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起源[虫族]》西枫

2、废弃城镇

　　广袤的荒漠冷风簌簌，寒气钻心入骨，楚怀星裹紧了外套，抱着黄铜笔记沉默不停地朝前走去。

　　在他身后，巨大无垢的“蓝月”幽幽照耀，除它以外，夜空中不见一颗星辰，虚无得犹如深渊裂隙。

　　楚怀星吐出一口热气，抬头眺望远方夜幕中若隐若现的建筑群。

　　在消化了自己穿越到不明星球的事实后，他就开始寻找起活下去的生路。
　　既然这个世界上有类似人类建筑的仓库，那么肯定也会有和他相似的智慧生命存在，哪怕那些外星人无法沟通，哪怕他们会对他造成伤害，那也等遇上了再说。
　　反正以他目前的状态，没有水没有食物，独自一人是无法在这片荒漠生存下去的。

　　于是，在绕着仓库行走观察一阵后，楚怀星便朝着仓库后方走去。
　　那个方向千米外似乎矗立着一座城市，他望见了一些楼房的虚影，只是那些建筑都呈现出阴暗的颜色，显得有些荒凉，不知还有没有活物生存。
　　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只能去碰碰运气。

　　随着建筑群的影子渐近，地上覆盖的白沙层逐渐消失，出现了一条相对清晰的主干道，视野内废弃的房屋与茂盛生长的植物也开始变得数目繁多。

　　楚怀星一边缓步前行，一边留意着周边的环境。

　　不知是否为蓝月照射的缘故，这里的植株都是蓝紫色系的，从茎叶到花朵到果实，通体泛着蓝色。
　　他注意到一种外观和月季相似的藤本植物，花朵是宝石蓝的颜色。
　　这般纯粹艳丽的蓝，在过去的生活中极为少见，而这里全是这样的植物。

　　但他并未觉得它们漂亮，此情此景下，这样的画面于他而言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
　　“妖异。”
　　楚怀星无声地吐出这个词，远远地绕开那座被“蓝色月季”缠绕的废弃房屋，沿着主路走进了建筑密集的区域。

　　事实上，在还未真正靠近这片建筑的时候，楚怀星心底就盘桓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既然仓库已废弃多年，那么这片距离最近的建筑群很可能也早已被遗弃。

　　果不其然，沿着杂草丛生的街道一路走来，映入眼帘的都是坍塌破损的灰白色建筑，纵使有一些保留还算完整的房屋，墙体也都斑驳龟裂，爬满了暗紫色的植物藤蔓。

　　颓朽、衰败，与闇无人影的凄寂笼罩着大街小巷。

　　这座小镇起码有百年无人居住了。

　　称之为小镇，是因为它面积不大，顺着最为宽阔的主路，一眼能够看到头。
　　但它内部的楼房却又十分高大，最高的足有几十层，最矮的也有五六层，且道路整齐，一个个区域划分清晰，就像是为了某种目的而一次性建成的。

　　楚怀星对这座小镇的过去有些好奇，但此时他体力透支，又冷又饿，游荡在这阴森犹如鬼城的环境中，也不敢多探索什么。
　　于是，在找到一座相对没有那么破败肮脏的建筑后，他便踏上那尖顶大楼的台阶，坐在落满灰尘的昏暗拱廊下，靠着廊柱休息起来。

　　他将黄铜书垫在屁股底下，双臂搭着膝盖，望着明亮的蓝月苦涩地抿了下唇角。
　　寂静下来后，原本压下去的思绪再次起伏摇动。

　　回想起今日种种，复杂的情绪犹如沸水咕噜咕噜冒着气泡。
　　孤独、悒郁，又夹杂着几分无处释放的怒意。

　　楚怀星眼前浮现出张导致自己穿越的始作俑者的脸。
　　若不是陈栎那厮在婚礼后的同学聚会上，突然当着众人的面向他表白，他也不会为了避免尴尬而提前离场，之后也就不会在回家的路上遭遇那辆仿佛醉酒驾驶的疯车！

　　“所以穿到这破地方来，那小子得负一半的责任！”
　　楚怀星想到那辆疯车，就恨得牙痒痒，但很快又颇感无趣地叹了口气。
　　怪来怪去，说白了，就是他运气不好，碰上了这一切。

　　安静片晌，楚怀星打开了手机，对着壁纸上的阳光与大海出了会儿神，旋即点开了通讯录，一点点地下滑。
　　当看到“外婆”的备注时，鼻腔忽感酸涩。

　　要说楚怀星对自己的家人有多么留恋，其实并没有。
　　他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异各自组建了家庭，现在过得都不错，即便他消失，也不会引起他们多大的波动。
　　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是拉扯照顾他长大的外婆。
　　他这一死，直接穿越到了异世界，连交代后事的机会都没有。
　　没有机会和亲人朋友告别，也没法处置遗产和他经营了三年的视频账号，还有他那刚迈入正轨的淘宝店铺……

