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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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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麟很快带着大臣们离场。大姚民风开放,皇帝又带走了现场不少人的长辈,人群很快四散开来。贵女们纷纷进了彩帐,话题自然离不开皇帝下旨的两桩婚事和在场的进士们。而春风得意的士子们或对酒当歌,或挥毫泼墨,或携手探花,曲水流觞,何等快意,何等潇洒。
宁昶等妹妹的途中还去梳洗了一番,才带着宁熹匆匆赶来,正巧与皇帝的车架错开。
“公子,这里好热闹啊。”宁风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很少能见到这么热闹繁华的场景,眼睛已经粘在路边的糖葫芦串上转不动了。
宁昶掏出一点碎银,抛给宁风:“吃东西去吧,你不用跟着了,看着时辰在门口等着。”
交代完,宁昶下了马车,转身叫车里面的人:“宁熹,出来吧。”
宁熹作为当朝丞相宁知源的独女,京中贵女论起身份地位来,除了皇家的几位公主,当属宁氏女居于首位,可惜宁熹一年到头十二个月倒有七八个月在静慈庵陪着三公主谢和鸾,剩下的日子又几乎都待着宁府中,很少外出交际。
同胞哥哥宁昶四面玲珑、风姿卓家,随着年岁渐长,已经入了京中不少女儿的梦里。宁丞相的女儿,再加上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哥哥,自然也有人明里暗里地打探宁熹,想攀上宁家这门亲戚。
宁昶平日里巧舌如簧,可在宁熹的事情上十分嘴紧,任谁打听自家妹妹一概不露一丝口风。只有与宁家相熟的朋友们才偶尔见过几次宁熹,后来京中不知怎么突然传出宁熹的事情来,宁昶听闻此事,没隔两天就把李淀喝花酒的事情捅到李老爷子家里去了,李淀也因此半个月没下的来床。
宁熹只穿了一身粉白色花枝裙,发上一只琉璃桃花小簪,再无其他装饰物,倒也是应了时节。可惜淡雅太过,京中流行的花钿、珠玉一应俱无。但只要仔细瞧,就能看出那发簪用的琉璃工艺妙极,白皙通透,乃是上品。
看着她的装扮,宁昶不十分满意:“太素了,年前娘挑了几匹缎给你,我看着有几匹颜色挺好,怎么不裁来做衣裳。”
宁熹:“今天是赶鸭子上架,哪顾得上那么多。”
她只用胭脂略点了点唇,妆容也十分平常,这身打扮在铆足了心思装扮自己,浓墨重彩的贵女们之间显得格格不入。
然而她五官却十分明艳,斜飞的眼角仿佛能吸人魂魄,抵得上所有的锦衣华服,金银珠宝,京中传闻宁熹的长相随了她的姑姑孝贤皇后,艳丽无双,所言非虚。
“这次在护国寺求了个什么签?”宁昶抬手为宁熹拂开头顶的垂柳枝,问宁熹。
宁熹笑了笑:“中上签,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这句诗,宁昶直觉不对:“中上签何解?”
宁熹避而不答:“哥哥,我走累了,去前面的小亭子坐会吧。”
每次只有想逃避问题的时候才会老老实实叫哥哥,宁昶手上动作不变,再换话题:“那你准备何时进宫?”
宁熹拿手中的团扇拍了一下哥哥的头:“探花郎怎么这么多问题,今天你可是主角,不知哥哥喜欢什么花?我陪哥哥去看看。”
“你还知道啊,我看你都待在静慈庵乐不思蜀了,哪里还能想起我这个哥哥。”
宁昶这探花郎来之不易,他自小耳濡目染,又有宁丞相这样一个学术有成的爹在,学识在同辈之中一直是拔尖的。没想到张炤横空出世,最近半年宁夫人时常念叨张炤,担忧儿子这次不中前三丢了他爹的脸,狠心拘着他在家读了半年书。宁昶痛苦万分,借着陪宁熹的名义偷偷出去玩了两次,幸好得了个探花,不然这一年都要被禁足在家。
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听风,宁昶使了个眼色,听风对上宁熹的眼神,方才弯腰走远,站在一颗大柳树侧,正好堵住四周来路,耳听八方。
竹林簌簌作响,四周再无旁人,宁昶:“我看你今天有点闷闷不乐的,出什么事情了?是在护国寺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是娘和你说了些什么?”
