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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0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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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离之前踹祈渊,是因为她以为如今下场乃祈渊所致。
否则她与人素无仇怨,怎会在得花魁青睐后锒铛入狱。
必定是因为公主倾心祈渊,他却不知好歹,轻怠公主,公主求爱不成、恼羞成怒,誓要给其一个教训。
姜离在脑海中已脑补出无数霸道公主强取豪夺花魁的故事。
但转念一想,当真如此吗?
若真如此,那为何现在到此的不是宁茉公主,而是兵部侍郎?
而真要给他们一个教训,让祈渊屈服于她,又何须赔上一个朝臣之女?
不说兵部侍郎这里不好交代,就是其余朝臣、天下百姓,也难堵悠悠之口。
更何况宁茉公主昨夜是第一次去栖溪院。
真为了一个第一次见面的男人就杀朝臣之女,这个公主不是个恋爱脑,想必也是那里不太行。
所以唯一能够解释的,公主是真心想要刑部侍郎之女死,杀鸡儆猴,以此警告刑部侍郎。
而至于他们,反正碍眼,一起处理了,也算一石二鸟。
听得姜离的质疑,向化樊倒也坦然:“不错,明面虽未直接得罪公主,但想来确是碍了公主的道。”
姜离:???
那她喵的何其无辜!
“你方才所问的刑部公文,将此事性质定义为行刺。”
姜离:“……所以大人之女反而还是保护公主的功臣?”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是她要行刺公主,兵部侍郎之女拼死制止,最终牺牲的狗血说辞。
向化樊沉默了会儿,点了点头,但开口间却辨不出任何情绪:“你欲行刺公主,簌簌拼死阻止,若无簌簌,公主恐怕性命堪忧。”
“此事后,公主感念簌簌作为,亲来向府悼念,赏银百两以作安抚,并下旨即刻处死刺客,还簌簌一个公道。”
得,还真让她给猜中了。
什么叫贼喊捉贼,姜离此番是见识到了。
忍不住讥讽道:“向大人对着真凶还要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必定心有不甘吧。”
然而向化樊却并没理会姜离的讥讽,声音依旧冷漠:“因你身份,刑部怀疑你实为邬国细作,此番行为早有预谋。”
姜离:“……”
“邬国人,在这大沅毫无根基,”向化樊冷笑,“他们要的,就是你‘毫无根基’,如此即便黑白颠倒,你也有口难辩。”
难怪不提审就能直接定她死罪,细作身份敏感,向来为各国所不容,晋源大陆各国律法虽有差异,但在细作一事上却都默认可不报他国自行处理。
如今她行刺的又是皇亲国戚,就是将她千刀万剐都可以了。
可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姜离手握紧成拳,心有不甘,委屈、愤懑汹涌而至,反观此刻一脸轻松、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祈渊,姜离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她现在算是知道什么是红颜祸水了,老色皮果然都没有好下场。
但她好不容易才重获新生,如今也不过在这生活了十五个年头,她不想就这样轻易的死去,还是被诬陷而死。
内心尚有一丝期冀,姜离看向向化樊,那双杏眼亮得出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大人想必并不希望就此算了。”
否则他就不应该在这里,而是在府里。
这事以冠冕堂皇的事由盖棺定论,更何况公主还亲自进行安抚,给予赏赐,向化樊若是屈服的话,此刻应闭声吃闷亏,留在府里才是。
还能到这牢里蹦跶,说明他并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是要反抗到底。
姜离都替这公主感到脸疼。
果然,姜离话音方落,那边向化樊点了点头。
“此事公主虽为幕后主谋,我等无能为力,但这些公主的刃,真正参与其中伤害簌簌的,我一个也不想放过。”
为公主办事的人,他统统都要找出来。
这其中的真凶,就可以洗脱姜离的嫌疑。
见自己猜的没错,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姜离悬着的心稍落。
“那么大人想怎么做?”