　　再过几天就是给员工发工资的日子了，这下可好，被迫成为了无良资本家……楚怀星自嘲地扬了扬唇角，漫不经心地滑动了两下手机的页面，点进了橙色软件。
　　本以为会看到一片空白的页面，然而APP首页在加载两秒后，却是跳出了一张张商品图。

　　楚怀星愣神，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刷新了一下页面，首页的商品便也跟着被刷新替换了。

　　楚怀星顿时坐直了身体。
　　这淘宝竟然是可以浏览的！

　　怎么可能？这里分明没有半点信号啊！

　　楚怀星不信邪地又点开了其他软件，但某企鹅也好，某大眼仔也好，都呈现一片空白，唯有淘宝，不仅仍可以浏览，甚至可以加购物车和购买商品！

　　尝试下单了一款曲奇饼后，楚怀星感到有些茫然。
　　阿.里.巴巴难道都这么牛逼了吗，可以把信号连接到异世界？
　　还是说，其实他并没有穿越，还在地球上？

　　望了眼天上的巨大蓝月，楚怀星摇了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所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满心疑惑地刷着一款款商品的详情页，想要从中找出一些线索，但随即，阅读黄铜笔记时的那股抽痛感又冒了头，就仿佛刷淘宝这件事本身是依靠消耗他的精力来维持的。

　　楚怀星眉头紧锁，没有过多坚持就选择了放弃思索，闭上眼养神。

　　手机关闭的刹那，无边的幽暗与寂静再次将他围裹了起来。

　　楚怀星按了按太阳穴，继而垂下了脑袋，将额头抵在手臂上休息。

　　被头痛与饥寒环绕时其实并不容易入眠，但走了这么远的路，又两次被抽空精力，此刻的他实在太累太疲惫了，合起眼没一会儿就已昏昏欲睡。

　　正当思绪流散、即将进入梦乡之际，一阵不舒服的预感袭来，楚怀星倏然惊醒。

　　——有什么东西正窥视着他！

　　楚怀星反射性地抬头，结果睁眼就对上了一排绿油油的眼珠。

　　“艹！”无声的咒骂在唇边转过。
　　楚怀星微微起身，握住了屁股底下黄铜笔记的书脊，谨慎地盯着前方拱廊下的巨型生物。

　　那是一只足有三米高的巨型蜘蛛！

　　楚怀星精神紧绷，寒毛耸立，面对庞大怪物的恐惧令他想要不顾一切转身逃跑，但思考过后，却选择了一步一步从容地后撤。

　　他的想法很简单，以他们二者间的体型差距，纵使他跑出百步，兴许还抵不过这外星生物的轻轻一跃。
　　既然跑不过，那就苟着，尽量不引起对方的敌意。

　　就这样，一边对峙着，一边贴着柱子缓慢地后退，蜘蛛始终没有动弹。
　　就在楚怀星即将绕到柱子后方时，对面的巨型蜘蛛突然展开了它长满毛刺的步足趴伏下来，体型一下子横向扩大了近一倍！

　　楚怀星呼吸一滞，以为这是怪物准备进攻的信号，连忙一扭身体猫到了石柱背面，等着攻击的来临。
　　然而，一秒，两秒……
　　没有动静？

　　深吸了口气，楚怀星将黄铜书挡在额头前，悄无声息地从石柱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随即，他挑起了眉，对眼前的画面感到惶惑。

　　体型庞大的蜘蛛怪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堪称温顺地趴伏在地上，两只前足.交叠着，捧着一枚不知何时出现的橘红晶石。
　　晶石散发着绚丽耀眼的光芒，而它正努力地伸展前足，抬高晶石，似乎在做出献礼的姿势。

　　楚怀星不禁望向那块颜色鲜艳的晶石，视线与之相接触的瞬间，身体内部突然涌现出一股强烈的食欲。
　　他直直地盯着那块矿石，浑身的细胞都好似在一瞬间苏醒了它们各自的意识。
　　尤其是空荡荡的胃袋和精力空竭后麻木迟钝的大脑，就像能感知到那块晶石将带给它多大的能量似的，一心一意地向身体的每个器官传达着“吃掉它”的指令！

　　但这是蜘蛛怪所给的东西。
　　楚怀星吞了口唾沫，凭借着仅存的一丝理智，艰难地移开了目光。

　　这个新世界有太多的不寻常处，他并不觉得自己想吃一块石头有什么问题，或说，他的大脑此刻已无法进行如此细致的思考。
　　楚怀星现在所想的，只有蜘蛛怪对他的态度。
　　这块橘红晶石究竟代表的是友好的善意？还是虚伪的陷阱？

　　见人迟迟不动，巨型蜘蛛发出了两声“嘶嘶”声响，捧着晶石的前肢愈发往前递近。

　　这个动作的含义实在太明显了，楚怀星隐隐察觉到对方似乎想与自己说些什么。

　　“可我没法和一只怪物沟通啊……”
　　楚怀星扯动唇角，低头看向手中的黄铜书，努力地冷静心神思索几秒后，总算抓住了那个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本笔记的第一页所记录的正是使用精神力与其他种族沟通的方法！

