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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鼻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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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世代经商,在陈译禾祖父那一代就已经是广陵府有名的富商了。
陈家祖父膝下共四子,三嫡一庶,陈金堂排行老三,就是那个不起眼的庶子,生母只是个小妾,很早就去世了,他本人也早早被分了两个杂货铺赶去了镇子上自力更生。
钱满袖也不过是个小商户的庶女,俩人正好凑成一对儿,虽然没那么富贵,但小日子过得还可以。
他二人成亲两个月时,陈老大因为宠妾灭妻,被正房夫人大半夜割了喉,小妾也没能逃过,一尸两命。
陈家大儿媳满身的血,紧接着拿刀抹了自己脖子。
陈家祖母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三个月后去世。
老二好美色,十四五岁起开始流连风尘,是有名的色鬼,二十有余好不容易订了亲,就因为吃了乱七八糟的助兴药马上风而死。
被人从青楼抬出来的时候还光着身子,让陈家丢了好大的脸。
陈家祖父再次痛失爱子,身子骨一下垮了。
老大老二都是因为女色死的,陈家开始盯着老四了,老四规矩了小半年,有一天忽然被官府抓了起来。
陈家祖父急了,抬了几箱金银珠宝亲自去了县衙一趟,才知道老四早就染上了花柳病,身下已经烂了大半,被老大夫说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恼羞之下将人打死了。
陈老四被判处死,陈家祖父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在公堂上断了气。
那会儿陈金堂正守着小杂货铺,忽地收到衙门传唤。
陈金堂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战战兢兢地就去了,这一去亲眼见了自己四弟令人作呕的身子,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也白捡了陈家的大半家产。
陈金堂与钱满袖接住了天上掉的馅饼,有了银子就什么事都不愁了,连带着两个儿女花钱大手大脚。
怎么花钱都行,唯有一点,那就是绝对不能贪恋女色,陈金堂夫妇俩为了约束陈译禾,特意立了这两条家规。
陈译禾穿越过来后听说原身是在青楼摔晕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还是不是清白之身。
要是接手了一个烂身子,那还不如再死一次。
由此得知了陈家这两条家训,万分庆幸原身只来得及将人买了回去,什么都还没做。
而苏犀玉一个深闺小姐,对这种奇葩事更是闻所未闻,懵懵地回来了。
陈译禾正躺在软榻上,翘着腿扫了她一眼,好整以暇道:“说好了吗?什么时候给我纳进来?”
“……”苏犀玉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
见她一脸为难,陈译禾又捏着腔调道:“我那如花似玉的小妾啊,下个月能纳进来吗?”
那必然是不能的,就是真的能,他也不会要。
弄一大堆女人,显得自己跟专门用来繁殖的种猪一样,太掉价了。
苏犀玉被他逼问着,十分尴尬,“你明知道爹娘不许……”
“可这又不是我主动提的。”陈译禾做出不满的模样,“是你先说要给我纳妾的,怎么能出尔反尔?”
苏犀玉双唇嚅动,“可是家训在呢。”
陈译禾起了身,走到桌边磨起了墨,施施然道:“那我不管,反正你欠我两个小妾。”
苏犀玉心里一会儿想着陈家长辈的混账事情,一会儿回忆着方才陈译禾哈哈大笑让自己给他纳妾的事情,此时哪还能不懂,他分明是在故意耍自己玩。
他是陈家独子,若是铁了心要纳妾,陈家父母还能真的不许?
更何况现在回想起来,下午提及云姣姑娘时,他看着虽有兴味,但并不急切,不像是起了色心。
苏犀玉心里有点窘迫,又有些轻快,看着陈译禾故意为难自己的样子都没觉得难过了。
“娘说要把云姣姑娘送出去,你觉得呢?”她转移话题道。
“这个以后再说,我只知道你欠我两房小妾。”
苏犀玉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故作严肃的样子,脸红了一点,又说道:“今天太晚了,下人没能找到羊奶,问明天再弄行不行?”
陈译禾面色严肃:“行是行,但是你欠我两房小妾。”
苏犀玉没忍住,掩着唇笑了一下。
“笑什么笑!”陈译禾态度恶劣,摘了笔架上的狼毫递到她跟前,“你给我立字据!”
苏犀玉愣了下,“什么字据?”
