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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药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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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过了两日,这一天陈金堂有事要出去,人刚离开,陈译禾立马带着小厮开溜,可惜还没走多远,被苏犀玉堵住了。
眼看自己的事情被她越知道越多,陈译禾是怕了她了。脚步停了一瞬,而后立马笑开了,道:“我正想去找你呢,带你出去买风筝好不好?”
苏犀玉先前是被钱满袖喊去了,这会儿回来正好撞上他,一点儿都不信他原本就打算带着自己的,怀疑道:“你是想自己偷溜吧?”
“怎么会?”陈译禾走近她,笑眯眯道,“你可是我娘子,不管去哪儿肯定都得带上你啊,小月牙儿。”
苏犀玉嘴角上翘,想了一想,跟他出去了。
陈译禾还真的带她去买了风筝,但是嫌人家摊贩画的不好看,又买了些颜料回去,打算让苏犀玉自己画。
春日街头热闹,两人从街头逛到街尾,又去自家酒楼坐了坐,直到暮色将近才打道回府。
刚出酒楼大门,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年轻人,来人身形消瘦,衣衫朴素,已经先一步道歉。
陈译禾笑了,“原来是舫净小师父。”
此人正是明光寺惠清大师的俗家弟子舫净,舫净也似乎刚认出陈译禾一般,合掌道:“陈小施主有礼了。”
两人不熟,相互行了个礼,本该就此分开的,可擦肩而过时陈译禾的扇子不知怎的挂到了舫净身上,忙又与之道歉。
“无碍。”舫净将扇子取下还给了他。
陈译禾道:“这扇子既与阁下有缘,就送给阁下了。”
舫净推拒不过,扇子被塞到了掌心。
他正要接下,感觉折扇那头的人用了些力,将扇子往下压了一压。
舫净抬目看去,见陈译禾眉眼带笑地说道:“说起来我与阁下也挺有缘,这才没多久,就已经见了四次面了。”
话音刚落,舫净眼神倏然变得锐利,紧紧盯着陈译禾。
苏犀玉一直被陈译禾挡在身后,并未看清,迷惑道:“夫君,这是……”
陈译禾松手,笑着给她介绍了起来。
他神色淡然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舫净脸色僵硬了一瞬,也很快恢复了平静,和气地与苏犀玉问好。
苏犀玉则是飞速地眨了下眼,也与舫净还了礼,而后两方人分开。
第二日,苏犀玉便按照陈译禾的要求给他画了一只大鸟,这鸟羽翼格外的大,尾巴如同传说中的凤凰一般拖的长长的,又按他说的上了清浅的金粉和红色颜料。
完成之后,苏犀玉对着那颜色寡淡的风筝看了又看,道:“是不是太朴素了?飞到天上根本就看不见。”
“那可未必,你等着就是。”陈译禾自信满满,招了小厮吩咐了几句,又对苏犀玉道:“我这风筝与别人的不同,是晚上放的。”
苏犀玉更不信了,“白天都看不到,晚上怎么看得到?”
陈译禾扬眉一笑道:“敢不敢打赌?”
苏犀玉迟疑了一下,摇头,“你心眼那么多,我肯定是要输的。”
“我能有你心眼多?”陈译禾一听这个就来气,往她头上敲了一下,“明明回回都是你欺负我,可在爹娘眼里你可是跟那天上月亮一样皎洁,我嘛,就跟河底泥鳅一样,出淤泥黑得一塌糊涂。”
苏犀玉被逗笑了,又被他警告性的扫了一眼,忙收敛住,没与他争论到底是谁欺负谁,道:“谁让你老是假装不正经。”
陈译禾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你昨日溜出去是想引飞贼……舫净来找你,是不是?”苏犀玉道,“他不信你真的知道他身份,肯定会再有所试探,你不想他来府上惊动爹娘,所以寻机出府,好给他机会能找到你。”
陈译禾早已告知苏犀玉这无影无踪的飞贼其实是两人,正是惠清大师与舫净。
一个在十多年前作案,后来顺着难民流入广陵,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明光寺身怀医术的和尚。
近半年来十分嚣张的那个是舫净,到底是新出茅庐,不如师父沉稳老辣,才不慎露出了马脚。
他昨日在街上碰到舫净暗示了一句,双方几乎算是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了,就一个差互相坦白的机会了。
“你还跟别人打听惠清大师治病救人的事情,是不是怀疑他根本不懂医术?”苏犀玉说着也疑惑起来,“他要是真的不懂医术,那这么多年来是怎么给人治病的,当初又是怎么救的你?”
