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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七十三 ...

  •   苏眠拽着小麦走到悬铃木边上,轻轻地在树干上背阴一面拍着。
      小麦仔细地留意到,当他按照某种不规则的图形拍到第二十八下的时候,在悬铃木的正北方大概三步远的位置,忽然缓缓开启了一个方形的洞。
      当洞门完全开启的时候,苏眠忽然一把揽住小麦,跳了进去。在他下落的时候,以羽扇飘然一挥,合上了洞盖。
      四周一片漆黑。
      忽然一声幽叹,席卷着沁人的凉意,夹杂着惑心的缱绻,在漆黑中弥散。
      小麦觉察到自己被苏眠抱得更紧了,几乎贴到了身上。
      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肌肤,有着异于常人的冰凉。
      “又要再见面了。”苏眠苦苦一笑,摇摇头,放开小麦,拉起她的手循着某个方向往前走。
      小麦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觉脚底道路平坦,四周仿佛很开阔,便也没有多话。一股没来由的紧张感,伴随着四周的黑暗,涌上她的心头。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苏眠的手。

      也不知在山洞里走了多久,苏眠终于拉着小麦停了下来。黑暗中响起轻轻的拍打声,小麦下意识地在心里跟着数:一、二、三……十四、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又是二十八下!
      拍打声刚停,一道刺眼的强光就照了进来,石门大开。小麦以手轻轻遮住光,跟着苏眠走了出去。

      这是一座山的半腰。
      初冬时节,草已枯黄,树叶凋敝。到处一片肃杀。
      小麦环顾四周,蓦地升起一股悲凉之意:“这里是哪?”她踮起脚尖眺望,看到不远处山脚下,有一片高大的石碑林,再远一点,是整齐的林木,而一檐紫红木在树林中若隐若现。
      小麦觉得那个飞檐,有些眼熟,便回过头去,想向苏眠求证,却见他神色肃穆地俯视脚下的大地。
      “这里……有什么特别么?”小麦也学着他的样子,盯着脚下。甚至还怕自己踩着了什么,特地把两只脚分别抬了抬。
      “这里,就是大齐的凤脉所在。”苏眠缓缓地蹲了下去,捧起一抷黄土,又分开掌心,让黄土如下沙般溜走。
      “凤脉?”小麦并不是头一回听到这种玄乎的词,因为即便是在她所生活的现代,“龙脉”、“凤脉”一说,依然被风水先生们津津乐道。
      苏眠轻轻地点点头,温柔地回眸仰望她:“这就是沈家女儿都能当皇后的原因,也是沈家七代单传阴盛阳衰的祸根。”
      小麦因为怀有身孕,不便下蹲下跪之类,只好微微俯下身子:“当皇后不好么?多少人家求之不得呢!为什么苏先生你要用这么苍凉的口吻说?”
      苏眠轻勾唇角,神色淡然,站了起来:“此事说来话长,且听苏某絮叨一段历史。在大齐开国之初,天下本有三条龙脉。后来经过混战,钟氏先祖一统天下,屠光了曾经和他争夺皇权的一条龙脉后人,就是起于秦淮之地的洛家。洛这个姓,在当今的大齐,已经找不到第二个传人了。而当时的另一条龙脉,发自祁连山,有着西域混血的沈家,则因为在动乱中,辅佐钟氏先祖平定天下而得以保存。可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在册封沈家先祖为三军统帅之后,钟氏开国皇帝就假借要永结亲家之名,把沈家的祖坟从祁连山迁至此地。从此,由于凤脉至阴的影响,当时沈家几个儿子,全都战死沙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家先祖痛失爱子,也察觉到了是风水的问题,可是没有办法与朝廷对抗,只好偷偷藏了一位侧室在青楼中,这才得以为沈家保住了一条血脉。而这个儿子,在娶妻生子后,才敢认祖归宗。”
      小麦忍不住插话道:“难道,沈家都要这样生儿子么?”她忍不住脸一红,羞涩地说,“哥哥也是在青楼出生?”
