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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黑影 ...

  •   ——
      玄真观内栽种了一株银杏树,据说是五百年前玄真观建成之日栽种的,生长的十分茂盛,粗壮的树干需要两人才将将能够合抱,高达十余米。
      此时正值落叶时分,一进道观就见到一位正在打扫树叶的小道士,才刚扫拢一堆树叶,忽地风一吹又散开了,小道士也不气,拿着扫帚又继续扫。

      “我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呢。”一个年轻的女声从道观大门处传来。
      “也没什么好的,不来也罢。”这声音清冷。

      小道士停下动作抬头,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抬脚跨进道观。
      两人外貌出挑,一位清秀,一位艳丽;小道士连忙走过去,作了个揖:“两位何事?”
      商羽难得也回了个礼,唐栗学模学样地跟着做了个动作,商羽开口:“找元真。”
      小道士倒也不在意商羽无礼的称呼,只是委婉拒绝道:“师父如今正在闭关,请问您找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商羽腹诽:老道士这招也就哄哄小孩儿,估计躲着偷懒呢。
      唐栗扯了一下商羽的衣服:“现在怎么办?”
      商羽没多说,金泊扇拿出来,朝着观内的后院扇了一道,地上的银杏树叶又一次被吹乱了,小道士没敢生气,这是法术,观内修行的师兄们都会用的,但除了师父,他从来没见过那么强的人,这时候他也知道自己也许是拦错人了。
      一不小心惹到了大佬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金泊扇带起来的风准确吹开了后院的一道门,正躺着打盹的元真被这道风吓得不轻,一个不注意就从榻上摔了下来:“我去,怎么这个时候过来。”连忙把道袍穿上马不停蹄的往道观门口冲。
      小道士见他急匆匆赶来,喊了声:“师父。”
      元真挥手,看了看地上:“怎么还没扫完,扫不完不许让你大师兄教你武功。”
      小道士撇着嘴:“是。”闷声又去扫地了,鬼知道他扫了多少遍。
      打发完了小徒弟,元真笑眯眯地开口:“大佬你们怎么来了?”
      商羽手里多了个囊袋,唐栗认识,是装度寻那个。
      “见见陈媛。”
      元真也不多问为什么,带着她俩往后院走,倒是唐栗问了句:“道长你不是闭关修炼吗,我们没有打扰到你吧。”
      商羽发出一声笑,嘲讽意味十足。
      元真脸不红心不跳:“没事没事,就是看看捉妖的书,算哪门子闭关啊。”看了两行还给整睡着了。

      那时见陈媛的皮相还很狰狞,不知道是不是身在道观的作用,看起来好多了,她被关在道观特意修的暗室里。
      玄真观算是H市警局的下属部门,和叶铮他们是在同一个体制内的,H市的鬼都归他们管,所以拥有自己特殊的审讯室。
      虽说和警局有点关系但是玄真观是自己管自己的,总局的人想动他们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妖管局也是如此。
      这间暗室的墙上用朱砂画满了阵法,大多为缚阵,门窗上的是带有攻击性的法术,每到初一十五伴随着镇内鬼怪的变化,元真都会来加固阵法,黄色的符咒用来加强效果,但是元真轻易不会使用,一是画符耗费的时间精力太多,二是很少能遇上需要用符咒的鬼。
      不过他关陈媛的那间屋子贴满了符咒。
      几人一进门,陈媛就发了疯似的冲过来,唐栗下意识往商羽身后躲,商羽动都没动一下,元真后退了一步,陈媛的双脚上都捆了锁链,并不粗,换做唐栗两下就扯断了,但是陈媛是鬼,这锁链叫乾坤链,专门用来牵制鬼魂。
      果然陈媛停在了离他们一米远的地方,伸着手也没有够到几人半分。
      元真一挥手,陈媛就被打退回去了。
      这时商羽把手上的囊袋打开来,一个身影就出现在这间暗室里,身上还穿着那个小警员的衣服。
      他垂着眼睛,气若游丝:“婆婆。”
      没等商羽回他,身后的陈媛突然躁动了起来,猛地向他冲来,带起一阵阴风,度寻反应也快,还没转身,脚尖一点地一个后空翻,三两下落到了陈媛身后。
      他此时是面向墙站着的,自然看见了满墙的阵法,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婆婆,我是妖……“不是鬼怪。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停下了声音,不为其他,他看见了那个熟悉的人,身上的衣服虽然很脏了,还是能看出上面的花纹,那是陈媛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度寻给她买的。
      “小媛?”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陈媛没有回头,但是看得出来她现在冷静多了。
      度寻一步步走过去,能看出来很久没打理了,他脸上颓废感十足,胡子拉碴,他走到陈媛身后,去拉她的手,手指触碰的那一瞬间,两人的手都有些抖。
      然后,度寻的手穿过了陈媛的手,一股凉意从手心传来。
      他摸不到她,连触碰都做不到。

