地离冒菜店不远，两三分钟就到了。丁言一听见前方传来打骂声，有一堵没拆的破墙挡着，看不见那边什么情况。他止住脚步，拽住女生：“你别去了。”

　　钱中鑫气喘吁吁跟在后面，也停了下来。

　　丁言一拿过自己的手机，把女生往钱中鑫那边一推：“带着她，别往前走了，一会警察来了，你们把警察带过来。”

　　钱中鑫着急地说：“你一个人？我去好歹还多一份力啊！”

　　丁言一看了一眼手机电量：“凑什么热闹，别啰嗦浪费时间。我警告你啊，不准把店里的同学带过来，听见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