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涣本纪》言小楠

6、（六）苏醒1

　　大涣京城神都，坐落于本朝东北方，堪比大唐长安。左相府位于皇宫外朱雀街最中间，整个街道两旁全是朝廷高官府邸，左相府对门便是手掌三军大权的镇国大将军的府门，两大朝廷支柱对门而立，古朴庄重的门饰极显重臣威势。
　　然而今日左相府内已经是乱作一团。一家之长凌正南不知为何，恁是一点小事也大发脾气，七夫人仗着恩宠在凌正南面前是使劲挑凌念央的刺，凌正南一恼火，勒令七夫人敬守斋堂三日，于是乎左相府又来了以为动不动就摔杯子掀桌子的主子。最让府中下人们惶恐的是被老爷带回来就一直昏迷的大小姐凌念央，话说这大小姐乃是去世已久的大夫人所出，自小就不受父宠，于是这些欺弱霸小的仆人们也多少欺负着这个大小姐，然而这次却让他们惶恐害怕了，平时总不关注大女儿的老爷一天三次地跑大小姐的卧房，时不时地抓住请来的大夫逼问小姐什么时候醒，脸上的担心焦急就是瞎子都感觉得到，于是众下人免不了私下议论纷纷。
　　“你说这老爷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整日地挂心大小姐，连七夫人都不待见了？”洗衣正勤的老妇人手上不停，一边问着一旁正晾着衣物的中年妇人。
　　“嘘，吴妈你小声点……”说着还小心地觑着周围，看大家都各自忙着，连忙蹲到老妇人旁边小声道，“可不是么。你说这大小姐都胆大包天到敢毁太子爷的婚，若是以前还不被老爷打得半死啊。可这一回来人昏迷了不说，连老爷都中邪了一样关心着小姐。”
　　突然插进一个声音：“就是就是，你说这大小姐怎么就敢毁太子爷的婚啊，那可是要杀头的！”
　　两妇人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被捉了现，扭头一看正式火房里的小丫头，见她小小年纪一脸八卦像，于是都笑了笑，继续摆话儿：“听说大小姐倾心的可是对门镇国将军府的二公子，这次离家毁婚就是为了那公子的。”
　　“可是这私奔得两个人啊，大小姐走的这半个月我可是时不时看到那二公子朝这边望呢。”又一个加入进来。
　　“唉，千金难买有情人啊……”
　　“叹啥气呢，又不是你要私奔还被人甩了。”
　　“唉，就觉得大小姐挺可怜的，在家不受宠，交心识了郎君却又被抛弃，现在只有昏迷在床，人事不省。”
　　“我看未必，你们不知道吧，前些天老爷们刚回来的时候就被那二公子吵着要见大小姐，要不是老爷拦着，估计那二公子都快踹烂这相府大门了！”
　　“有这等事？！我都天天在这偏院洗衣服，还不知道呢。”
　　“话说那太子爷不知气成什么样了。不会就这么记恨上左相府了吧，相府要是有个什么，我家里怎么办啊！”
　　说话的人立刻被捶了数拳头：“说什么呢，乌鸦嘴！太子爷才不是那般小气，大小姐离家那会儿殿下还过府来问候过老爷，你这丫头整日只知道洗菜，怎么都洗傻了！”
　　小丫头捂着头，眼泪汪汪委屈地道：“我要是聪明可就不是一个洗菜丫头了！”
　　“是，那你就是若纤了。”
　　一群下人正热火朝天地谈论着朝廷八卦，这边洞门就走进了一个温婉的女子，一身高位丫鬟的装饰，眉如柳，靥如桃，眼带笑，嘴含情，朝这边挤堆扒伙的众人走来。也不知是谁眼尖，一个起身立刻恭维地向那女子不住哈腰：“若纤姐姐！您来这儿要吩咐什么吗？”
　　一席话如响雷炸进猴群，立刻围成堆的人散了个干干净净，该干嘛都干嘛去了，时不时地偷眼瞅瞅那叫若纤的丫鬟，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不好意思的。
　　若纤淡淡一笑，朝那个不住哈腰的发福大叔道：“大小姐要醒了，我来熬些人参汤给小姐喝。”
　　发福大叔脸上胖肉不断地抖，笑得是阳光灿烂铁树开花，腰一弯献媚地给若纤带路，嘴里不住地问着汤要熬多浓，什么时候要，一副见着美人流口水的模样。几个年轻的男仆颇是不屑地看着那个发福大叔，转向若纤时便是又羞又想看的神色，一脸的懊恼和腼腆。
　　若纤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面，纵然服侍的大小姐是不受宠的主子，可是她本人温柔亲和，又漂亮手巧，自然博得众人的好感，就是人性小气的七夫人都颇喜欢她。
　　半个时辰后，若纤端着亲手熬的人参汤，一路莲步疾走到了后院大小姐的卧房——凌央阁。
　　推开朱红雕镂画门，走过外间，进了内室。简素但不失柔和的室内，相府主人正怔然地看着床上的躺着的人。凌正南神色莫辨地坐在床尾，看着若纤端着人参汤走进来，待若纤要扶起还乏力无神的凌念央时，凌正南一个摆手，接过了若纤手中的汤碗，亲自坐到床头将凌念央扶在怀里。
　　凌念央两眼无神，还处在茫然不知何处的状态，感觉到嘴边有个暖热的东西靠近，也就下意识地张嘴喝进了人参汤。半碗参汤下肚，凌念央的目光渐渐清明起来，只是茫然地打量着室内物事。若纤见到自家小姐眼中那股不同往日的清泠冷静的目光，不禁微皱了眉，似乎为这与平日不一样的目光而疑惑。
　　“这是……”凌念央一阵呢喃出声，凌正南立刻放下药碗，对若纤挥挥手，示意她出去。
　　若纤端着药碗躬身出门，缓缓带上了房门。
　　凌念央彻底清醒了过来，抬头一看头顶上那个人影，只见一张带着昔日冷峻风姿的中年男子的脸映入眼帘。
　　凌念央翻身想脱出那人的怀中，谁料昏迷日久的身体虚弱无力，立刻又跌到了床尾。
　　“你是谁？！这是哪儿！”凌念央皱眉盯着眼前的人，原本是柔婉的眉目刹那间透出一股英气。
　　凌正南似乎对凌念央的反应早有预料，只静静地坐在那儿，冷静地问道：“你是谁？”
　　“你又是谁？”凌念央掩住眼底的惊慌，一刻不敢大意地盯着那人，那人凌厉的目光总让人有种被凌迟的错觉。
　　“我是你现在这个身体的父亲！”凌正南的怒气不知从何窜起，握紧了双手狠狠地盯着凌念央，眼底怒海汹涌。
　　“这个身体？”凌念央一愣，“什么意思？”
　　“我的女儿叫凌念央，你现在在我女儿体内！”
　　凌念央彻底愣住。
　　……
　　凌正南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全然不似以前的神态翻身下床扑到了梳妆台的铜镜面前，下一刻，就见一个疯子痉挛了般指着铜镜惊骇地瞪着他结结巴巴道：“这……这……这是谁！”
　　凌正南一刻也不愿看着那张与尚央近乎一样的脸，移过目光冷冷地解释道：“你掉进了圣湖，便移魂到了我女儿体内。”
　　“移魂？”凌念央再次呆愣。
　　“记住，不管你以前是谁，现在你就是我凌正南的女儿凌念央！别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不良企图，否则我纵是毁了自己女儿也会将你打入阎罗地狱！”凌正南暴戾地起身，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凌念央怔愣地看着凌正南暴怒而去的背影，有些回不过来地呢喃道：“我是云洛……天哪，这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