      度寻蓝色的瞳孔盯着自己的手,他又伸手去捞,不行,不行,还是不行。
      他腿一软,咚的一声跪在地上。
      他忘了,陈媛早就死了。
      他垂着头,难以相信的看着自己的手。

      元真和商羽面无表情的看着,唐栗有些触动,她捏着商羽衣服的手更紧了,商羽看了她一眼,小声说:“小姑娘心软了?”
      唐栗说:“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
      “那我说真话,有点。”
      商羽笑了一声,没搭话,她示意唐栗松手,定住了陈媛的动作,走到度寻面前:“后悔吗?守门人。”
      度寻还没缓过神,没有答话,于是商羽又说:“桃园寨背后的人是谁?”
      度寻抬头看着商羽:“我不知道。”
      “好啊,那我也不知道陈媛会被送去十八层地狱的哪一层。”商羽毫不在意的开口,只是里面威胁的意味确实有些重。
      果然度寻脸色一变,他抬头看着还沉默着背对他站着的陈媛,他张口:“婆婆,我想碰到她……”
      “理由呢。”凭什么让你碰到陈媛。
      “我说,我全都说。”
      商羽这才动了动手,拿出一支细香,指尖一动,香就点燃了。
      香味弥散在空气里,传闻上古有仙兽,通万物,以仙兽制香,可接阴阳。

      片刻后,度寻试探似的伸出手。
      这一次不再落空,那只手依旧纤细,这一幕与记忆中千万次牵手重合,陈媛很喜欢被度寻牵着,因为她说。
      “被牵着的时候能感觉到我们是离对方最近的人。”
      他就这样,跪着,去碰自己曾经以为的未来。
      他什么也没说,安静了一分钟,自说自的:“我不知道他是谁,是他找上我的。”
      “那个时候陈媛开始发现福利中心不对劲,我每天都在恐慌之中度过,那天我到寻媛外面的林子里修炼,他突然出现在我的身后……”

      寻媛外面那片森林是度寻逃出妖界之后一手打造的,以前虽说也有林木,但绝对说不上茂密。
      度寻特意辟了块地专门种了竹子,竹也,静也,纯也。
      对于白狐这种爱干净的妖怪,尤其喜欢竹林。

      度寻一袭白衣在林中盘腿落座,气息运行到一周天,竹叶随着气息晃动,碰撞摩擦间发出唰唰的声响。
      忽地,一片竹叶在空中陡然转向,直直朝度寻的后方破空飞射过去,一道黑影为了躲避攻击从那边跃了过来,停在度寻身后。
      度寻依旧闭着眼,空气里多了这位的气息,无边的鬼气……度寻下意识蹙眉。
      “阁下的做法似乎不是君子所为。”
      那黑影踱步走到度寻身旁不到五米的距离:“我本来也不是君子。”黑影的声音很是沙哑,不知道是刻意伪装还是本来如此。
      “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黑影转身看着坐着的度寻:“我只说一件事,我有办法控制半妖的灵智。”
      度寻震惊地睁开眼看他:“你是什么人!”只看见这人一身黑袍,连头也遮在宽大的帽子下面,周围的环绕着阵阵阴气,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
      “哈哈哈哈”黑影的笑有些放肆:“那位漂亮的小姐叫陈媛,是吧?”虽说是问句可是却说得肯定。
      度寻脸色一变,站起身与他平视:“你想干嘛!”
      “你放心,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黑影凑近度寻:“控制半妖的灵智……我亲爱的守门人,这不是你正需要的吗?”黑影的声音蛊惑着度寻,尤其是在说出那句守门人之后度寻心里动摇得更厉害了。
      这人绝对不是普通人,看不穿得修为,神秘的打扮,萦绕的阴气,还有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你想要我做什么。”神秘人说得不错,他需要控制半妖灵智的方法,不管是因为陈媛还是半妖本身。
      神秘人满意的点头:“去桃园寨,让河里的祭品入阵。”说完这句,他周围的黑气开始阵阵骚动。
      度寻急忙问:“方法呢!”
      “入阵之后我会再来的,到时候你就知道方法了。”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
      “你只能信我,不是吗?”说完这句话,一阵风拂过,最后的黑影散了。
      度寻立在原地,是的,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他也是第一次接触半妖。

