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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错手 ...

  •   “顾惜朝,我代铁手照顾你两年,你的疯病也好的差不多了,你走吧。”
      “戚少商,你就这样放我走?”躺在床上的青衣男子诧异地抬起头来。
      “那你想我如何,杀了你?是啊,我应该杀你的,你害了我连云寨那么多兄弟,但晚晴小姐已经为你赎了罪,我不想为难你。”戚少商不敢回头,他有点怕,但说不出到底怕什么,是怕自己一时冲动就要拔剑吗?
      “戚少商,你给我听好了,你这金风细雨楼虽好但和个囚笼也没什么差别,我顾惜朝不屑,但你今天若放了我,今后一定会后悔。”
      顾惜朝从榻上起身,慢慢地拿过床边的小布兜套在身上,然后大踏步地朝门外走去。
      “顾惜朝,你别急,太阳已经落山了,明天再走也不迟啊!现在走,你今晚找不到住处的。”戚少商在看到顾惜朝踏出门口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挽留。
      顾惜朝嘴角扯起一抹凄凉的微笑,他一向不是拖泥带水之人,要断就断吧!

      青楼,那个人来之后那座楼就一直叫这个名字,真是一幢寂寞的楼啊!那个喜欢在夜晚的时候站在楼顶看月的人,那个喜欢在楼前种上一大片杜鹃花的人,那个喜欢坐在楼子里自己跟自己下棋的人,已经走了一年了。
      一年,真的很短,但已经足够让戚少商坐稳白道的第一把交椅,也足够让他成为一个更有担当的大侠,当然,也足够让他习惯那一袭寂寞到刺眼的白衣,穿上了,也就再也脱不下来。
      明天他就要兑现自己多年前许下的那个诺言,他要娶那个等了他很多年的女人,英雄美人本该如此,艳羡的自是不少,多是来祝福的,当然,也有郁闷的人,郝连算是一个吧,他喜欢红泪那么多年,仍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早早就让杨无邪把一切都打理妥当了,新房就布置在青楼。戚少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决定,或许是因为楼前的那片杜鹃真的很美,或许是因为楼顶确实能看到全京城最美的月光,这么好的景色没有人欣赏真是可惜了,与其荒废,不如便宜我这个楼主和未来的楼主夫人了。和红泪坐在楼顶一边赏月一边喝炮打灯的滋味一定很好,还有那片火红的杜鹃花田恰好也开了,花前月下,她会喜欢的。
      戚少商现在正站在青楼前,看着眼前这座他几乎天天来的楼子,以前是为了照料顾惜朝,顾惜朝走后,他也和那个人一样爱上了赏月看花,而以后,他还是会天天来,要和红泪在这儿终老那!
      今晚的月色真的很美,通透清亮,今晚的杜鹃花也很美,完全绽开的花瓣像是年华最好的女子。
      似乎和那人离开的时候一样那!
      为什么觉得睁不开眼睛了?一定是月光太明亮刺到眼睛了。

      大红的婚服,喜庆得很,薄妆的红泪美得也像是仙子,耳边频频传来道贺的声音,戚少商爽朗地笑着。
      君失红泪,我失晚晴!
      顾惜朝,你说错了,我和红泪终究还是幸福的。只是你输了,所以输了傅晚晴。我们本该是知音的,我和红泪,你和晚晴,若没有逆水寒一案,我们四人应该在一起把酒言欢,弹琴舞剑吧!
      想到这里,戚少商觉得有点凄凉!
      “少商,你怎么了?”不愧是相恋多年的人,息红泪一眼就看出了戚少商的失魂。
      “红泪,没事。我只是在想,这么多年,我太对不住你了,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那个早晚三叩首,晨昏三炷香的承诺我会好好遵守的。”
      戚少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息红泪面前说谎,大概是因为,顾惜朝杀了毁诺城那么多弟子,在大婚之日提到他,红泪一定会不开心的,所以,说说小谎也无伤大雅。
      吉时已到,请新娘新郎拜堂!
      戚少商牵着息红泪的手慢慢走到堂中。
      都是江湖儿女本不讲究什么细节,拜完堂后,息红泪和戚少商一起给前来祝贺的人倒酒陪酒。
      好一对天造地设的金童玉女,比肩的戚息两人看起来如同璧人,羡煞了周遭的一干江湖豪杰。
      郝连春水独自坐在一角,不断地倒酒喝酒,只是他的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个绝美女子的笑靥。
      红泪,戚少商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只会做得比他更好,只是,你还是愿意选他。如果这样让你觉得幸福的话,我也无话可说,也许,今天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你。明天,明天,我就要上战场了,马革裹尸大概是我最后的归宿吧!

