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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们没有选择,我们是战士;我们不能做什么,只能拿起刀……

      怒夺人头

      已是黄昏。

      乌云在天边迅速集结,低昂的雷鸣似吹响了战斗号角。

      崇山峻岭间一条军修栈道蜿蜒曲折,不知尽头。

      栈道上有四个人,四把刀。

      “这一去,再不能回头!你们可曾想好?”

      按住剧痛的心口,韦巴嘶哑的嗓音回荡整个天空。

      “胖子——”

      “小七——”

      “大鸟——”

      没有回答,身后是出离愤怒的沉默。

      只有钢刀出鞘的声音刺破了云霄!

      出刀!出刀!

      路并不漫长,却沉重。

      狂风携乌云翻卷而来,胸膛压抑得似要炸裂!

      索性撕开衣襟,让胸中的怒火喷薄!扯掉紧缠的绷带,叫沸腾的血尽情流淌!

      漫天沙尘,模糊了视线,只有一颗人头,清晰印在眼前!

      人头!魏将军的人头,挂在欲被狂风摧折的旗杆上!

      天尽黑,防卫森严的军营灯火通明。

      营门前军旗在狂风中耀武扬威!旗上斗大的“杨”字刺红人眼!

      一道闪电当空劈下,瞬间映亮四把愤怒的刀!

      哨兵一通擂鼓,营门黑影重重。

      没有迟疑,生或死已无意义。只是,要夺回人头!魏将军的人头!

      “韦巴!你可知这是死罪?”

      “杨长史下令欲夺人头者格杀勿论!”

      “韦巴!”……

      多少熟识的声音?多少并肩战斗过的兄弟?

      四人或许聋了,或许——只是不愿放下手中的刀。

      “韦巴,不要逼弟兄们动手!”

      “韦巴!”……

      狂风卷着沙砾如刀子划在脸庞,没有言语,怒火在心中燃烧更炽,颤抖的手反将刀握得更紧。

      映着冲天火光,四把刀向前逼近。

      狂风一声咆哮,营门上“杨”字大旗应声而折!

      出奇的静,整个军营像一座坟场。

      四把刀在滚滚雷鸣中插入黑色暗流。

      没有人动手,暗流自动分开又围合,要把刀的光芒吞没。

      头已在手。

      韦巴轻轻裹在怀里。

      一道闪电劈过,眼里早已噙满泪水。

      “大胆韦巴!胆敢擅闯军营!抢夺逆贼头颅!”长史杨仪站在重重包围之外,大声呵斥,“可知这是死罪?”

      话音未落,韦巴袖口甩出,一道疾光电掣,杨仪头盔立时崩裂,闷声掉在地上。

      杨仪慌忙拢住披散的头发,却又惨叫一声跌坐在地,就像被一只大手破胸而入,把整个心脏捏得粉碎!

      卫兵连忙将他扶起,正看到四双难以言喻的眼神如利箭般要把自己射穿。

      他从没见过这种眼神,是愤怒?是仇恨?

      不,是蔑视!

      高高在上雄鹰对鼠类般的蔑视!

      如万年寒冰刺入骨髓,冷得他不停哆嗦。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这么懦弱、渺小,就像地上的蝼蚁。

      但心底又一个声音响起:“丞相不是死了吗?你不就是接班人吗?一人之下,独揽朝政!生杀大权,都在你手中,怎会渺小?”

      怎会渺小?不是一直苦苦候着这一天么?这一天不是已经到了么?

      杨仪终于撕下伪善的面皮,癫狂地哈哈大笑。

      “给我诛杀逆贼!”

      “违令者军法处置!”

      狂风停歇,雷电更盛。惊天炸雷一声响,酝酿已久的雨水终于撕开乌云,奔腾而下。

      士兵在倾盆大雨中迅速列阵,如铁桶般将四人紧紧箍死在中心。无数火把照射下,重重铁甲泛出一片浓浓杀气。

      韦巴沉声道:“大鸟!”

      李蓝会意,大步跨到营门方位,虎头巨盾高傲地顶在正前,准备冲阵。

      盾从来都是注重于防守,这却是一面冲锋的盾!冲破铜墙铁壁的盾!

