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风烟挽

13、我可以喜欢你吗

　　贺炀的初三，是他最为难过的一年，而在那之后，他似乎变了一个人，本该考上重高的成绩没有考上普高。

　　拿了毕业证日复一日地混着，有一口饭吃就还算行，却把家里爷爷留给他的东西整理得井井有条，他在镇上找工，干几个月又辞职，如此循环往复，没有五险一金，只有一天不到一百的基本工资。

　　也因此结识了一大堆街溜子，成为了他们中间的一份子，浑浑噩噩地混了几年，一直到白亭瞳的出现。

　　没有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白亭瞳却不一样。
　　他那样好，好到自己自惭形秽。

　　贺炀这天在黑网吧玩着毒奶粉CF之类的游戏，正玩到兴头上，却碰到了自己结识的那帮狐朋狗友。
　　“贺哥，好久不见，最近兄弟们叫你都不来，都在干吗？”自以为和贺炀算是朋友的小黄毛问了句，熟稔地搭上了贺炀的肩。

　　“找工作，我打算金盆洗手了，我们好聚好散。”贺炀淡淡地回答，他不想和这群人成为一路人，他想和白亭瞳成为一路人，仅此而已。

　　他们面面相觑，却又不敢发表意见，说到底，他们都是有点怵贺炀的，因为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不要命。

　　小黄毛笑了笑：“好，那以后，有用得着兄弟们的地方，记得叫我们。”
　　贺炀双手操作着键鼠，敷衍着回了句好。

　　这两句话，本身就算是客套话，谁都知道，他们之前的缘分，或许就到此为止了。

　　夏天很热，整个网吧里就一个空调，贺炀觉得不得劲，喧闹声夹杂着烟味汗臭味，少年皱了皱眉，只打了几把便下机了。

　　和这群“旧友”说明白以后，他突然很想见一见白亭瞳，白亭瞳是这世界里，不一样的色彩，他的味道也很好闻。
　　身上总是带着淡淡的味道，很好闻，却分不清是什么香味，或许是洗衣液洗发水的味道，也或许是小众香水的味道。

　　贺炀分不清，走出网吧，外面的烈日正当头，刺眼的阳光迫使少年眯了眯眼，瞳孔微微缩小。
　　他骑上自己的那辆摩托，自那次以后，他只是嘴上不饶人，但也记得戴头盔了。

　　其实贺炀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去白亭瞳家里做什么，或许是去蹭一蹭空调，他还在上班，或许夏天挺热的，可以给白警官煮一些凉茶放冰箱里。

　　等到上了楼，看见廊道里，白亭瞳的门口站着一个生人，穿着得体的西服，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
　　长相自然比不过白亭瞳，却是另一副气质。

　　就在此时，白亭瞳的电话也拨了过来：“小贺同学，今天我朋友过来找我玩，我还在上班，你有空能去我家帮忙招待一下吗？”
　　“你还真是不客气，真把我当佣人了？”贺炀调侃了一句。

　　“好，谢谢小贺同学，冰箱里有冰棍，也有你喜欢的汽水。不过少吃一点这些东西。”白亭瞳语调含着笑意说，“我先挂了，还在上班呢，就先谢谢小贺同学了。”

　　靠，自己还没答应他呢，电话就挂了？贺炀直到听到嘟嘟声，才收了手机，带着几分凶性的脸庞上隐着几分笑意。
　　光是听白亭瞳的声音，贺炀就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模样了。

　　“你好，你是白警官的同学吧？”贺炀拿出钥匙开门，让人进来，语气不算是很礼貌，但对于贺炀来说，做到这样已经是很好。
　　“你就是阿瞳新交的朋友，贺炀？你好，我是他的发小——林鹤途”林鹤途顺带关了门，言语行为表现出他绅士的教养，伸出手欲要和眼前人握手。

　　阿瞳，叫的好不亲热，还发小，贺炀没有伸手去握，只是哦了一声，说了句：“我去给你泡茶。”

　　便去了厨房，若是以前，贺炀会以为这是朋友间的占有欲，如今自然不会这样以为，你看，白亭瞳还有发小，认识的比你久，也比你重要，你不是他的偏爱，更不是他的唯一，只是他的朋友之一而已，贺炀这样想，更像是在自嘲。

