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相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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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凉如水。
睡不着……
绛雪翻了个身，眼睛睁得老大，有点烦躁。
身体像是有了习惯，不是吱呀吱呀的竹床，不是填了芦花的被子，耳边没有悉悉索索的风吹草动——躺在厚实的红木床上，舒适温暖的蚕丝被将自己仅仅包裹起来，四周一片寂静，安神香沉谧的在房内飘动，却怎么都不能入睡。
终于忍不住起身，披了件狐裘外衣，赤脚在房间里溜达。
错弦——上官铁给她的贴身丫鬟在她百般恳求下终于离开咏月小筑，让她一个人沐浴更衣铺床入睡，虽然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丫头有万般的不情愿，但仍是拗不过绛雪的坚持。于是除了住在一楼的穆木，偌大而豪华的房间只有她一个人。
推开窗，冷冷的清新的空气窜入房内，月色照了进来。
习惯性的将手伸向腰间，却扑了个空。忽然有点小惆怅，某些记忆像敛云山顶终年不散的大雾般渐次涌入脑海，湿冷的疼。
穆青云有一支玉笛，每当月色明亮的晚上便会拿出来吹一会，并不知道是什么曲子，只是曲中蕴含的至深的悲恸，让绛雪久久的心动。
于是她在闲暇时翻出了有关笛子制作方法的书，利用打猎的时段跑遍了敛云山所有长竹子的地方，挑选出最好的一棵，慢慢的用小刀削下来，藏在衣服里带回住处，再在月色不明亮的晚上等穆木睡着后带着誊抄下来制作方法的纸跑到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就着淡淡的光，一点点的削磨。
她不记得自己自己究竟做了几天，只是某一天她发现自己做的已经同图画上的无二时，才小心的吹了起来。
很难听。
只是一个音符已经让她有了浓浓的挫败感，于是她每天晚上又跑到更远的地方，小心的一点一点的凭着记忆学着吹那首曲子。
从小就开始打坐使她的内息已有一定的积攒，所以并不很累，只是为了不打扰穆木和师傅的休息，同时为了保证白天有很好的精力，她练习的时间非常短暂。
大概三个月后，她终于能够将曲子完整的吹了出来。
五个月后，这些音色已经能够与脑中的记忆吻合。
于是在十一岁生日那天，她在师傅面前吹了这只曲子。
她不记得自己吹的到底好不好，只记得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复着师傅吹的音色，悲伤地让她想流泪。
一曲结束，穆青云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他只是从腰间取下自己的玉笛，敛去了眼中复杂的情愫，递给了绛雪：“绛，就当是生日礼物送你吧。”其后笑着离开。
此后，敛云山间再也没有响起过笛子的声音。
无论是玉笛还是竹笛。
只是偶尔，看到窗外明亮的月光，绛雪便会掏出两只笛子，默默的抚摸，再放回去。
思绪回来，念及仍旧放在山上的笛子，她突然有点后悔。不是不想带，只是即便带来了又能怎么样呢，师傅不在，她便没了吹曲子的理由，于是犹豫再三，还是放回了木盒，塞回了床下。
但是现在，她突然很想吹。
脑袋从窗户探出，深深吸了口气想继续回床睡，却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小小的，一顿一顿的，从下面传来的，抽泣声。
长年练功，听力比常人好很多，所以绝对不会听错。
穆木？！
她一愣，顾不上别的，直接从窗户跳出，翻身一跃，便到了一楼。
黑黑的屋子里看不清任何东西，她循着声音缓缓踱步，终于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蜷缩成团的身影。
“穆木？”她试探性的叫了一声，见那人一僵，便小心的探过去。
顺着月光，他脸上的水珠被照的晶莹剔透，眉毛眉毛拧在了一起，一张漂亮的小脸像是被什么揉皱了，瘪瘪的，让她心疼。
“穆木……”她犹豫了一下，将身上的狐裘脱下，盖在他冰凉的身体上，再缓缓地，仿佛怕惊动到什么的抱住。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她低声道歉，一想到她最重要的同伴在冬末的寒夜躲在地板上哭泣全是因为自己，心就痛的绞在了一起。
他本来可以开开心心的和师傅在山上继续过日子，师傅待他如亲生儿子，他不用像自己这般辛苦，他可以任性的撒娇，可以过上比现在自由多了的生活……
“对不起……”她抱的紧了些，鼻子发酸，“对不起……”
怀中的少年静了静，随即拼命地摇头：“不是，不是绛雪的错，才不是…是我要跟绛雪在一起的…怎么是绛雪的错呢…”声音闷闷地，带着厚厚的鼻音，“我只是，只是看到绛雪对别人笑，绛雪对别人好，绛雪叫别人爷爷，绛雪…绛雪有了新的家…会不会不要我了…”他用力回抱住少女温热的身体，断断续续的抽泣着，“我好喜欢绛雪…我害怕…绛雪…绛雪”他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又哭出了声。
“怎么会呢！”她松手，身体后倾，眼睛对上哭的难以自已的少年的双眸，轻轻擦他的泪水，“穆木是最重要的啊！对不起，我没有顾虑到你的心情…我太自私了…我绝对不会丢下穆木的！不管是在敛云还是在这里…上官爷爷只是个很善良的长辈而已，怎么会跟穆木一样呢！我也是…”额头相抵，鼻尖的气息彼此萦绕，绛雪的声音不是很柔和，却清朗而明亮，“很喜欢穆木啊！”
眼前的这张脸，再熟悉不过，眼睛永远干净明亮，笑起来会有酒窝若隐若现，会抱住自己一遍遍的叫自己的名字，同师傅撒娇时会涨红脸……他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吃一起睡，冷的时候抱在一起取暖，夏天会在山中流过的泉水边嬉闹…
是那么重要的人啊。
穆木的眼睛微微睁大，红红的肿肿的，却已弯弯的成了月牙的形状，“那绛雪…不许撒谎！”
“嗯！”她也笑，任泪水划过脸颊。
于是当第二天一大早错弦走进小楼时，就看见本来应该在二楼的小姐却和穆少爷一起睡在一楼，两个孩子面对面蜷在一起，而绛雪的唇边还挂着一缕笑。
错弦突然觉得这样的小姐较之昨晚好看了许多。
而跟着她一起进来的林柏叶和林小雫，却双双瞪大了眼睛。
几秒后，以咏月小楼为中心的方圆二里内，都久久回荡着柏叶的尖叫。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相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