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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声音 ...

  •   苏犀玉虽然病着,但还惦记着陈译禾和舫净的事,晚间又细细问了起来。

      除了她服用的药有问题之外,其余的陈译禾都干脆地与她说了,道:“就是从你家偷的东西都被转手卖掉了,只剩下这个。”
      他把三颗东珠递给了苏犀玉,“没事儿,回头让他赚钱赔给你。”

      苏犀玉接过那三颗东珠,摩挲着上面分辨不清的细小刻痕,默默无声。

      她思绪杂乱,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不该赔给我的……”
      “难道赔给我?”陈译禾依在床尾,懒洋洋道,“聘礼回来了,难道要把新娘子还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苏犀玉,见她情绪很明显的低落了许多。

      陈译禾挑着眉梢往前移了一些,点着她手中的东珠道:“这几颗珠子可是价值连城,换你这个娇养了十五年的千金小姐,可还行?”

      苏犀玉有些心不在焉,沉闷道:“不值得。”

      “什么?”
      陈译禾又问了一句,她才猛然回神一样,将那三颗珠子还给了陈译禾道:“我说不用了,我爹娘不在乎金银珠宝,既然回到了广陵,或许它本就该属于这里,就这样吧。”

      “也行。”陈译禾拿着珠子起身,对着桌上烛火照了照,果然见有三个小字映在了桌面上。
      他还挺喜欢这种精巧设计的,像是被人百般珍重一样,可惜现在看来,收到的人好像并不在意这几颗东珠和上面的情谊。

      钱财易还,情谊无价。他把东珠放在手中抛上抛下,漫不经心道:“说起来你娘还真是疼你,舫净说你出嫁之后,你娘一直很难过,天天以泪洗面呢。”

      苏犀玉眼眶倏地红了,她察觉到自己情绪异常,低头抚了下头发,借着这动作顺势擦了下眼角。
      只是她这动作带动了额前的碎发,那一道弯弯的疤痕露了出来。

      那伤疤也不对劲,先前陈译禾没怎么在意,现在再看才发觉那伤疤应该也是在年初左右留下的。

      “想家想得掉眼泪啦?”陈译禾抛了一颗东珠过去,隔着被衾打在了苏犀玉身上,又咕噜咕噜滚到了床里侧。
      “没有。”苏犀玉声音略微沙哑。

      陈译禾又丢了一颗过去,道:“想家的话,我让人去京城送个口信,喊你兄长来看看你?”

      他说完就见苏犀玉抓着被角的手紧了紧,纤细的手指微微泛了白,低声道:“到时候再看吧……夫君,你想要舫净帮你做什么?”

      又来了,每次一提及苏家相关的人与事物,她就开始转移话题。
      陈译禾可不喜欢欺负小姑娘,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日子还长,总有法子查出来的。

      他把第三颗东珠也抛进了床里面,道:“这个就是秘密了,不能告诉你。”
      这回任凭苏犀玉如何问,陈译禾都没再对她松口。

      *

      苏犀玉喝了两天药,第三天的时候基本上算是好了,而这几日,陈译禾一直埋头理着去年的账本,他难得认真,把陈家夫妇俩都惊到了。
      钱满袖又拖出了祖宗牌位上了几回香。

      陈译禾跟惠清大师谈了几句,对陈家夫妇俩心生不忍,打算正经扛起家业担起责任,刚去看了几天账本了解下家里情况,就给惊到了。

      最近两年有纪管家看着,账本上条条框框记得简约清晰,可一看前几年的,简直是一团废纸,收支缴存的记录乱七八糟,毫无条理,基本没有能对的上的。

      纪管家道:“小人接手后不眠不休三个月时间才把家产全部清算清楚,然后把外地的铺子全都关了,辞退了大半掌柜,有几个过分的给送进牢里了……”

