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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皇室血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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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二哥沐止薰最近迷上了一个民间女子。
我去御花园采莲蓬的时候路过凌霄殿,看到他还直挺挺跪在殿前,急的身边一群太监宫女围着他团团转,跟一群拉磨的驴似的。
我抬头望了望天,这炎夏里大日头的,都能把莲池给照成温泉喽,还是冒烟的那种,他竟然就这么跪在日头底下。难怪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觉得他那一头乌发似乎有青烟在冉冉升起。
我还是很同情沐止薰的,我觉得如果我是他,我肯定不会挑这种一天里最热的时候给自己找罪受。其实他完全可以在半夜里晒着月光吹着凉风哼着小曲儿皱着他的小眉头,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跪在殿前给老头子看,这样老头子估摸着就算很想陷在哪个妃子的温柔乡里□□,想起他这个最爱的儿子的时候也会悲催的不能人道。
我一边想一边偷偷的笑,不是笑老头子的不能人道,而是看到沐止薰那惨样就觉得心花怒放。不是我心理阴暗,可是我不幸灾乐祸就对不起我和我娘这些年受的憋屈。
所以我一边哼着歌一边故意慢慢的飘过沐止薰身边。太监宫女朝我行礼:“永仁公主。”
永仁公主是我的封号,我揣摩老头子的意思是希望我永远仁慈,他那双因为纵欲过度而浑浊的眼睛在看我的时候倒是分外犀利清明,我那点恶毒心思被他看的比沐凌霄最喜欢的琉璃镜还要透彻上三分,所以大概才给我这么一个封号。
我矜持的抬手让奴才们起来,然后假装惊奇,蹲下身子研究沐止薰的表情。他的下颚绷的紧紧的,饱满光洁的额头有汗珠滑落,脸色苍白。嘿嘿,我笑的很假,然后说:“二哥,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小妹劝你别做无谓的挣扎了。”
沐止薰轻轻扫了我一眼,就那一眼,让我在大热天里生生打了个寒颤。所以我说我最恨他永远做出这么一幅蔑视天下苍生高高在上的骄傲样子,如今都沦落到跟一只狗一样的地步了,看我的时候好像还是在看一只自不量力的可笑蚂蚁。
我在心里发誓:沐止薰,有朝一日你落到我手里,我一定把你这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眼睛挖出来,看你拿什么瞪我。
这么一想,我又得意了,于是很大度的不计较他那凌厉的一眼,拍拍手站起来,蹦跶着越过他身边朝御花园的莲池进发,还不轻不重的踩了他平铺在地上的袍裾一角。
到了御花园,莲蓬没找到,莲花倒是怒放的一塌糊涂,红红粉粉的闪花了我的眼。我两只脚蹭在池塘边上,伸长了脖子凑到那丛莲花里找莲蓬,还要平衡身形以免栽到池子里面去,很是艰辛。我一边找莲蓬,一边寻思以我这如此柔韧的可以捏圆搓扁的身段,负责教导宫中舞姬跳舞的云尚宫会不会私下里收我做徒弟。
结果云尚宫没有来,倒有别的人看不下去我这摇摇欲坠的姿势,甚为好心的提醒我:“沐薏仁,你在干吗?”
一听这又甜又腻又黏跟烂柿子一样的声音我就知道是谁了,我把头从莲花丛里拔出来,扭头一看,沐凌霄斜靠在一艘小画舫上的美人榻上,旁边两个丫鬟在摇着扇,榻边的小几上还放着进贡的时令鲜果——好像是荔枝。我的口水要流下来了,荔枝果然比沐凌霄那张碍眼的脸可爱多了。
沐凌霄是沐止薰一母同胞的亲妹妹,这两人都是老头子如今的宠妃菊妃所生。我娘亲曾经跟我说过:佛语曰众生平等。我小时在每次被沐凌霄欺负的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时候都会愤愤的想:这话纯粹是扯淡。既然众生平等,凭什么都是公主,她就万千宠爱集一身,我就过的比冷宫里的废妃还凄惨,连名字都不如人家。你听听,沐凌霄,封号凌霄公主,多么华丽震撼的名字,虽然凌霄花是攀附着大树的,但好歹它也是朵花不是。我呢,沐薏仁,我还沐花生沐红枣呢!可是随着慢慢长大,等到被欺压的惯了,我就对众生平等这句话衍伸出了另一种奇异的理解,就譬如老头子的父爱,统共就这么一点,量是不变的,既然都给了沐凌霄,给我的也就相对少了一点,但是无论如何他都只有这么一点爱,万不能凭白又多出许多爱来,所以只能在我和沐凌霄之间此消彼长。这么一想,的确是很公平的。后来我把这个理解说给我娘听,她红了眼圈看我,我就再不敢说了。
“喂,沐薏仁,本公主在叫你呢。”
好吧,虽然沐凌霄从来不叫我三姐,可是做姐姐的不能和小辈计较不是,所以我拉动嘴两边的肌肉,熟稔的拉出一个完美的姐妹情深的谦恭笑容来:“四妹,好兴致啊。”
的确是好兴致,怎么这兄妹俩都喜欢大日头的出来溜达。
沐凌霄那小画舫晃啊晃,只可惜没翻船。她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直叹的我担心她来不及换气,然后她说:“止哥哥还跪在凌霄殿前面么?唉,不过下了一趟江南,怎么就爱上了一个民间女子,听说是叫杜兮兮是吧?他也不想想,父皇肯定不会答应他们俩的。那杜兮兮也真是不知好歹,一介贱民还妄想攀上高枝,害的止哥哥被父皇责罚。唉!”