      “大当家,你今日大婚,怎么忘了请我这个昔日知音啊!人情冷漠也无外乎如此吧!”
      清冷的声音一如往日,在戚少商心中投下了一颗石子,一动而起千层浪。
      “顾惜朝!”百般滋味在心头,戚少商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是该怎样,拔剑吗?还是大度地请他进来喝一杯喜酒?
      其实不用等他做决定,那个人已经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一袭青衣在众人当中是那么显眼,那么刺眼。
      大家看到这个已经消声灭迹多时的地狱修罗都纷纷拿起了身边的兵器,全神戒备,戚少商甚至感到身边的息红泪也默默拽紧了衣袖,他若是没有猜错,她手中一定有一支伤心小箭。
      “大家何必如此慌张,惜朝不过是一个早被废了武功的人而已,今日只是想来见识一下戚大侠与息城主的婚礼,算来,我和他们还是故人那!怎么,大当家,不欢迎?”
      依旧的狂傲,依旧嘲讽的语气,风神如玉,嚣张跋扈,顾惜朝还是顾惜朝啊!被废了武功又如何!
      “顾惜朝,非是我不欢迎你,只是这在座的有连云寨的兄弟,有毁诺城的姐妹,有神威镖局的,有小雷门的。这欢不欢迎不是我说了就算,你听懂了吗?”
      顾惜朝,你走吧!我答应铁手饶你一命,在场和你有深仇大恨的人却巴不得马上杀了你,我不希望你血溅当场,也算是知音一场的报答吧!
      “这么说,大当家是不欢迎了,可是,我顾惜朝想去的地方是没人挡得了的,同样,若是离开也没人拦得住。”一撩衣摆,顾惜朝捡了人少的一桌就坐了下来。
      顾惜朝,你住在金风细雨楼整整两年也是心甘情愿的吗?戚少商很想问但是他没法开口。
      这个尴尬的局面很快被打破,因为穆鸠平坐不住了,他提起那个曾经捅了顾惜朝一个大窟窿的长枪就刺了过去。
      戚少商一看脸就变色了,顾惜朝失了武功,他挡不住的,奈何离得太远了,来不及,来不及了,他眼看那人就要血溅当场,没来由地一阵惊慌。
      但,古怪的事发生了,顾惜朝径自斟了杯酒,嘴边只是弯起了一抹算计的微笑。
      糟了!戚少商心中大叫不好!
      他怎么可以忘记那个人是顾惜朝啊!失了武功又如何,他又岂会是任人宰割之人。
      果然,穆鸠平在离顾惜朝还有一点点的地方倒下了,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顾惜朝笑了,笑得很大声,有种说不出的轻狂,说不出的得意。他缓缓地举起了自己拿杯的手,慢慢摇动着,一下又一下,全然不管在场人诧异的目光。
      “酒是好酒,就是不知大当家认为它比炮打灯如何?”
      戚少商也诧异了,不是为穆鸠平的突然倒下,而是为顾惜朝这突然的问话。
      炮打灯,是啊,很多年没喝了,今天他特地叫老八从边关千里迢迢地带了一坛子,为的是和息红泪晚上花前月下时喝的。那满头烟花烈火的滋味还真是怀念那!
      这酒还是这个味儿啊,不过要看和谁喝了。
      他曾经在旗亭酒肆和顾惜朝说过的话,炮打灯是他一生最难忘的酒,和息红泪,和顾惜朝,一个是平生的红颜,一个是唯一的知己,果然,喝酒是要找对人的,和对的人喝对的酒,旗亭一夜,自是今生难忘。
      “旗亭一夜,终生难忘!”戚少商这么想就这么说出来了,出口的刹那,他愣住了,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旗亭一夜那是他生命的转折啊,死了那么多兄弟,一场千里追杀,遍地的鲜血,刺目到绝望。
      顾惜朝笑得越发张狂了,“旗亭一夜,惜朝也是永生难忘!”
      息红泪面色苍白,她举起了手中的伤心小箭,就要把顾惜朝射个对穿,但是,她举起的手慢慢放下来,身体也软了下来,倒在戚少商怀中。
      这时,戚少商才反映过来,他看到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一个接一个,就像那场千里追杀倒在他面前的人一样,一样的让他感到无力。
      “顾惜朝!”
      一阵怒喝后,戚少商也撑不住了,和怀中的息红泪倒在一处。
      “大当家,你还记得我当初离开时对你说过的话吗?我说,你不杀我,将来会后悔的,你不听,就是这么个结局。”
      顾惜朝放下手中的酒杯,慢慢朝戚少商走去。