陈译禾也不知道,这怕是只有问当事人了。
他没出声,苏犀玉垂眸想了想,接着道:“或许人家还真就是会呢。”
她说话慢条斯理,声音软得很,见陈译禾不做声,又问:“夫君,你明明心思通透,做事有条理,为什么要扮成游手好闲的疲懒模样?”
“……”陈译禾简直烦死她了,再次想一棒子打死第一次对她心软的自己。
可是当时自己不先对她心软,也不会被她提点察觉到这是飞贼作怪,而非原主惹上的仇人,怕是还在盲目打转。
“不准问。”陈译禾只能十分恶劣地威胁她,“再问还灌你喝新鲜羊奶。”
苏犀玉对这个有心理阴影,当即捂住了嘴巴,她眼睛眨巴了几下,道:“我只问最后一个问题……”
她怕陈译禾真的要灌她,赶在他表态之前快速道:“前两年在京城的时候,你被京兆尹关了起来,真的是因为调戏良家妇女吗?”
陈译禾拧着眉头,心道:这我哪知道?我都是听别人说的。
但不能这么跟苏犀玉说,于是他高声喊了丫鬟,“少夫人渴了,去接点最新鲜的羊奶过来……”
苏犀玉吓得“唔”了一声,立马转身,提着裙子小步跑去找钱满袖避难了。
*
暮春的夜晚还是有些凉的,用了饭小两口就要回房了,只是刚走了没多远,掌灯的丫鬟忽地发出了一声惊呼,“凤凰啊!”
苏犀玉闻声看去,只见夜空中高高飘着一只大鸟,双翅展开,尾翼随着夜风飘动,浑身散发着绚烂的金红色光芒。
“真的是啊!”
“神鸟显灵了!”
丫鬟们都惊呆了,有几个已经大声呼喊了起来。
苏犀玉也十分惊讶,仰头看了会儿,可是怎么看都觉得那东西有些眼熟,一扭头,见陈译禾正满意点头。
“这是……”她有些迟疑。
陈译禾挑眉道:“你不是聪明吗?那你猜猜看,是不是你画的风筝成了精?”
苏犀玉盯着那风筝看了半晌,不确定道:“是颜料的问题?”
陈译禾哈哈大笑,带着她绕到了空旷的偏院,小厮正持着转轴努力让风筝飞得更高一点,见了他们,高兴道:“少爷,风筝飞起来了!”
偏院安静,挂的灯笼也不多,苏犀玉看了会儿风筝又垂下了头,冥想间余光忽地在草丛中捕捉到了一丝光亮,灵光一闪道:“是萤火虫。”
这就给猜对了,陈译禾让人在风筝外面糊了一层薄薄的浆纸,捉了许多萤火虫放进去,天色越黑,那萤火虫的光芒就越亮,把浅色的颜料映出朦胧的金红色的光芒,远远看去,如同传说中的金翅凤凰一般。
苏犀玉虽然生在京城,但也从未见过这种玩法,年纪又小,难得生了些玩性,接过转轴被丫鬟们簇拥着玩去了。
陈译禾退开几步,在心底笑了一声,“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幼稚得很。”
他打算先一步回房时,见陈家夫妇俩听到动静也走了过来,正稀奇地往天上看。
陈译禾上前卖乖道:“这回我可没有欺负她,还哄她玩,可以了吧?”