      于是他去了,他看见了那个未完成的阵法,然后杀了那个工程师,眼看着沈悦的怨魂进了桃园寨。
      沈悦进入桃园寨没两分钟,神秘人果然出现了,这时候度寻已经平静下来了。
      他的声线没有波动:“方法呢?”
      神秘人抬手指着桃园寨的方向:“半妖体内的妖气很杂,一半的原因就是人类血统的魂魄太脆弱,支撑不起妖气的周转,而这里,最不缺魂魄。”
      度寻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让我用魂魄养半妖!?”
      度寻手里瞬间聚了妖气,朝神秘人打去,哪知道神秘人的身体如同雾气一般,妖力所过之处,直接打出了个洞,然后又恢复了原状,度寻这才知道这并不是他的实体,或许只是一个分|身,更甚者也许只是一些用阴气聚合成的形体。
      神秘人发出阵阵笑声:“当了刽子手还想怜悯众生?守门人,不要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了。”
      度寻没有停止下攻击,神秘人也没有正面迎击,大概是正面被打也会影响到他本身,于是他不停的躲闪着度寻的攻击。
      “你想想那位漂亮的小姐啊,她会知道的,福利院养了一群无法控制的怪物,你也是个怪物,到时候她会恐惧,会怕你,躲你,离开你,你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他说这话时声音传得很远,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是并不妨碍它的作用。
      度寻会怕,他从妖界逃出来数十年,这点时间于妖来说不过一瞬即逝,但是是他百年来最欢愉的时光,而这一切是陈媛带给他的。
      也只有陈媛能带给他。
      他得了一种名为爱的不治之症,离了她就是不行,他虚伪,他无耻,他是叛徒,是懦夫。
      但是他爱陈媛。

      ——
      度寻是只狡猾的狐狸,在人间待了几十年后为自己建了一个理想中的乌托邦。
      人界对妖修炼不易,早些年的时候他并不会经常维持人形,于是渐渐传出了林中有稀世白狐的言论,为了躲避追捕,他不得不经常跑出森林。
      那天他体内妖气异动,他知道妖界是真的乱了,于是拼着最后一股劲逃出了森林,却因为疏忽在半路上踩中了猎人埋下的陷阱受了伤,一瘸一拐的向前走,意识模糊,不知道是走向了何方。
      最后倒在了路边。

      是陈媛救了他,那时陈媛还小,还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脸上还有没褪去的婴儿肥,她抱起这只受伤的狐狸送到了兽医院,那只小手一直温暖的抚摸着狐狸疲惫的身躯。
      一个星期后,陈媛的班级里多了一个叫度寻的小男孩,他的眼睛是蓝色的,据老师说他的父亲是外国人,他长得很好看,全班同学都很喜欢他,但是全班同学都知道,他只喜欢陈媛。
      往后的二十多年间,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度寻喜欢陈媛,从始至终。

      爱一个人哪来那么多的理由。
      就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多一分少一秒都不行。
      错过了,就觉得后悔万分。
      非要拿在手里,揣在兜里,变成自己的才行。

      ——
      度寻收了手,他没再进攻,那人也不急,安静的呆在一旁。

      那天清晨第一缕阳光出现前,度寻动身收走了被沈悦杀害的桃园寨村民的魂魄。
      那道黑影满意的离开了,他只等沈悦成熟。

      桃园本繁茂,今却不复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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