宁熹突然抱住宁昶的手臂,依偎在他肩膀上:“哥哥,如果我能一辈子待在宁府,一直做宁家人就好了。”
宁昶愣住,很少能听到宁熹和他这般撒娇,他很郑重地说:“爹那边,我不敢说他会如何,但是我和娘会永远支持你,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愿意为妹妹走一走。你要记住,宁府永远是你的家。”
没想到宁昶这么干脆利落的表明态度,宁熹本来随口一说,一下子红了眼眶:“干嘛这么煽情。”
听风遥遥打了个手势,有人往这边来了,宁熹小声说:“谢谢哥哥,下次有事我可就使唤你啦。”
被这一打断,原本要说的话,宁昶就再也没听见,他不禁暗自埋怨起往这边来的人来,宁熹自小心思就比较重,这次没说出来,恐怕再也没机会听到了。
兄妹二人听力都极好,听了来人说的前半句,宁昶就猛地盯住宁熹,若不是宁熹的扇子还搭在他的膝盖上,宁昶已经冲出去了。京中谁不知,宁家少年郎,面带三分笑,上可与王公贵族游玩享乐,下可与乞丐叫花同座而食,不轻易动怒,即使是碰上三皇子,他也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怪不得今天上完香,和谢和鸾偷偷说过话,母亲突然让他带着宁熹来曲江,宁熹居然也乖乖跟着来了。
来的是一群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个个都是京中排的上号的美人,可惜说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这桩婚事对沈家有利,只是可惜了凤韶公子。”摇着扇子的绿衣少女轻笑,顺手拂过一朵牡丹,示意婢女给她簪上。
“三公主配不上沈公子吗?她今天怎么没来?”紫衣少女好奇发问,还是一副天真娇俏模样。
李芸梦手抚过发上灼灼牡丹,看了一眼说话的女孩子,不认识,想必是刚进京的官宦之女,但笑不语。
自有人愤愤不平的接过话:“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三公主谢和鸾跋扈异常,许多年前,就因为冲撞太后,毫无孝心,被皇帝送进静慈庵静养了。”
“说是静养,实则被拘在庵中不得回京。”
紫衣少女叹了一声:“那三公主脾气如此不好,那沈将军成了驸马,也太可怜了。”
“哼,谢和鸾敢对沈庭光摆公主的谱吗?”从旁边突然拐出一个拿着马鞭,身着橙色轻纱的女孩子,语气十分轻蔑,听不起并不怎么将公主放在眼里。
李芸梦眼神划过橙衣少女手腕上的手镯,笑吟吟地:“我是礼部尚书之女李芸梦,也算这个园子的主人,京中不常见这位姐姐,不知姐姐……”
“我是于秋词。”马鞭在手中轻轻一荡,于秋词回答,满意地听到后面几个女孩低声说:“她就是青州郡主于秋词啊。”
前几年于秋词进宫,无意之中救下了万贵妃,万贵妃谢她恩情,便替她求了个封号。
身为地方诸侯之女,得封郡主的,这么些年也就出了一个于秋词。
李芸梦道:“原来是秋词姐姐,刚才姐姐说谢和鸾不敢对沈庭光摆谱,这是为何?”