“自证。”
自证?姜离怔愣了片刻,突然想起大沅朝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创立大沅朝的太祖皇帝裴曲曾为昭国人,当时昭国皇帝无心朝政、只图享乐,朝中上行下效,但凡是有丁点儿权势者,生活奢侈糜烂,目无法度,百姓因此处在水深火热之中,苦不堪言。
裴曲因看不惯路上随意欺压老人、强抢民女的士兵,出手制止,谁知竟因此得罪当时昭国宰相。
裴曲无权无势,随意找个由头就能将他轻易流放,裴曲被流放至此,发现这里多是被诬陷,求告无门之人。
大沅朝在这荒僻之地建立,建立后的裴曲,第一件事就是在大沅律例中增加了‘自证’这一条。
所谓自证,乃被诬陷之人可自行寻找证据为自己洗脱冤情。
为的,就是杜绝大沅朝步当时昭国后尘,朝臣滥用职权,以权谋私,草菅人命,也是希望清白之人能真正获得‘公道’二字。
姜离当时在听得这个法度时极是不屑,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只觉得荒唐。
是死也没想过自己会有成为‘自证’律法受益人的这一天。
大沅朝自成立至今,自证一法素为摆设,律法中白纸黑字有这么一条,但却从未有人使用过。
不说申请自证的手续繁冗复杂,十分困难,就是真申请下来,那些有意构陷你之人又怎会给你轻易洗脱冤情的机会。
必是早已销毁证据,制造于你诸多不利,让你心甘情愿俯首认罪。
姜离曾觉得这一律法有多可笑、多荒唐、多不能理解,此刻就有多感激、多想亲自到裴曲面前握着他的手当面道谢。
无论能不能找到真正的证据,但至少能有个机会,姑且一试又如何?
谁不想活?更何况是压根什么也没做的姜离。
姜离偏头看向祈渊:“你怎么看?”
并未因为刚才姜离的那一脚产生嫌隙,祈渊笑意盈盈,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都随你,你想做什么我都奉陪。”
“毕竟,你是我主人,你想做的任何事我都会倾力相助,你想生的话,我就必不会让你死了。”
姜离:“……”
后面这句话实在多余,颜尧那边倒吸了口气,面上抽搐了下,看向姜离的眼神都变了,好似她是什么不正经的东西一样。
姜离假装未见,硬着头皮重新看向向化樊。
“大人,不知我们有多少时间?”
听闻自证有时间限制,甚至还要求犯人至亲之人代替其入狱交换,以防有心之人钻了空挡,趁着自证期间逃跑。
向化樊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透过牢门栅栏间的空隙递给姜离。
“这是我向皇上申请,由他亲自批准的同意书,包括自证所需的一切手续都在里面,你且收好。”
“我们有三日的时间。”见姜离收下后,向化樊继续开口。
然而姜离却惊呆了,说话的音调不禁高了几分:“三日?!”
“包括今日。”
姜离:“……”
那不是两日后的傍晚前,她就要把证据砸到人刑部的脸上?
向化樊却并不觉得此事时间紧凑,只淡淡道:“我们分头行动,此事不算隐秘,宁茉公主想来会得消息,必会派人从中作梗,你们行事小心,后日公堂汇合。”
“但前脚宁茉公主才进行告慰赏赐,你后脚就来这一出……你就不怕宁茉公主继续报复?”
向化樊沉默了会儿,冷笑道:“簌簌母亲生她时难产而亡,之后我未曾续弦,专心养育,如今孤家寡人,又有何惧?”
姜离:“……”
*
牢里潮湿阴冷,又暗无天日,让人分不清时辰,如今姜离甫一出得监牢,烈日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眯了眼,这才发现原来此刻才刚过正午。
颜尧代替她入了牢房,看着身后姗姗来迟的祈渊,姜离没来由一阵烦闷,男女大防直接抛诸脑后,上去就逮着祈渊手腕向外走去。
直到走到街道上,发现街上之人都在看她们,姜离才发觉不妥,连忙松开祈渊的手。
这边祈渊笑得一脸无辜,本来长得就艳丽,此刻展露笑颜,仿若雪中红梅迎风怒放,甚是惊艳。
真真是个妖孽!听得四周的抽气声,姜离在心里暗叹,走上前将方才给他们换上的连帽斗篷拢了拢,彻底的遮住了祈渊的面容。
随后姜离将祈渊带入了一个不起眼的巷道。
然而不等姜离开口,祈渊扯下斗篷竟先一步问道:“别人看我,你可是醋了?”
姜离:“……”
姜离的脸黑了黑,正欲开口,祈渊却一把将她抓住抵在墙上,而后整个人覆下来。
姜离自幼习武,比之同龄人要拔高许多,但此刻在祈渊的衬托下,却觉得不堪一提,祈渊竟比她高了一个头去。
祈渊此刻双手撑在她身侧,姜离整个人被祈渊拢在怀里,虽留了距离,未真正抱着她,但两人极近的距离却让姜离不自在。
她甚至能清楚地看见祈渊眼角朱砂泪痣的深浅,右颊上那道极浅伤疤的大小,猝不及防对上祈渊那双促狭的桃花眼,姜离立刻将头偏了偏。
如今这距离虽不自在,姜离却没有马上推开祈渊。
祈渊身上的黑色斗篷有些宽大,再加之祈渊又比姜离高,这一覆下,直接将姜离挡了个严实,两人此刻又隐匿在阴影中。
不去细看,一时很难察觉巷道里有人。
听得远去的脚步声,姜离松了口气。
温热的呼吸从姜离面上撤离,祈渊恢复了两人的初始距离。
姜离这才后知后觉刚才竟被祈渊壁咚了。
姜离微一挑眉,她自幼习武,五感比常人灵敏些倒也没什么,但这祈渊一个花楼花魁,却在她察觉到人的同时也有所察觉并做出反应。
她是不是还是被讹了?!这个花魁不简单!