我盯着荔枝,被太阳晒的有些昏昏欲睡,只等着沐凌霄唏嘘感慨完这一番好赶快坐着她的小画舫随着水飘走——最好直接飘到往生河上去。可惜沐凌霄喝了一口冰茶润润嗓子,又继续说:“所以我们做妹妹的,绝对不能眼看哥哥陷于情爱,将大好前途付之一炬。如今之计,只有挥剑斩情丝,如果杜兮兮没有了,想必止哥哥消沉一段时日后自然又会重新振作起来的,你说对吧,沐薏仁?”
听到这里我总算听出一些眉目来了,我就说沐凌霄以往看到我就跟看到个透明的屁一样,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和我姐妹情深,原来是自己没那胆子,就想借我这把不怎么好使的菜刀去杀人。
你会为了一个天天欺负你践踏你羞辱你的人做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傻事吗?不会。所以我嫌弃的看了她一眼,鼓励她:“很对。四妹你果然蕙质兰心,三姐相信你一定能想出办法救二哥于泥淖之中。”说完话我准备慈爱的拍拍她的肩膀以肢体动作加强我对她的期望和信任,不过她飘在水中央,拍不到,所以我只是拍了拍手,继续把头塞到莲花丛里面去。
小画舫扑腾着水终于飘远了。我没找到莲蓬,为了不白来一趟,于是折了几枝莲花。
从御花园到我和我娘住的落霞阁还是有段距离的,我怕莲花一路被这毒辣的日头晒着会焉了,只得挑僻静阴暗的小路走。
苍天可鉴,如果我知道在这幽暗僻静的小路上会碰上这么一出戏码,我就是被晒的和这荷花一样焉巴,我也不会挑近路走。
这出戏的女主角抖着她那柔弱的嗓音凄凄惨惨的呼喊:“别,大皇子,您不能这样……”
我掏了掏耳朵,觉得她用这种声音这种语调这种句式企图抗拒一个野兽,很有一种隐晦的□□似的欲拒还迎半推半就的味道。我把身子藏在灌木丛后面,透过树枝缝隙看去。
呀,那男主角不就是我那大哥沐修云么?想来他此刻应该是扮演那只野兽,钳着人家姑娘的下巴阴冷的笑:“杜兮兮是吧?呵,既然是他喜欢的女人,那么你就认命吧。你说,他还在凌霄殿前跪着,我却在这里上了你,他知道以后会是什么反应?”一边说一边去扯姑娘的衣襟。
我仔仔细细看了那姑娘两眼,她就是杜兮兮?她就是那不可一世的沐止薰喜欢的女人?看她那柔弱的梨花带雨的样子,像一根任人捏圆搓扁的面条,比我沐薏仁还要不济。我还真没想到沐止薰的品味如此的独特。
戏码还在上演,而且颇有越演越烈的趋势,我一边寻思着看一出活春宫会不会长针眼,一边看了看杜兮兮满脸鼻涕粘糊糊的样子,不明白沐修云对着这张脸怎么下得了手。
沐修云虽然做人恶心了点,下三滥了点,欠抽了点,不过我很欣赏他对沐止薰的愤恨。我觉得某种程度上我们可以结为同盟。沐修云的母妃是老头子的正妻,琉璃国的皇后,只可惜不得宠。他虽贵为皇长子,宠爱却全被沐止薰夺了去——这里又可以用到我那个对众生平等的理解,同样的,老头子的爱也全部给了沐止薰,没有丝毫分给沐修云。所以沐修云无论是替自己不平,还是替自己母亲不平,都是很有道理的。
我很想赞同沐修云的做法,因为我也想看看沐止薰的反应。可是那杜兮兮好像哭的要背过气去了,还不停的打嗝,好像是真的很不愿意。
所以我最终还是决定充当一回英雄救美里那个英雄的角色,同时我悲哀的明白了一个道理:我果然做不成恶人。当恶人这种事,也是需要天分的,譬如沐修云、沐止薰,甚至沐凌霄,就是不包括我沐薏仁。
我举着两枝干巴巴的荷花通的一下跳出灌木丛,用最纯真最无辜的眼神看他们俩:“大哥,你们在做什么?”
沐修云的动作停了一下,杜兮兮抓住这一秒的时机哧溜一下跑到我身后躲起来,我开始纳闷她这么敏捷迅速的反应怎么会被沐修云逮住。
沐修云的笑容实在是很难看,他说:“三妹,乖,这里没你的事。大哥在做让你二哥痛不欲生的事情,三妹不是也很恨你二哥么?那你就当做一切都没看到,好不好?”
我点头:“好啊。可是二哥不是已经回他的腾云楼了吗?大哥在这里怎么能让二哥痛不欲生?”
沐修云脸色一变:“他回腾云楼了?哼,动作倒快。”然后恶狠狠看了我背后的杜兮兮一眼,撂下狠话:“这次就放你一马,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杜兮兮从我身后磨蹭出来,挂着一脸鼻涕泪水又哭又笑:“永仁公主,谢谢你!”
我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以防她的鼻涕滴到我衣服上来,然后说:“不用谢,你回腾云楼吧,以后二哥出去的时候你就呆在楼里面不要四处乱跑。因为……”
因为琉璃国皇室的血统,很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