“谢和鸾宫中无依无靠,母族那边,外甥女在静慈庵这么多年,宁家连个屁都不敢放,更何况,宁家还有位嫡小姐宁熹,我看谢和鸾只有一个三公主的名头。”于秋词得意地说,“况且,她还有不孝这个过错……”
少女们纷纷点头:“是啊是啊,三公主声名败坏,又长居庵中,必定是性情古怪。”
“凤韶公子常年在边境,那三公主难道还能跟着他去西北?不过摆在家里当个雕塑供着罢了。”
这边宁昶听得越来越生气,宁熹却一手按住他,一手托着下巴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议论:“挺有意思的,哥哥,你不觉得吗?原来鸾姐姐在京中贵女们口中居然是这个印象,她要是知道,一定当场把那些人挨个扔进湖里去。”
宁昶示意宁熹拿开手:“前几日,娘还问我,京中诸多贵女,我可有心仪的,今天一看,我是消受不起了。”
宁熹:“娘这次去上香,也给你求了姻缘,恨不得连签也帮你求了,恐怕你是躲不过了。”
前面一群人逛到这里就停下了,宁昶和宁熹两兄妹的位置尴尬,又不好现在冒然出去,只得被迫灌了一耳朵谢和鸾的八卦与传闻。
“他们怎么知道的比我还多。”眼看着没完没了了,宁熹叹气,“下次我一定要全部复述给鸾姐姐听。”
她话音刚落,少女们集体噤声,宁熹朝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她们话题的另一个中心人物——沈庭光正朝着这个方向来,大约是准备出园子了。而贵女们均是表情一致,目含秋水地看着他慢慢走近。
“沈庭光果然受欢迎,你看于秋词,都扭捏起来了。”宁昶嘴角含笑,没有得到回应,扭头一看,宁熹也注视着那边。
宁昶这才重新打量起这位不怎么来往的晋国公世子,梁州都督沈庭光。他长的的确不错,面部线条明晰锐利,仅右眼眉尾一点小黑痣,带上了一点风流的意味,然而人更像他那柄天下闻名的佩剑无锋,气质内敛,锋芒尽收,走的近了,才发现他腰上还缀着一块小巧玲珑的白玉佩,是他身上唯一的亮色。
沈庭光一路行走如风,目光下垂,直接无视掉身上的那些目光,然而突然有人站出来,伸手拦住了他。
于秋词仰着头,直视沈庭光:“沈公子为何不拒婚?三公主谢和鸾人品败坏,洛京人尽皆知。”
此话一出,李芸梦的脸都颤了一下。
沈庭光慢慢抬眼,直视于秋词:“圣旨已下,三公主已经是沈某的未婚妻,还请于小姐慎言。”
于秋词放下手,哼了一声,又自信地说:“沈庭光也不过如此,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罢了,分量还比不上我这个青州郡主,沈公子可真是顾此失彼。”
沈庭光抬眼,直视于秋词:“今日一见,才知道青州水土与别处不同,分外金贵,受教了。”
于秋词甩开马鞭,直指沈庭光:“你!”
李芸梦连忙搭话,拉住于秋词的手臂:“不如姐姐和我们一同赏花去?园子好玩好看的还有很多,初见姐姐英姿,妹妹们都仰慕的很,这次一定要和妹妹们玩个尽兴。”
于秋词收起马鞭,紧紧绕在手中:“可以,那就去吧。”
宁熹看得津津有味:“明天我得去护国寺找鸾姐姐,劝她找机会早日回洛京,京中这么多好玩的人儿呢,她错过了多可惜。”
宁昶摇头:“青州侯我也见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教出来这样的女儿?”
兄妹俩说了会话,沈庭光已经转过人群,正好经过这边,和宁家兄妹的眼神对上,她看到宁昶身边的宁熹,略转了个弯走过来打招呼:“宁公子。”
沈庭光的眼神悄悄放在宁熹身上,数年不见,宁熹的样子倒是没怎么办,他年初回京时知道她又去静慈庵陪着公主了,没想到现在才回来。还恰好,在赐婚后见上了面。
宁昶站起来,略一拱手:“沈公子,”他瞥一眼宁熹,笑着说,“刚才不小心听到了沈公子的话,别的不敢说,鸾姐姐人品是极好的,为人和善,只是觉得庵内清静,因此才长居静慈庵。宁熹常到静慈庵陪鸾姐姐,最是了解。”
宁熹点点头,自然地接过话:“京中传言颇多,陛下既已赐婚,想必过不了过久,鸾姐姐就会回京,到那时沈公子就知道她的真正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