“欠我小妾的字据。”陈译禾敲着桌上的宣纸道,“白纸黑字,你可不能赖账,就是五十年后你也得给我兑现了。”
苏犀玉被迫接了笔,在他的逼视下沾了墨,悬腕提笔,姿态轻巧,眨了眨眼睛道:“真的要写吗?”
纳妾与否这种事情全凭个人,字据能有什么用?
“写!别想耍赖。”
苏犀玉便敛起衣袖,按他说的写了。
她字体娟秀,写自己名字最后一笔时手腕习惯性地微微勾了一下,而后利落地收了笔。
陈译禾看着她纤细的手指,又看了看她写的字,虽然认不全,但不得不承认,她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书香门第特有的娴静气质,书法更是娟秀灵动。
他这么想,却不会这么说,拣起字据吹了吹上面未干的笔墨道:“这我可得好好留着。”
苏犀玉抿着唇笑。
晚上临睡时,苏犀玉又与他商量道:“夫君,我睡在外面吧。”
她又喊回了夫君,而且越喊越顺口,陈译禾听出来了,但没怎么在意了。
他刚洗了澡,这会儿正在盘算着在卧房隔壁建个专门洗澡用的暖池,不然天凉时洗澡也太冷了。
偏偏他还一天不洗身上就难受。
相处了几天下来,苏犀玉睡前才敢脱了外衣,却仍是不好意思,坐在床尾侧着身子又喊了陈译禾一声。
陈译禾正翘着二郎腿,枕着手臂想事情,闻言看了她一眼,懒得起身就抬了下脚,蹬着人家姑娘的肩膀把人推倒在了床上。
口中不耐道:“你事儿也太多了吧。”
苏犀玉原本垂着腿坐在床尾的,上半身一下被压倒在了床上,腰上还碾着陈译禾沉甸甸的小腿,脸一红,慌手慌脚地推开他的腿躲到床里面去。
她一个大家闺秀何曾被人用脚蹬过?刚对陈译禾产生的好感,立马烟消云散了。
陈译禾还什么都不知道,想到了洗澡就想到了温泉,陈家房产多,城外也有几个庄子,要是能专门建个温泉山庄就好了。
这都三月了,今年是来不及享受了,但是今年着手建造的话,明年秋冬不就正好可以用了吗。
陈译禾想得挺美,就是不知道这时候有没有温泉,他这才想起苏犀玉来,她出身京城的朱门绣户,应该是知道的。
他大少爷懒得很,又拿脚往人家身上蹬了下,“去泡过温泉吗?”
苏犀玉侧身背对着他的,没吭声。
“这么快睡着了?”陈译禾还以为是自己蹬得轻了,又碰了一下,“去过没?”
苏犀玉这才坐了起来,转过身子正面对着他,沉闷道:“什么事?”
陈译禾心里不爽,“都问两遍了还没听清?耳朵进水啦?”
苏犀玉跟犯了错一样,低着头又不出声了。
陈译禾躺着,正好看到她垂着的嘴角和带着点肉的下巴,她头低得很,再往上就看不到了。
毕竟是小姑娘嘛,还是自己小媳妇儿,陈译禾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去泡过温泉没有?”
苏犀玉摇头。
“你爹京城这么大一个官,你都没去过温泉?”陈译禾感叹一句,扯过被子合起了眼,又问道,“知道哪有温泉吗?”
苏犀玉再次摇头,但是陈译禾闭着眼没往她那看,没得到回应就睁开了眼,脚又往人身上蹬了下。
“说话啊。”
“没有。”
苏犀玉终于说话了,陈译禾却听着这声音有点儿不对劲,坐了起来,伸手去抬她下巴。
下巴被抬起,苏犀玉眼中打着转的泪水冲破眼睫顺着白玉一般的面庞流了下来,落在了陈译禾指尖上。
陈译禾眉头一拧,顿觉麻烦,“怎么又哭了?刚才不还好好的?”
流着眼泪的人不说话,推开他的手,侧过身抹了把脸。
陈译禾这是真的搞不懂她是怎么了,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也没说什么啊,“没去过就没去过呗,以后本少爷带你去不就行了?”
哄了一句再威胁一句:“别哭了,再哭就把你赶出去了。”
“那我出去了。”苏犀玉带着鼻音说了这么一句,动了动脚想要下床去。
“说一句都不行?”陈译禾也上了火,随口说一句怎么还当真了?