俩人都因为会发光的风筝惊异不已,根本没怎么听他说话。
府上热闹了一晚上,大概是因为夜晚太凉,第二日一早起来,苏犀玉就发起了热。
陈译禾昨晚才把这一家子哄高兴了,转头又被钱满袖教训了起来,非说是因为他前几天把苏犀玉赶出了房导致的。
这事都过去好几天了,要病早该病了,陈译禾简直冤枉。
大夫来的快,把了脉说只是一般的伤寒,好好休息,喝上几帖药就没事了。
送走了大夫,陈译禾趁着这时候又想起了一件事,跟着钱满袖出了房门,道:“我看月牙儿身子弱得很,长得也慢,不如请惠清大师来给她看看,别是有什么其他病症了。”
钱满袖等着苏犀玉长大好生个文曲星呢,一听这话当时就想同意,话要出口时语调一转,忽地生起气来,“你前几日怎么还让人去明光寺找麻烦了?我跟你说了对大师要敬重的……”
这说的是陈译禾让人去明光寺质问那几颗明珠的事情,他吩咐小厮去的,果然被陈家夫妇知晓了。
钱满袖逮着他说教了一顿,好半天之后才重新回到正题,道:“惠清大师德高望重,诊治的都是疑难杂症,咱们小伤寒请他,怕是会让大师为难……”
“咱们又不是强迫他来,只是问一问,他要是愿意来,正好我给他赔罪,要是不想来那就算了。”
钱满袖一想也有道理,当即差人去了明光寺。
出乎她的意料,惠清大师很快来了,是带着舫净一起来的,仍是一副慈眉善目模样。
陈译禾跟着钱满袖一起十分恭敬地行礼,笑道:“我还以为大师繁忙会抽不出空过来呢。”
惠清大师眼皮松弛,无力地抬了一半又垂下,道:“阿弥陀佛。”
他无话可说,陈译禾又转向舫净,并未说什么,只是勾着嘴角对他笑了一下。
舫净就没他师父那么沉得住气了,当时脸色就沉了几分。
他昨日在街上被陈译禾那么暗示了一下,终于确认陈译禾是真的知晓他师徒二人的身份,如今他们顺从地来给苏犀玉看风寒,就代表着屈服,舫净是如何都高兴不起来的。
不管他师徒二人作何感想,反正陈译禾心里是很畅快的。
他对舫净的反应视若无睹,领着人给苏犀玉把脉去了。
苏犀玉身子无力,脸也烧红了,软绵绵地靠在床头,显得年纪更小了。
她先前被陈译禾告知过了,正好可以借着这机会看看惠清大师是不是真的懂医术,是以现在并不惊讶,礼貌地向对方颌首道谢。
惠清大师问了几句苏犀玉的感受,然后双指搭上了她手腕,合眸细细感知起来。
只是他这一把脉,用了很长时间。
就在苏犀玉认为他是真的不懂医术,正在想法子遮掩时,惠清大师张开了眼睛,往她脸上看了几眼,问道:“少夫人近几年可曾服用过什么药物?”
这话出乎苏犀玉与陈译禾的意料,两人对视一眼,苏犀玉答道:“除了平常风寒会从药铺抓药之外,只有我母亲让人给我做的调养药丸。”
一旁听着钱满袖一下急了,忙道:“什么调养药丸?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不舒服,就是调养身子的。”苏犀玉说着,眼睫又垂了下去,声音闷闷的,“吃了两三年,今年年初刚停了。”
又是年初?
陈译禾一边惊讶惠清大师竟然真的懂医术,一边暗自思忖,依照平儿所言,苏家就是年初那段时间出了什么事,这件事导致苏犀玉的地位一落千丈。
那这调养身子的药也是因为这件事才停下来的?
他看向苏犀玉,见那病着的姑娘掩唇咳了几声,没有再抬起过头。
“可有药方?”惠清大师问道。
苏犀玉默然摇头。
“是不是还得继续吃?”钱满袖很着急,“这调养身子的药怎么能随便停?要不我现在就让人去京城找亲家母要那药方?”
惠清大师笑道:“这倒不必,老衲只是看少夫人身子好,多问几句罢了。”
钱满袖这才放心了,拍着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大师,我们月牙儿这风寒可有大碍?”
惠清大师摇头,如寻常大夫一般叮嘱了几句,只是临走时看向了陈译禾,慈善道:“陈小施主可否送老衲一程?”
陈译禾嘴角扬起,道:“这是自然。”
他以为几人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了,结果到了明光寺禅房,惠清大师开口第一句就出乎了他的意料。
“尊夫人身子有异。”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