      “非也非也。”苏眠摇摇羽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族既然如此阴狠,沈家也不可能坐以待毙。幸好沈家拥有西域混血,本身体格就比中原人键魄。沈家的历代家主,均致力于研究纯阳至刚的武术,以固守阳气,与阴气相抵。”
      “啊?”小麦吃惊地打断苏眠,“难怪哥哥不近女色!不过……他要是不近女色,沈家照样会绝后啊!”
      苏眠不悦地蹙眉:“待我说完。”
      小麦吐吐舌头,乖乖地听着。
      “到了沈之航的父亲,沈懿凡那一辈,纯阳之功已经炼得如火纯青。而此时,沈家代代出皇后和将军,不论男子还是女儿,个个优秀杰出。对钟氏皇帝来说,已经如芒刺在背,鱼梗在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沈家深受百姓爱戴,灭沈家就会丧民心,故而先帝不能明着来,只好暗地里想了很多办法,对沈家有意刁难栽赃陷害,对当时的沈皇后也是百般冷落虐待。而沈家为了不负黎民百姓,选择了忍气吞声。然而一个女人的出现,却改变了这个局面。”
      “谁?”小麦听得入迷。
      苏眠微微一笑,看向小麦:“这个人,与你渊源颇深。”
      小麦盯住苏眠,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苏眠用羽扇轻轻拍了拍小麦的头,笑道:“就是你丈夫的亲生母亲,倾国倾城的祸水妖姬——宓妃。”
      “妖姬?!”小麦大吃一惊,脱口而出,“我一直以为她是特别好的女人……”
      “你错了,宓妃是一个堪比妲己褒姒的妖姬。她爱美至极,只要见到谁有哪个部位好看,就要割下来。”
      苏眠说得云淡风轻,小麦却听得背脊发凉,不敢相信:“相公那么善良,怎么会有这种母亲?”
      “不仅如此,她还喜欢拿胎儿炖汤喝,用来驻颜。”苏眠挑高了眉毛,握着羽扇重重一点,“问题就出在这里。先帝假借宓妃病重,要用凤凰血做药引,否则无法康复之说,欲寻凤凰之血。凤凰乃是传说中的神鸟,世间岂有?于是先帝又命人假扮术士,装神弄鬼一番后,说沈懿凡将军的夫人所怀胎儿可代替凤凰血。”
      小麦错愕:“那个胎儿是谁?真的被取出来吃了么?”
      苏眠看着小麦紧张的样子,不由得哈哈笑了:“那个胎儿便是你心心念念的哥哥,如今大齐的战魂,沈之航大将军。”
      小麦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放下心来,连连抚着心口,埋怨道:“比听鬼故事还紧张!”
      苏眠好心地用羽扇给小麦扇了几道清风出来,歪歪唇角:“有没有舒服点?”
      小麦点点头,深深感慨:“原来你随身带扇子,是这个用途!”
      苏眠一头冷汗,赶紧把羽扇收了回来,正色:“不要扯远。当时其实大家都已经知道那是个男胎,根本不可能是凤凰血。然而先帝‘听信’谗言,非要沈懿凡把他的夫人交出来。世人皆知,沈将军夫妇伉俪情深,先帝此举,实在欺人太甚。于是沈家当时的家主,沈之航的祖父,一怒之下,集齐大批军队,意欲推翻钟氏皇朝。一旦烽火起,必定民不聊生,而且钟家皇朝只是在针对沈家一事做得太过分而已,治国勤政方面确实无可挑剔。沈懿凡抱着这样的念头,以为只要杀掉了宓妃,便能消除这场灾祸。所以那天晚上,在打听好先帝不会临幸宓妃后,他潜入了宓妃所住的洛神殿。”
      小麦深深吸了一口气,晶亮的眸子紧紧地盯住苏眠。
      苏眠神秘地笑了:“然而却看到了一幕他怎么也没想到的画面……”
      说到这,苏眠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麦。
      小麦着急地追问:“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画面?”

      苏眠浅吸一口气,抿抿唇,点头继续:“他看到宓妃身着单薄的素衣,趴在地上,以手指伸进喉咙催吐……”说到这,苏眠紧紧蹙起了眉毛,未等小麦发话,便缓缓道,“到后来,居然呕出了好几口血。宓妃洗好脸,刚要起身,两张扎满刀子的网,便一左一右向她夹袭而去。好几名黑衣刺客,从房梁上跃下,杀意四起,摆明了是要取宓妃的命。沈懿凡大惊,本能地就飞身而下,出手相救。刺客们显然没有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大约根据沈懿凡的武功路数,也能猜出是谁,料想今日刺杀不成,过不几招便纷纷逃匿而去。”
      小麦好奇地插嘴问道:“沈懿凡不是去杀她的么?既然现在有别人帮他动手,岂不是更好?既能让宓妃死,又不会牵涉到自己,他这出手相救又是何必?”