      说了好多,末了补一句:“陈家祖上是真的富足。”
      潜台词:祖上足够有钱,才能让你们一家四口这么造作。

      陈译禾看着纪管家鬓边几缕白发,暗暗舒了一口气,还好自己来的没那么早,不然这白发怕是要长在自己头上。

      这一天陈译禾核着账本,怎么坐都不舒服,因为他夜里又被苏犀玉踹了。

      大半夜被踹醒他就没能睡着了,想发火来着,但一看她熟睡中红扑扑的小脸,觉得这小媳妇真是可怜,就暂时放过了她这一回。

      他琢磨着估计是这姑娘先前用药压着长不开,现在没有药物控制开始长个头了才会夜里踹人。

      这药还是她娘给她吃的,只是不知道她娘知不知道这药的功效,若是知道,又为什么要让她长不大呢?
      陈译禾想不通,决定等广陵这边的事情稳定下来之后,再让人去探查下苏家。

      苏犀玉病好了之后就跟着他一起理账册,空荡荡的书房终于有了用处。
      可现在陈译禾浑身不舒服,又开始生闷气,再看罪魁祸首端坐着的认真模样,更气了。

      他不舒服别人也别想舒坦,于是扔了笔道:“不看了,过来给我捏肩。”

      俩人一个在正中央的书桌旁,一个在右手边的偏案。
      苏犀玉没回头,仍一手捧着账本,一手做着标记。

      “苏犀玉!”陈译禾提高声音又喊了一次。
      这回苏犀玉听到了,扭头看他一眼,搁了笔道:“夫君,有什么事吗?”

      陈译禾心情恶劣,没心情再复述一遍,瞪了她一眼道:“你耳……”

      他想说“你耳朵是不是有毛病?”,话说出口,忽地又看到她额角若隐若现的伤疤,心中一动,苏犀玉身上种种怪异事情再次映入脑海。
      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你耳朵上戴那么闪的东西干什么?”

      苏犀玉莫名其妙,摸了摸戴着的耳饰道:“不能戴吗?”

      她戴的首饰都是钱满袖让人给打的,钱满袖就喜欢金银玉石,想着这是小姑娘戴的还是活泼一点好,就让人铸成了金色的飞燕,垂着细长的流苏,最下面坠着水滴形的红色玛瑙。

      不止是耳上,发间和颈上也是同一套,既富贵又精巧。

      “闪我眼睛了。”陈译禾道。

      “……”苏犀玉从没听过这么专横的理由。
      但经过之前舫净的事情,苏犀玉觉得他虽然总是恶声恶气,但其实一直在偷偷照顾自己,就是嘴硬心软,于是顺从地去摘首饰。

      陈译禾见了又道:“你可别,回头娘又要说我欺负你。”

      他把人阻止了,往后一靠,两条腿交叠着架到了桌子上,“过来给我捏捏腿。”
      苏犀玉脾气好,抚着裙子起了身,乖乖过去给他捏了起来。

      陈译禾还挑剔:“大点力,没吃饭吗?”
      苏犀玉按他说的捏得重了点,他又喊:“你要掐死我是不是?”

      “那让丫鬟来给你捏。”一直被嫌弃,苏犀玉出了这么个主意。

      “好啊,我就知道你是故意的。”陈译禾一副“我抓到你了”的表情,“你就是不想给我捏,是不是?”
      苏犀玉觉得他真是不讲理,无辜道:“我哪有啊。”

      “你就是有!”陈译禾咄咄逼人,“我跟你说,你今天不给我好好捏,还给你灌羊奶。”
      “……”苏犀玉深吸了一口气,又跟个小丫鬟一样给他捏了起来。

      正捏着,门外忽地传来脚步声,陈译禾忙把脚放了下来,将苏犀玉推了回去,拿起账本假装认真。

      书房门未关,钱满袖带着俩丫鬟走了进来,一看屋内认真的俩人就笑得合不拢嘴,道:“累了吧?娘让人煮了燕窝给你们送过来,月牙儿你病刚好,多喝点儿补身子。”

      钱满袖从没见过自己儿子这么认真过,也没近距离接触过读书人,一见苏犀玉写字就觉得与有荣焉,仿佛自己也被染上了书香气。

      这几日从大早上开始,她每隔一个时辰就过来一趟,一会儿送吃的,一会儿送喝的,还趁着中间的功夫偷摸往苏犀玉理的账本上看,看着那些个自己认不得的字捂着嘴不敢乐出声,更过分的是还躲在窗口偷看,就差喊着她那些个富商夫人们一起来看了。
      被陈译禾说了之后,才算是放弃了,但隔不久还是会过来送东西。