他一个大男人能真的在大冷的天里把十几岁的小姑娘赶到外面去吗?
彻底没了耐心,他拉着人按倒在了床上,苏犀玉吓得脸一白,差点尖叫出来,紧接着就被锦被蒙住了头。
“老实睡你的觉吧!”
陈译禾把人塞进被窝里,心里想着明天去问问纪管家,或者自己去外面的庄园里看看……
他望着床帐盘算着,又想起云姣和那个怂恿李福带原身去流鸢楼的年轻人,他想查清这事,又不想被陈家父母知道,可是自己没有得用的人手,这就有点麻烦了。
思索间,余光见被子下的苏犀玉动了几下,发出几声轻微的啜泣声。
陈译禾莫名其妙,忍了又忍,注意力始终无法集中,试图通过睡眠来忽略旁边的声音,可是一闭眼,感觉那声音更清楚了。
陈译禾自认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怎么弄得好像自己欺负了她一样。
“哭什么!”他忍不住了,腾地坐了起来,一把掀开了苏犀玉的被子,粗鲁地把人薅了起来,怒道:“好好说,哪里不满意,哭什么!”
苏犀玉头发都乱了,憋着眼泪看了他一眼,哽咽了几声,才带着哭腔道:“你拿脚踢我……”
“什么?”陈译禾皱眉,自己什么时候踢过她?
仔细想了一想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黑着脸道:“我那只是碰你一下,根本就没用劲儿好吧!”
这几日苏府送嫁的人全都走了,苏犀玉身边的丫鬟要么不靠谱,要么是陌生的,偌大的广陵府中,没有一个熟人。
她已嫁做人妇,除了陈译禾,再无其他人可依靠。
本来情绪就有些低落,好不容易好点了,又被陈译禾踢了几下,感觉被轻视了,悲伤的情绪又倾泻出来。
苏犀玉越想越难过,眼泪扑簌落下,啜泣道:“我是你娘子,你用脚踹我,一点儿都不敬重我……”
陈译禾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只能在心里努力说服自己:她才十五岁,敏感叛逆期,这很正常!
他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含恨道:“我让你踢回来!”
苏犀玉眼睛睁大了些,有点不敢相信。
她从没跟人动过手,连吵架都很少有,家里教她的都是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也从没见过谁家娘子跟自己夫君动手的,至少以前在京城苏家,只有她父亲苏铭祠一个人发火,其他人受着的份。
陈译禾见她犹豫着不说话,但是也不哭了,觉得自己摸着门路了,道:“让你踢五下,你就别哭了,行不行?”
他想着小姑娘力气小,踢个五下也痛不了多少,拍了拍自己肩膀对着她道:“踢吧。”
苏犀玉眼睫上还沾着泪水,隔着朦胧泪眼打量着他,脚藏在被子里不敢动。
陈译禾见不得她这扭扭捏捏的样子,手往她被窝一伸,捉住她的脚腕就往自己身上按。
苏犀玉毫无防备,差点被他拖走,见自己光着的脚丫子差点落到他肩上,忙撑着床榻往回缩脚。
口中慌忙喊道:“我不踢了!不怪你了!”
一个使劲往自己身上拽,一个努力往后撤,陈译禾没想到她小姑娘劲儿还挺大,差点脱了手。
这他能输给一个小丫头?
胜负欲就上来了,说什么也得把她的脚拽过来。
拉扯间苏犀玉力气没接上,被他拖拽着,白嫩嫩的脚丫子一偏,不偏不倚,正好蹬到了陈译禾脸上。
陈译禾没防备,身子打了个趔趄,差点直接摔下床去。
……
苏犀玉倒抽一口凉气,慌忙把脚收了回来,拉过被子捂住,再看向陈译禾时,磕磕巴巴道:“我、我不是有意的。”
陈译禾一动不动,只有眼神冷冷地射向她。
他长这么大,跟那群发小三天两头打架,但是从没被人用脚踩过,更别提是踩脸,还是被一个女人踩脸!
苏犀玉的脚小巧白嫩,踢在自己脸上,脚心有点软,又有点凉,但踹的也是真的狠!
陈译禾感觉鼻梁仿佛要断了一样的疼,更重要的是这太屈辱了。
陈大少爷受不了这种屈辱!
“你、你……”他还在酝酿火气,罪魁祸首颤颤巍巍地指着他的脸道,“你鼻子……流血了!”
陈译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