      苏眠淡笑:“是啊,就连他本人都不清楚当时为何会鬼使神差地救了宓妃。可是当他击退刺客转身,发现宓妃已经昏了过去。也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又或者觉得当中有什么隐情,沈懿凡决定还是调查清楚再做行动。他把宓妃抱回床上,正欲离开的时候,宓妃拉住了他的衣袖。”
      “拉住了他的衣袖?”小麦紧张起来,“宓妃是不是有话跟他说?”
      苏眠用羽扇遮住心口,淡然地抬眸看着小麦:“你猜得到宓妃说了什么吗?”
      小麦联想了半天,迟疑道:“莫非是问这恩公的姓名?要么就是要他帮忙捎口信给当今圣上!”
      苏眠哈哈一笑:“正常人都会这么想,但是……”他的眸子瞬间一黯,“宓妃不是正常人。”
      “那她到底说了什么?”小麦急急地追问。
      “她虚弱地说,‘求求你,杀了我’。”苏眠快速地说完这句话,然后长叹一声,重复道,“她说……求求你,杀了我。”
      “为什么?”小麦话刚问出口,猛地就醒悟过来,指着苏眠,“你说她刚刚在催吐,后来还呕血……难道她得了绝症?”转而一想,又把自己的话给否定了,“不对啊,哥哥比相公大三岁,如果当时哥哥尚是胎儿,那么少说也有两年的差距。宓妃当时肯定没死,而且又活了两年,并且顺利诞下了孩儿。这么说来,她当时应该并非得了绝症。”
      苏眠好整以暇地听着小麦的分析,不禁笑着用羽扇拍了拍掌心:“说得完全正确,宓妃确实没有得病。沈懿凡对宓妃这个恳求非常好奇,便稍稍变了声音,问宓妃原因。”苏眠缓缓阖上眼帘,“宓妃说,她不想让懿凡恨她。”
      “啊?”小麦愣住了,半晌才回过味来,“这么说……宓妃……她、她……对沈懿凡有……特殊感情?”
      苏眠笑而不答,反问道:“有没有觉得沈之航是个木头?”
      小麦眨巴了两下眼睛,想起那晚上自己都迷失了,他还无动于衷的情形,便汗涔涔地点头:“有点。”
      “咳咳……遗传的。”苏眠干咳两声,哈哈一笑。
      小麦顿时无语,眼波一横:“他们以前有接触过?听宓妃这话,她应该是不想成为先帝针对沈家的凶器。”
      苏眠舔了舔唇,望望天色:“过去那些事牵涉太多了,咱们就长话短说吧。宓妃本名叫林思彤,但这个身份是假的。她被册封为宓妃,又住在洛神殿。看上去,应该只是赞誉她的容貌和洛神无异。其实是因为,宓妃正是秦淮洛家的最后一个传人!”
      “洛家?!”
      “她真正的名字,是洛思彤。”苏眠将羽扇重重一握,“作为洛家的希望存活,从小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她,知道自己的力量太过微薄,所以女扮男装易容潜入了沈家军里面。她仰慕沈懿凡已久,又知道钟氏皇族对沈家所作的一切,所以曾一度幻想可以借助沈家的力量,推翻钟氏皇朝的统治后,和沈懿凡双宿双栖。可她跟着沈懿凡南征北伐后,深刻地认识到,这个男人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神,因为,他要做大齐百姓的神。后来,宓妃知道不可能劝反沈懿凡,只好改变策略,入宫为妃。那一夜,她褪下男装,撕掉人皮面具,换回了女儿身。但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她不忍从此跟沈懿凡咫尺天涯,便潜入了沈府。她在沈懿凡身边很久,当然熟悉他的作息习惯,便对沈懿凡用了特制的迷药。这种迷药……带一点春药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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