      她觉得都是苏犀玉把陈译禾带好了的,盛了燕窝递给她道:“好孩子快喝点,累不累啊?累了就歇会儿,别再病了啊。”

      苏犀玉笑着摇头道:“不累。”

      一旁的陈译禾看着钱满袖恨不得亲手喂苏犀玉吃燕窝的模样,暗自摸了把胳膊,感觉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钱满袖又把苏犀玉的头发理了理,和蔼道:“娘还让人做了杏仁糕,等会儿再给你送来。”

      看着人喝了汤,钱满袖恋恋不舍地出了书房门,刚跨出房门又回头道:“差点忘了,儿啊,舫净来找你呢。”

      陈译禾:“?”
      这事儿为什么现在才说?
      算了,你是娘,不能怪你。

      陈译禾跟着钱满袖往外走,走了两步猛地回头,折扇对着身后的小尾巴点了点道:“你不能去,就在这好好核账本。”
      “我又不是跟着你,我跟娘去。”苏犀玉道。

      “你当我傻是不是?”陈译禾扇柄往她肩上捣,把人推得退后了几步,接着道,“咱们可是分好了账本的,我看的快,要是我先看完了就自己出去玩了,可不等你。”

      阻拦了苏犀玉,他快走了几步追上钱满袖。

      钱满袖见他最近不和李福那些个纨绔子弟来往了,十分高兴,道:“舫净可是惠清大师的俗家弟子,肯定也是好的。儿啊,你可要好好跟人相处,知道吗?”

      “嗯嗯。”陈译禾敷衍着。

      但钱满袖没听出来,径自说道:“娶个知书达理的好媳妇真的有用,我儿真的变好了,都是月牙儿的功劳!”
      她眉开眼笑,又寻思着再给苏犀玉打些什么首饰,絮絮叨叨说了一路。

      到最后苏犀玉也不知道陈译禾到底让舫净去做了什么事,问了好几次,一丁点儿消息都没问出来。

      一开始陈译禾就说了:“就是不告诉你,你能怎么着?”
      苏犀玉不能怎么着,只能找到机会就问。

      后来陈译禾被问烦了,就道:“不准问了,再问揍你。”
      苏犀玉被他这么一说,神色一愣,默默往后退了半步,低声道:“我不问了。”

      陈译禾跟发小这么互相威胁惯了,随口就说了出来,说出口了才反应过来苏犀玉是当真了,一下就后悔了。
      虽然他从没说过,但其实打心底自认是个好男人。好男人怎么能对媳妇儿施暴呢?说说也不行。

      这会儿俩人还在书房,苏犀玉说完就坐了回去继续看账本。
      没人说话,书房内陷入了冗长的寂静。

      陈译禾想说自己开玩笑的,见她侧面对着自己,有点儿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不常跟女孩儿接触,嫌她们麻烦,也从来没招惹过,更别提跟人道歉了。

      纠结了好一会,他轻手轻脚绕到苏犀玉身后去了,原地站着,见苏犀玉对着账本半天也没翻动一页,觉得她是真的伤心了,心里更郁闷了。

      哎,算了,跟个十几岁的小女孩计较什么,道歉就道歉吧。

      他在苏犀玉身后酝酿了一会儿,把自己男人的尊严暂时收了起来,做好了心里建设,轻咳了一声试图吸引苏犀玉的注意力。

      苏犀玉没有动静,陈译禾本以为她是故意不想理自己,见她发间的流苏垂到了肩上,与耳饰碰撞了一下,才发觉自己站在了她左手边。

      他又想起之前的种种异常,一开始苏犀玉就要求睡在床外侧,那会儿陈译禾以为她是受封建思想荼毒,为了方便夜间起来照顾人,现在想想,她睡在床里侧,自己就在她的左手边了。

      她但凡与人交谈,都是正襟危坐,直面着对方,听人说话时格外认真。

      好多次自己突然与她说话,她都没能接上。

      陈译禾视线聚焦在她左耳上,盯着她那被光照得几近透明的耳尖看了半晌,刻意收敛了气息,缓缓弯下腰贴近了她耳朵,轻声道:“对不起。”