　　虽说精神力什么的有些扯淡，但他都穿越了，遇到些奇幻的事情也可以理解。

　　只是以他目前的状态，没有办法再次阅读笔记，就只能凭靠那一眼被灌输的知识来进行尝试。

　　楚怀星回忆了一下自己看过的内容。
　　要用精神力沟通，就必须保持心态的绝对平静与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先“看到”沟通对象的精神体，然后使源自于本身的力量自然而然地延展发散出去，与沟通对象的精神体相接触……
　　这可以依靠冥想，或是给自己下一个放空大脑的暗示。

　　楚怀星有意识地放慢了呼气频率，尝试使用深呼吸法静心凝神，然而没能成功。
　　随即又在心中默念眼保健操口令，依旧失败。

　　显然，对一个新手而言，这两种方法都很困难。

　　楚怀星抿了下唇，心道没有办法静心冥想的话，不如就靠想象某个东西来保持注意力的集中。
　　于是他闭上双眼，开始具象化不久前自己下单的那款曲奇饼。

　　那是他最喜欢的一款软曲奇，它的外形是黑棕色的，和奥利奥差不多大小，表面光滑无花纹，约一公分的厚度……
　　它咀嚼时的口感是既松软又厚实的，有着巧克力的香甜，却又不腻味，里面还夹着薄薄的巧克力酱……

　　楚怀星努力想象着那块饼干的细节，逐渐感到心境越来越平和，意识越来越松散。
　　知觉仿佛被放进了一种极为高深的神秘而敏锐的状态中，灵魂与心智飘浮到了空中，如轻风般往外扩散渗透……

　　这时，一道陌生的意识进入了他的脑海。

　　【陛下……】

　　楚怀星下意识地暂停了想象，但并未睁开双眼，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眼前已不再是黑暗。
　　此刻，他的周围满是层叠交错、密密麻麻的斑斓线条，这些色彩浓郁的发光线条以一种超出维度的方式构建出了石柱、建筑、台阶、植物、土地等一切不论有无生命的物质。
　　它们极为复杂，每个角度看过去都是不同的色彩与构造，不能细瞧，否则就会有近似眼花缭乱的眩晕感……而他的正前方，也就是黑蜘蛛头部所在的位置，正闪耀着一朵虚幻的暗红光芒。

　　他的目光径直越过构成蜘蛛怪头部的那些纵横交错的斑斓线条，凝视着那片光芒，便见那片暗红的光芒在他视野中一下子铺展开来，变得无比巨大。
　　它不断地膨胀缩小，颜色时深时浅，犹如残阳照耀下波光粼粼的河水，呈现出一片飘浮着的无限大又无限小的虚幻海洋。

　　这就是精神世界吗？

　　楚怀星尝试着集中注意去触碰那精神体，于是，他又看到自己的方向伸出一条长长的金色细流，伸入了对方暗红的精神体……过程中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大，头部神经又开始剧烈地抽痛起来。
　　他强忍着痛感继续，尽管很难受，但由于急迫地想要达成目的，这股疼痛反而鞭策了他注意力的高度集中。
　　很快，蜘蛛怪汹涌的情绪从模糊到清晰在他的精神感知中出现。

　　它的心情是狂热的，就如同它外在给人的感觉那般刺激和强烈。
　　它欣喜且惶恐，崇敬又激动！
　　它想要把自己收藏的最宝贵的东西献给它的王，卑微地希望王能够收下这份献礼，如此，它的存在就有了意义。

　　楚怀星睁开眼，诧异地望着蜘蛛趴伏的躯体，此时才发现这个外星生物除了头前部有一排眼睛，头顶上还有两对绿油油的眼睛。

　　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它叫我陛下？
　　楚怀星挑了下眉角，从廊柱后方走了出来，走上前去，站定在高高举起的晶石前。

　　蜘蛛怪长满黑毛刺的庞大身躯哪怕趴伏在地上依旧骇人无比，不过也许是接触了对方最毫无保留的精神海洋的缘故，知晓它对自己非但没有敌意，反而满怀景仰与崇拜，楚怀星也不再对其感到恐惧。

　　“你想把它……”楚怀星忍着头部愈来愈严重的抽痛，垂眼看向那块橘红晶石，“献给我？”

　　【是的，陛下……】
　　蜘蛛怪没有发出声响，但它的精神力传递了肯定的回答。

　　既然如此，楚怀星就没有顾虑了。
　　和蜘蛛怪沟通太过耗费精神力，他已经疼得浑身麻痹，近乎失去理智。

　　没有丝毫犹豫，楚怀星伸手接过了那块晶石，不假思索地送到了嘴边，一口咬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嘎嘣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