      “我在进来的时候有撩过衣摆吧!那时,我就下了药,无色无味的气体,可以让人瘫软两个时辰。动用内力的话,药效会更快,穆鸠平比你们先倒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你放心,这药没毒,死不了人的。我不会要场中所有人的性命,我就要一个人的,大当家,你说,好吗?”
      顾惜朝一边说一边走,走到了戚少商的面前。
      “玉面修罗也有大发善心的一天那!你杀了我吧!是我害你失败的,是我害你失了傅晚晴的。”戚少商目不一瞬地注视着向他走来的顾惜朝。
      一样的青衫,最粗糙的布料,最低贱的颜色,他穿起来为什么就那么好看,高贵地像是谪仙。只是,比起一年前,他好像更瘦了。
      “戚少商,我怎么会杀你那!像你这样的大侠自然不会把性命看得最重,在你心中,到底什么是最重要的,是情是义,是家还是国?”
      顾惜朝从他随身的小布兜里掏出了片刻不曾离身的神哭小斧,慢慢弯下身来看着戚少商的表情,将小斧举到息红泪雪白的颈项间。
      “我杀了息红泪好不好,这个等了你那么多年的女人。或许,你已经不爱她了,但是,你对她的愧疚一定最深,杀了她,你会痛不欲生的。”
      听着顾惜朝的话,息红泪的脸色变了,她知道戚少商对她的感情已经淡了,但她还是想和他在一起,既然他肯娶她,她自然会嫁。她息红泪不嫁戚少商还能嫁谁那?那是一个她做了十多年的梦。
      “哦!错了,错了,你肯为连云寨抛弃息红泪,你心中最重要的一定不是她。是穆鸠平吧!他是你结义兄弟中唯一的幸存者,杀了他,你怎么向九泉之下的其他人交待那!”
      顾惜朝将神哭小斧对准了穆鸠平。
      “顾惜朝,你这狗娘养的,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你穆爷爷我去陪连云寨的一众兄弟,那是说不出的快活,十八年后,我们又都是好汉,你会不得好死。”
      “穆寨主的火气还是那么大,学学你大当家,能屈能伸方为英雄本色。不过,可惜,凭你那脑子,这辈子是决计做不了英雄的。”
      “顾惜朝,你别害红泪,我愿代她一死。”
      “哦!郝连公子也来了,看着心上人嫁给他人的感觉如何?其实,我还是蛮欣赏你的,至少,够痴情,听说你刚封了将军,明天就要去边关打仗了呀!手握千军万马的滋味很好吧,大宋的河山就要靠你守着了。你说,要是这大宋唯一能打仗的将军就这么死了,大宋是不是就这么完蛋了。戚少商,你在连云寨就是为了守这半片江山,我杀了郝连,你该是最难过的吧!”
      顾惜朝再次抬起了手中的小斧。
      “大当家,你想好了吗?你到底要我杀谁?这三个,哪个你也不舍得吧,既是如此,我就替你做个决断。”
      鲜血溅了出来,比青楼前那片杜鹃花还要艳还要刺眼的颜色,戚少商从中看到了绝望,天地在崩塌!
      顾惜朝说出了他此生的最后一句话:“傻子,我猜对了吗?”
      那袭在风中飘舞的青衣像是一只蝴蝶最后的挣扎,美到了极限,也凄艳到了极限,青色果真是最适合他的颜色那!
      鲜艳的红绽放在同样显眼的青上,绝美的画面,像多年前的那盘杜鹃醉鱼一样,看一眼,就会记一辈子。
      顾惜朝合起了双目,唇边停留着一个微笑,是得意?是凄凉?是算计?是如释重负?戚少商不知道。
      他,慢慢地挪过去,不能站起来,但是可以爬过去,一步又一步,在场的每个人都看着他,他却浑然不在意,甚至没看到息红泪脸上的绝望。
      这一次,他要为自己而活,他要遵循自己的内心,管它什么家国大义,管它什么爱恨情仇,他此生若还有什么希翼,就是把那个青衣人抱进怀里,再也不松开。
      顾惜朝,你赢了,我从来就赢不了你。知音,果真是知音啊!所谓知音,就是知道怎么阴死你的人。我的死穴,从来就是你,我最在乎的,从来也只有你。什么傅晚晴,什么铁游夏,统统都是借口,你害我那么惨,我还是不肯杀你,只是因为杀了你,我根本没法活下去。你说我不爱性命,其实你说错了那,我最爱自己的性命了,不杀你只是为了自己有活下去的希望,为此,我负了情,负了义,负了家国,负了天下。可是,到头来,还是留不住你,你想离开从来就没有人拦得住,傅晚晴不行,我当然也不行。
      修长纤弱的颈项间那道深到不能再深的疤痕诉说着杀人者的狠辣与决心,永远不会给自己,也不会给别人退路,顾惜朝还是顾惜朝那!
      “惜朝,你冷吗?有我抱着你,此生,绝不会让你再感到寒冷。”