      苏犀玉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陈译禾眉心微动,悄无声息地直起了身子绕到她右边,道:“苏……”
      他才说出了一个字,苏犀玉身子一抖,猛然转过身来,猝不及防与陈译禾面对面,手臂下意识就挥了过去。

      陈译禾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急忙后退,但还是被一巴掌糊在了胳膊上。

      陈译禾:“……”
      好疼。
      这要是打在脸上,怕是要肿好多天。

      苏犀玉见自己又打了他,一下子慌了,忙站了起来,看陈译禾忍痛的模样,手足无措地想帮他看看手臂,又不敢上手。

      “你、你怎么一声不吭躲在我身后?”苏犀玉结结巴巴。

      陈译禾深吸了一口气,艰难地揉了揉被她打到的地方,咬牙切齿道:“苏犀玉,我早晚被你打死!”

      苏犀玉忙低声下气跟他道歉,哄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陈译禾松口气,她懊恼的同时,也觉得陈译禾是故意夸大,就等着抓自己小辫子借题发挥呢。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装的?”陈译禾一看她表情就猜出了她的想法,这下更恼怒了。
      亏的自己烦心了好一会儿,还好声好气地与她道歉,她倒是好,直接一巴掌飞了过来。

      苏犀玉确实是这么觉得,自己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怎么可能打得他半天缓不过来。

      她方才听到陈译禾威胁要打她的时候是很害怕,不敢再多问什么。
      重新坐回去之后也是思绪翻腾,到后来忽然想起,陈译禾对她放过不少狠话,但从未真的动过手。

      就连先前自己不甚把他鼻子蹬出了血,他也就是发了通脾气,后面就不了了之了。
      她想了又想,心又慢慢安定了下来。

      这会儿见陈译禾很是恼怒,忙顺着他温声道:“没有没有,是我不好,我打疼了你,都是我的错。”

      这话听在陈译禾耳朵里莫名让他觉得受到了嘲讽,好像自己比个小丫头还娇弱,顿时火冒三丈,道:“苏犀玉,你是不是对你自己没有一点儿清楚的认知?”

      苏犀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抿着嘴角往他脸上仔细打量了下,试探道:“是?”

      陈译禾被她拱了一肚子火,什么也不想说了,今天必须要拆穿她的假娇弱。

      他把人带到园子里的假山丛中,指着一块半人高的假山道:“把它搬开。”

      “啊?”苏犀玉整个人都懵了,这石块看着都快比她还大了,她一个人怎么可能搬的开。
      她以为陈译禾是想报刚才那一巴掌的仇,呐呐道:“我搬不动的……要不你还是打回来吧。”

      “搬得动。”陈译禾冷笑着道,“搬!”

      俩人一个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完全不可能搬得动这大石块,一个觉得对方小小身躯力能扛鼎,非要让她搬。

      最后苏犀玉抗不过他,敛了下裙角,张开双臂小心翼翼地攀住石块搬了一下。
      大石块纹丝不动,她立马收回了手,两手张开道:“你看,搬不动的。”

      陈译禾被她气得直喘粗气,怒道:“你搬了吗?隔那么远,只用手指尖碰了一下,你是在练点石成金呢?”

      苏犀玉被他说的脸红,磕巴道:“太脏了……而且我真的搬不动……”
      “你!”

      俩人正僵持,朱红连廊里有丫鬟小跑着过来了,口中喊道:“少爷,少夫人,有客人来了。”
      这一天陈家夫妇俩出门赴宴去了,府里就他们两个主子在。

      陈译禾正在气头上,狠狠瞪了苏犀玉一眼,问丫鬟道:“什么客人?”

      “京城来的薛公子。”丫鬟笑道,“说是少夫人的表兄,途径广陵,顺便过来看望少夫人的。”

      陈译禾心中一动,立马转头去看苏犀玉,却见她神色惊惶,方才还红扑扑的双颊已经变得毫无血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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