　　他身边的人，都这样优秀，只有你，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又凭什么喜欢他，还妄图成为他的爱人。

　　贺炀端着茶水招待客人，顺便开了空调和电视：“你是苏城人吧，怎么想着今天来找白警官？”

　　说实在的，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心平气和地聊天更是难得，少年略带着几分拘谨和无措。
　　特别是林鹤途看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和疑惑，总让人不爽。
　　可他又不好发作，他想，若是自己和白亭瞳的发小有了矛盾，白亭瞳会偏颇于谁呢？他不敢赌。

　　“今天阿瞳的生日，我特地开车过来的，你不知道？”林鹤途微微诧异，他听白亭瞳说过贺炀，长得确实好看。
　　白亭瞳说起贺炀的时候，语气总是不一样的，大部分都是夸奖他的话，今日一看也不尽然，像是中学里班主任单独拎出来的刺头，胸无点墨，也没多少教养可能才是真的。

　　林鹤途以为白亭瞳是放下了，所谓的朋友其实就是男朋友，他不是同性恋，不过他也可以理解白亭瞳的取向。
　　现在看到了贺炀本人，是不是男朋友或许还有待商榷，至少林鹤途并不认为白亭瞳会喜欢这样的，之前他的第一任男友可是芝兰玉树的君子。

　　可如果不喜欢的话，白亭瞳领地意识这样强的人，会把家里的钥匙交给一个仅仅认识一年多的人？林鹤途不知道贺炀和白亭瞳之间的事情，单单的只是将疑惑留在心里。

　　他的生日？贺炀愣了愣，他确实不知道，白亭瞳从来没告诉过他，而自己也没刻意去了解过这一茬。
　　白亭瞳特意给自己过生日，哪怕下了班天色已经黑了，还是在夜色和北风中赶来，那自己呢？

　　贺炀有几分羞恼，又觉得自己在白亭瞳心里的位置，似乎只有一小部分，也许他只是可怜自己，谁叫他原来那样善良。

　　“刚刚才知道。”贺炀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哦。”林鹤途的一个哦里面有许多复杂的意味，或许他们真的只是朋友而已，不然怎么会连阿瞳生日都不知道？

　　客厅里的气氛尴尬得要命，冷的似乎连空调都不用开，少年的模样如坐针毡，只陪着坐了十几分钟便坐不住了：“你自便，白警官还有三个多小时才回来。”
　　“好。”林鹤途微微点头。

　　贺炀一头钻进了厨房，忙忙碌碌捣鼓一些东西，三个多小时，是他待的最漫长的几个小时，他想玩白亭瞳的电脑，又觉得客人在不妥，只能干点什么体现出自己的忙碌，没空去管这位尊贵的客人，要不是白亭瞳的缘故他才懒得待在这。
　　一直等到白亭瞳到家，这尴尬才算是缓和了一些。

　　“楼下停着的宝马是你的吧？出息了啊，林老板。我这几天又不休假，你特地跑来找我干吗？
　　还辛苦小贺同学招待你。”白亭瞳热得很，进了门几乎是边走边说，“你继续玩，我去洗个澡，这大热天的，热死我了，还是家里舒服。”
　　“来找你不是因为想你了吗？你快点。”林鹤途催促着他。

　　而白亭瞳在回房间的路上还忍不住去蹭一蹭贺炀：“你在厨房里做什么呢？这么多好吃的？你把我的冰箱都搬空了吧？”
　　白警官不免咂舌。

　　贺炀眼尾一挑，似乎在说，你有意见？
　　白亭瞳不敢发表意见，趁早溜之大吉。

　　白亭瞳对自己的生日本身就不是很关注，不过是老了一岁，有什么意思？是这些人非得提醒自己记得。
　　而这天晚上，注定是四个人的尴尬：白亭瞳，贺炀，林鹤途，还有宋蔓。
　　连宋蔓都知道白亭瞳生日，那自己又算什么？贺炀一杯一杯地喝着酒，白亭瞳劝都劝不住。

　　晚上饭桌上的饭菜都是贺炀的杰作，谁叫他用空了白亭瞳家里一大半的食材。
　　林鹤途带了三份生日礼物，都交到了白亭瞳手上：“这个小的，是我送你的，最大的那个盒子是叔叔阿姨托我带给你的。
　　还有这个中号的，是他给你的。”