      那一年,一个青衣书生缓缓地拾阶而上,金灿灿的斜阳拂了一身,一抬头,一转身,一句“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那一年,戚少商坐在旗亭的草棚中,看着那个人就这样走进他的视野,他中了一种毒,毒的名字叫做——顾惜朝,中了,就是一辈子。
      然后,就是那场千里追杀,他输了情,他失了心,谁都没有赢。

      两年前,青楼里。
      “傻子,我明天……要吃……绿豆糕,你去……给我买,听到没?”
      戚少商紧紧搂着怀里的人,轻轻伸出手去替他理了理鬓边被汗水漉湿的头发,听着他因为寒毒发作而颤抖的声音,说不出的心疼,恨不得代他受罪,
      每次魔功反噬的痛苦都是很难捱的,戚少商已经习惯在每月的毒发的日子里和他同榻而眠,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的身体,陪他一起熬过去。
      “买,当然买,你顾公子交待的话,我当做圣旨来办的。”
      “知道就好。”
      顾惜朝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磨蹭着,感受隔着衣服也触碰得到的火热,显得十分的惬意,甚至舒服地呻吟出声。
      傻子真的很暖,跟个大火炉一样,抱着他就感到不那么痛苦了!
      戚少商暗自叫苦,这算是什么啊,大半夜的,他有意来考验自己的定力吗?
      “顾惜朝,别乱动了,好好睡觉,否则明天就没有绿豆糕吃了。”
      顾惜朝或许真的是累了,他安静地合上眼睛准备睡去,只是嘴里还不服输地念叨着:“傻子,你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会陪着我一辈子吗?”
      不仔细听还真听不出来那!但,显然,戚少商的耳朵很灵敏,所以,他听到了。
      真是个小疯子那!他一定不知道,一辈子到底有多长。这样的诺言不是轻易可以许下的,就算是说一不二的大侠也往往做不到,就像,他不能爱息红泪一辈子,也不能恨顾惜朝一辈子。
      不知道顾惜朝清醒后知道他在戚少商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会有什么反映。该是恼羞成怒了吧!他一直是个脸皮很薄的人那!戚少商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地笑着,也慢慢进入了梦乡。
      如果,能这样,一辈子,也不错那!
      这是戚少商最后的意识。

      惜朝,那时的你是清醒的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心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一个我愿意陪着他一辈子的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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