所以在见祈渊伸手进斗篷去掏什么东西的时候,姜离没有开口,而是静静在原处观察。
到现在她对祈渊依旧不信任,这人玩世不恭,说话没个正经,但之所以不点穿,是因为他是栖溪院的花魁。
既然命案是在栖溪院发生的,那么她总归要回栖溪院去探个究竟,祈渊熟悉那里,有他带着,总比自己无头苍蝇般的乱转好。
顺便姜离也想去看看这人说她买了他这事的真伪,能把他退回去就更好了。
二百五十个金元宝诶!她是那么奢侈的人吗?!
倒也不是没有怀疑过他是宁茉公主的人。
但总觉得堂堂一个公主,如此大费周章对付她一无名小卒实在没有必要,若要对付兵部侍郎,把她一个人关进监牢也是同样的效果。
虽这般想,但姜离也不敢百分百笃定,不过不管这人究竟有何目的,放在身旁监视也好过放任不管最后被背地捅一刀的好。
所以在问过祈渊意见后,姜离将他带在了身边。
正当姜离想得入神,还在内心推测诸多可能性的时候,祈渊终于是在那黑色斗篷下掏出了个东西。
他笑意盈盈递到姜离面前:“给你。”
姜离:“……”
祈渊手上的东西看着沉甸甸的,然而姜离却没有马上伸手去接。
祈渊微微挑眉,那双顾盼的桃花眼瞬间带了一层水雾,看去委屈极了。
“这是我藏了许久,目前身上所有的钱。”
姜离不禁皱眉:“这好端端的,你给我钱做什么?”
谁知祈渊却惊道:“你不会是现在就想去找证据吧?”
“不然呢?”
时间如此紧迫,她还不抓紧时间去找证据,难道要去玩吗?然后后日心甘情愿被送上断头台。
“现下守备最是容易森严的时候,”祈渊抛了抛手上的钱袋,冷静分析,“向大人是向小姐的直系亲属,大沅律法虽然申请自证的手续繁冗,但若是直系亲属申请,会开恩许多。”
祈渊顿了顿,“如何开恩我就不废话了,只是公主必然知晓,向大人在获取自证同意后就立刻来了牢房,你觉得若你是公主该当如何?”
姜离:“从中阻挠。”
祈渊点了点头,“对,任何设局难保万无一失,总会有纰漏,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白天又最容易找借口派人,此刻我观城中巡逻的士兵都比往常多了。”
“你懂我的意思吗?”
方才姜离太过着急,如今甫一被点拨,立刻明白了祈渊的意思。
他们现在本就是戴罪之身,虽然有自证的手续,但若真遇到公主的人,不难保证这手续被销毁,他们还会被找个地方关着,时间到了自动送去刑场。
虽然明白,但姜离还是不动声色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休息,养精蓄锐,等到夜晚再行动。”
祈渊笑容灿烂,将钱袋塞入姜离手里。
“现在我是你的人,我的一切都是你的,包括我的钱,一切听凭主人做主。”
“不过要是能寻个好点的地方洗个澡换身衣服就更好了,毕竟在牢房里待过,晦气。”
姜离:“……”
仿佛还怕姜离不答应似的,祈渊又连忙补了句:“我知道栖溪院的密道,夜晚潜入更掩人耳目。”
祈渊说的话倒是不无道理,况且栖溪院那种地方,向来晚上才营业,此刻贸然前去没找到那桑老板就算了,还有可能被公主的人发现。
先藏起来等夜晚再行动不打草惊蛇不说,可能还会找到被人忽视的线索。
姜离掂了掂手上的钱袋,有了打算。
然而祈渊是死也未想到,他们两人的进展竟然那么快,快到那么早就同住一间房了!
祈渊看着只订了一间上房的姜离,泰然自若的走进去脱去鞋袜,而后盘膝坐在一旁的客榻上,而后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进来啊,愣在那里干嘛?”
祈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