　　他？白亭瞳蹙眉，倒不算是不高兴，只是分开了，又何必惦记，既然做不成恋人，更做不了朋友。
　　白亭瞳将礼物盒子拿出来还给了林鹤途：“你替我还给他，告诉他以后不用送了，向前看吧。”

　　饭桌上的四个人，心思各异。
　　宋蔓和贺炀的反应是：这个她是前任？

　　而林鹤途却希望这一对璧人可以复合，所谓站在朋友的角度为他好。
　　其实白亭瞳早就放下了，往事不可追而已。

　　最后贺炀喝了个半醉，只能留宿，不然白亭瞳也不放心，他先后送宋蔓和林鹤途离开。

　　月色下，林鹤途倚着他的车:“我想知道，你和那个贺炀，到底是什么关系？”
　　“如你所见，我喜欢他，他不知道。”白亭瞳也不掩藏。

　　林鹤途怒极反笑：“不是，我说阿瞳，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和许泽已经是过去式了，好几年了，不能喜欢别人吗？”白亭瞳不理解，林鹤途不了解贺炀，为什么对他有这样大的偏见。

　　何况他和许泽，确实相爱过，是他先不爱了，而白亭瞳也放下了。
　　他们感情好的时候，关心你的喜怒哀乐，记得你的所有的喜好，会不远万里来找你，大早上去城东买你最喜欢的早餐。

　　但是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用冷暴力恶心你，什么重要的日子都记不得，如此而已，现在又送礼物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喜欢别人，但是为什么是他？”林鹤途是替好友不值。

　　“喜欢就是喜欢没有原因，何况配不配，我说了算。”白亭瞳望着星空，眼里染上了一丝忧郁，“何况，我和他又不会有结果，只是朋友而已。”

　　“从小你决定了的事，叔叔阿姨都劝不住，我懒得管你，随你。”林鹤途说不过他，开了车门就让人回去，临水镇风景不错，他这次来也打算呆几天，不过住在镇上的酒店里，也算不上远。

　　白亭瞳有他的顾虑，许许多多的顾虑，贺炀不是弯的，深知掰弯直男的不道德和艰难，而且整个大环境下，都难为人接受，何况这个小镇上。

　　最重要的一点是，贺炀的情况，让他心疼，如果让贺炀爱上了自己，白亭瞳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许诺他一生一世。

　　如果失败了呢？他接受不了这个万一的可能性，少年缺爱，一旦付出了真心，这样的爱或许会成为他的执念，他的光芒，他一生的偏执，至死方休。
　　如果失去了，那他的世界，将会是怎样的啊？白亭瞳不敢想。

　　他踩着月光回了房间，贺炀坐在房间里，还未睡去，脸上带着红晕，眼睛里带着几分迷茫，少年从未这样无害过。

　　少年听到声响愣愣地将视线移了过来，他说：“白警官，他们都知道你生日，为什么我不知道？”

　　他说：“我现在只有你了，不要丢下我。”
　　我可以喜欢你吗？你可不可以爱我，贺炀觉得好讨厌啊，这些人都好讨厌，他的世界里只有白亭瞳，可白亭瞳的世界里有这么多人。
　　他想白亭瞳也只有他一个，可是，如果这样的话，白警官会觉得孤单和难过的吧？

　　贺炀的语调像是，控诉又那样无助，他怕被丢下。
　　白亭瞳此刻就像是他的浮木，他抓住了就以为抓住了救赎，再也不想松开了，又怕浮木会离他而去，让他再次沉入深海。

　　窗外的月光清冷，透过窗户映了一地的瓷光。
　　那样的孤独又寂寥，白亭瞳险先抑制不住心里的情感，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去爱他吧，用所有去爱他，哪怕飞蛾扑火。

　　白亭瞳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去抱过少年，一下一下地抚弄着他的背，语调温柔，他说：“快点睡吧，你喝醉了，我保证，不会丢下你的。”

　　生日这件事，没告诉他，确实是自己的错，他本不在意这些，何况最好的生日礼物，不就是少年做的一桌饭菜吗？其他的再名贵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