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警/文翘]生死不离》葡萄魚

2、CH2

　　钟立文是在梦里被CALL醒的。
　　梦里边他正睡在收拾地干干净净的柔软温暖的床铺上打滚得不亦乐乎，电话骤响，他翻身去接，便享受了从天堂落返地狱的免费体验，再睁开眼就是薯片包装瓜子壳啤酒罐旧袜子堆满地。他龇牙咧嘴地抓过手机，“程Sir啊半夜一点啊，有没搞错啊，上吊也要喘口气啊。”
　　“我知，24小时Stand By嘛……咩？女警？我识的？”钟立文睡意全消，只能够下意识地重复电话里听到的话，“你话……花若葆？！”

　　花若葆！！！
　　三个字在钟立文耳旁炸开来。
　　他一跃而起差点脑袋砸上吊灯，悉悉索索拉过牛仔裤和T恤就一阵乱套，“Sorry啊程Sir我明早来你办公室报到，我有事出去先。”

　　钟立文在凌晨的高速上飙车。
　　根本不怕明天交通部的罚单比他早一步到警署报到。
　　他心里一边一边在念着不要慌啊钟立文，喂叫你不要慌啊。钟立文握着方向盘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该死，你在怕什么！

　　冲到李柏翘门口，才按下门铃就即刻有人开门。
　　客厅里零零落落也坐着不少人，钟立文倒真是一愣，粗Ling难掩倦色，看到他也吓一跳，“立文你怎么来了？”
　　“你们——”钟立文指着粗Ling，又指指屋子里，压低声音问，“柏翘怎么样？”
　　粗Ling叹口气，“整个人傻愣愣，不吃不睡连哭都不哭，刚把花师奶劝去睡觉。”

　　“点会这样的！”
　　钟立文都不知自己在问花若葆还是在问李柏翘。

　　“柏翘你要不要睡觉？”
　　“我都不困，泉叔也很晚了，不如你返屋企先啊，还有粗Ling，邦少一人又带BB又看铺得不得啊，不如——”李柏翘的语调连基本的起伏都没有了，他的话在看到钟立文像门神一般堵在玄关的时候嘎然而止。

　　钟立文几乎不识眼前的李柏翘。
　　明明只是一天多未见，怎么整个人犹如脱水一般瘦了一圈。整张脸上血色退尽，只有一双漆黑漆黑的眼睛，却深得不见底，连半分神采半点光都没有。

　　“阿文你也来了。”
　　李柏翘的声音仍旧干巴巴。
　　钟立文汗毛竖立，觉得他最害怕的事终会发生。

　　一群人劝的劝说的说，个个精疲力竭。只有李柏翘即使坐着依旧背脊挺得笔直，像国小时全班最乖的学生，钟立文知道他坐在这里，他在听自己讲话，可是李柏翘的脸上无法捕捉到任何的表情。

　　钟立文看到李柏翘穿着白衫一个人走在巷子里，喊不出，抓不到，只能看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渐行渐远——他连头都不回。
　　“柏翘！”
　　他大喊一声惊醒过来，冷汗湿衫。
　　原来，一班人最后东歪西倒地不知何时睡过去。

　　…………柏翘不知所踪。
　　所幸钟立文是个现代HK警察，还没惊慌到忘记有手机这个发明。更所幸的是，李Sir依旧有随时待命的好习惯。
　　“柏翘，你在哪里啊？”
　　“天台。”
　　“不准动，我马上上来。”
　　气急败坏的害怕。

　　天台上的夜风很大，吹鼓起单薄的衣料飒飒作响。
　　李柏翘站得很高，依在围栏上能很清晰地看清楚脚下这个世界。
　　香港之夜，永远霓虹缤纷，永远车水马龙，永远纸醉金迷，永远奢华糜烂。
　　望得久了，便会觉得有些眼花花脚软软。
　　他不知他曾经救下的，没能救下的男仔女仔们站在这样的高度，看到的世界是不是一样呢？
　　这么美，这么不真实的世界。
　　然后，李柏翘听到背后那个轻柔到颤抖的声音。

　　“柏翘。”

　　“阿文啊……”对面大厦的光给李柏翘的侧脸镶上一层银色的边，迷迷蒙蒙地不真切，好像就会这么消失在虚空里，“我有个问题想了很久。”

　　钟立文不理他的喃喃自语，站在下面喊，“你落返来先啊。”

　　“我记得前几日出勤，在街边看人拍戏。有个女警中枪倒地满身鲜血，导演一喊卡，立刻站起来，新帽新衫从头来过。”李柏翘目光凉如水，“我刚在问自己，如果从头来过，要回到从几时。不如不返来香港，不考PTS，不会认识Fiona，讲不定李Sir都没事……”

　　“柏翘！”

　　“我是不是真的命犯天煞？……从小到大，听最多的就是‘对唔住’，‘对唔住我们救她不回’，‘对唔住我们尽力了’‘对唔住这是意外’……真的够了，我不想再听对唔住，钟立文，你知唔知啊！”
　　李柏翘在说给自己听，漆黑的眼底似乎泛出隐隐水光。
　　其实这些话他说过很多遍，但是所有人会回答他，柏翘你多想了，柏翘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是怎样？

　　钟立文仰着头看他，伸出双手，“柏翘，你落返来先啊。”

　　“药煲，真的很好。我知她不中意钓鱼，但是她愿意陪我。我知她不中意食蟹，但她仍会夸我的葱姜蟹。昨天……上班前她还说周末一起去登山……”李柏翘猝然回过头，抿着嘴角还是一副强忍倔强的样子，却早已眼眶通红。

　　钟立文仍旧伸着双手，纹丝不动，“柏翘，你落返来先。”

　　眼泪顺着脸颊掉下来，李柏翘终于哭出声，“我是真的想同她一生一世来的……”

　　“我知，”钟立文终于逮到机会，抓住李柏翘的胳膊就往下拽，然后抱住他冰冷僵硬的身体，一遍一遍轻拍他的背，好似哄宠物那般揉他的发。

　　李柏翘狠攥着钟立文的T恤，把头埋在他肩窝里，浑身颤抖，发出像小动物一样的呜咽，“我是真的想同她一生一世来的……点解不给机会我啊……老天点要这么残忍对我啊……”

　　脖子有滚烫的液体落下来，然后掉进了心里。
　　“柏翘你哪里是天煞来的？你是天煞我就是孤星，你看我还不筷子一根，跟你天生一对来的。你以后别再这样吓我啊，我口无遮拦You Jump I Jump都讲得出口的……柏翘啊，你不来香港，点会认识我？我是比小强还强的钟立文，不会早一步离开你的……”

　　安慰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怎么听，都像变成了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