      磐石般的胸膛,无畏的盾,在一瞬间燃起沸腾火焰!

      豆大雨点来不及砸到身上,便已蒸发,化作雾气萦绕上空,俨然远古战神重生。

      推进!

      每一个细胞都在剧烈燃烧!

      四人如一团巨大火球,猛烈冲击方阵!

      金铁交击,血肉横飞。

      巨盾和巨神兵威猛异常,李蓝愈战愈勇,霎时间尸横遍地。

      方阵眼看就要被撕开一道口子。

      突然一个人影跃入阵中,正是裨将许勤。他大喝一声借势挥刀,向李蓝当头斩落。

      李蓝躲也未躲,巨神兵以万钧之势迎上!

      “不要!”韦巴惊呼未落,人已连人带刀被砍成两截!

      “狗娃!……”韦巴挥舞的刀停在半空,人似已僵住!喉头像被紧紧卡住,吐不出半个字。

      半截身子的许勤脸部肌肉因极度惊骇、痛楚扭曲成一团,两只眼球被挤出,大口大口吐着血沫。

      弥留之际,许勤拼着最后一丝气力,微微向韦巴摇了摇头,咽下最后一口气。

      韦巴心口就像被剜掉一大块肉,曾经的兄弟居然一瞬间惨死在眼前,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胃突然一阵痉挛,他痛苦地弯下了腰。

      士兵们趁势一拥而上,乱刀砍向韦巴。

      眼看韦巴要被捅成马蜂窝,戚七飞身而上,绷紧了肌肉,硬生生挡住乱刀!滚烫的鲜血顿时喷薄而出。

      郭涛怒吼一声,三尺鸣鴻大开大合,将逼近的乱刀尽数砍断!

      戚七彪悍无比,重伤之下不退反进,刀锋过处,人头尽落!

      雨水一次又一次冲刷,却让血雾更浓,弥漫的血腥唤醒了原始兽性!韦巴猛一抬头,双眼喷出地狱般烈焰,四处搜寻他的猎物。

      “杨仪!”

      一声凄厉的狼嚎,韦巴横腰砍断几名士兵,突然凌空而起,跃过重围,直取杨仪!

      杨仪大惊失色,却发现无处可躲,狼狈之下把身边的卫兵往前一推,自己抱头就想往后方的大帐躲去,却被一只大手鹰爪般牢牢擒住。

      他吓得腿一软,头也不敢回,跌坐地上“呀呀”尖声乱叫。

      “杨大人莫惊!”原来是参军马岱。

      杨仪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抱头蜷缩在马岱身后,连连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一旁的马岱不慌不忙,弯弓搭箭,一箭贯穿韦巴右腿!

      韦巴刚把卫兵全部砍倒,突然右腿钻心似的痛,失去平衡,重重扑倒在地。

      尖锐的砾石划破脸颊,浑浊的泥水混着浓浓血腥猛地灌进口鼻,呛得他几乎窒息。

      但倔强的头颅立刻高昂,韦巴挣扎着爬起,嗜血钢刀铮鸣作响,冰冷的眼神似要把整个杨仪吞噬。

      杨仪“啊”一声瘫倒在地。

      马岱冷哼一声,再一箭呼啸而出,立时洞穿韦巴左腿!

      韦巴身子晃了晃,大刀反手重重插在地上,硬是没有倒下。

      鲜血汩汩地从创口流出,脚下一大滩泥水染成暗红。

      无数火把闪烁,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血人立在一大滩血水里,刀片映着血光,令人不寒而栗。

      雨渐渐收势,变成了蒙蒙细雨。天地之间变得那么安静。

      士兵们早已停止围杀,以奇怪的眼神默默注视韦巴,是憎恨?怜悯?不值?

      杨仪战战兢兢从马岱身后探出个头,一看韦巴如困兽般只剩挣扎的气力,这才施施然走出来,抖抖身上的泥水,歇斯底里道:“逆贼,能奈我何?能奈我何?”

      杨仪忘乎所以地大笑。

      笑声却噶然而止,他突然发现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自己,就像千千万万只蚂蚁爬在身上,钻进肉里,到处撕咬。

      这是一种骨子里透出的嘲笑、轻蔑的眼神!全场所有官兵将士的眼神!

      杨仪恼羞成怒,拔出佩剑,竟想朝韦巴砍去,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硬生生扳回动作,收回两步,呵斥左右道:“都愣住作甚?还不把逆贼拿下!”

      士兵们渐渐收拢包围,将四人逼向一处。

      戚七重伤流血不止,韦巴双腿已废动弹不得。剩下郭涛和李蓝,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喘着热气,显然也是体力透支。

      这一次,便是插翅也难飞!

      李蓝把巨盾重重笃在韦巴身旁,又狠狠扯掉破碎的上衣,虎步一跨,准备最后拼死一搏。

      空气再次骤然凝聚,血战一触即发。

      一声嘹亮的鸡鸣,天破晓!

      “刀下留人!”

      雄浑的嗓音划破空中一团死闷,数声尖锐马嘶刺破耳膜,几个人影跃入场中!

      为首的正是无当监王平,飞军最高统帅!

      王平阴沉着脸,看也未看四人,径直走到杨仪跟前,道:“四人斗胆妄为,图乱滋事,实为平管教不严,请大人许平将四人带回,军法惩处!”

      杨仪冷笑:“四人无视军纪,擅闯军营,抢夺逆贼头颅,杀我将士,罪该就地斩首!王将军莫非要偏私不成?”

      王平道:“飞军的人,由不得别人动手!”

      杨仪变色道:“放肆!丞相已死,大汉将士皆由我统领。你敢违我意旨?”

      王平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嘴里只吐出四个字:“挡我者死!”

      场内瞬间死寂,无人敢搭话,甚至屏住了呼吸!王平身上瞬间散发出威慑一切的杀气笼罩全场,这是历经多少次恶战才凝聚而来的死亡气息!

      重重铁甲下,仅仅四人就能来去自如,杀伤数十人命,飞军战斗力之可怕让人生畏!

      没有人敢动手,刚才的噩梦还没回过神,谁也不想贸然送命。

      王平冷哼一声,道:“走!”

      士兵们“哗”一声自动让出一条道,目送王平带着四人离去。

      人有情,刀怎能无情?

      只是,太多无奈的事,太多不得不做的事。

      生命或许如草芥,或许是蝼蚁,战士的尊严,绝不许践踏!

      噩梦兀自萦绕心头,新的一天却开始了。

      阳光洒在大雨洗刷过的土地上,空气干净而清新。成片成片的野夹竹桃尽情伸展着腰肢,白色花瓣散发着浓香。

      一座碎石垒成的新坟默默躺着,墓碑是一截剖开的树干,刻着“汉征西大将军魏公讳延之墓”。

      韦巴倔强地立在坟前,双拐远远抛在一边。腿上刚刚愈合的箭伤因勉强站立早已崩裂,紧缠的绷带染成了殷红。

      戚七折了一枝夹竹桃花轻轻放在魏延墓前,道:“大鸟去斜谷找蒲神匠修盾,胖子也走了。你——”

      韦巴出神地望着远方,似没有听到。

      “意气用事,不配飞军!”

      “四人除名!”

      王平丝毫不带感情的话犹在耳畔震荡,他那阴沉沉的脸上是怎样一种眼神,不忍?还是深深失望?

      韦巴不知道,只觉得空荡荡的脖子阵阵凉意,九年来从未离身的虎牌被收缴而去。

      虎形军牌,飞军的象征,飞军精神与荣耀的承载!每一位飞军战士坚韧顽强、奋勇无当的力量之源!

      身在飞军,被除名是莫大的耻辱!飞军的人,宁死也不愿被除名!

      刀锋未钝,却被剥夺继续战斗的意义。国家虽大,无处容身!

      回家。

      只是,九年不归,家还是家么?

      【历史背景:诸葛病死五丈原,杨仪与魏延争权,延败被杀,仪辱其头。是夜,延亲兵冒死将头盗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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