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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附入V公告) ...

  •   待卞修、封沐离和一干人等入内,冉冉与颜绍辞才爬上画舫。颜淘忙褪下自己的罩衣披在冉冉肩上,握紧她凉凉的手,“怎么这么不小心。”
      湖风吹过湿透的面颊和脖颈,阵阵清凉,思绪也渐褪迷惘,冉冉笑笑,“刚才眼一花,脚一软,就这么落了水。”
      很多年前在槐树下她也是脚一软,从此被一片云彩蒙花了眼,认定了那个不属于她的少年。
      画舫后舱中有些备用衣物,冉冉小心躲避着画舫另一侧的两名宣国护卫,和颜绍辞前去后舱换下湿衣。备用衣物多简淡质朴,穿在身上倒有了些返朴归真的味道。
      一思量,冉冉即决定不去午宴,在这里等待画舫靠岸。颜绍辞便也陪着。冉冉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指指外面,“不用陪我,你去吧。”
      颜绍辞知她顾虑什么,漾起笑,皎皎生花,“我和爹闲惯了,不用过分讨好。再说……难道你没发现卞修他对姑姑不一般么?有姑姑在准没事。”
      看来卞修对颜淘特意的关心大家都察觉到了,冉冉不由得笑起来。
      这次原本即是偶遇并非事先邀约,不去也算不上多失礼。推脱现下狼狈服饰不宜,这个理由倒极说得过去。
      后舱很小,却安静温暖,两人窝在一侧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墨染的眸子微闪,冉冉笑道:“刚才幸好有你在,不然我就得像鲤鱼一样游回去了。”
      当时的形势,如若不想上画舫,游开确是个很好的选择。虽有些不敬,但也无人会追究。颊边发缕仍湿,颜绍辞轻轻将之捋开,偏过头,明眸中带抹深思,“槐花,有没有想过你被他发现了会怎样?”
      冉冉玩转着手中的香囊,沉默片刻,唇边挂上调笑,“听天命吧。我反正是个不存在的人,到时候可以扮成女鬼去扇他。”
      颜绍辞瞧着她的模样笑起来,“扇他?你不怕他么?”
      细致的双眉攒起,冉冉斜眼一睨,“当真以为我好欺负啊?他如果敢对我怎么样,我一定扇他。再说我又没做错,我怕他什么?”
      她没有错,卞修也没有错,他们之间是一场公平的交易。于今她也只能用交易二字来诠释那场梦幻而遥远的不堪婚姻。
      颜绍辞笑着连称“是”,又轻轻道:“可别再像今天一样犯傻了。”
      轻柔的声音给禁闭的空间带来几许柔情,冉冉听出其中的关切,垂眸心下一暖,再抬头时已假作涎着一张脸,“以前习惯了干傻事,一时改不了,小侯爷你多担待着点,槐花会改的。”
      颜绍辞抚唇笑出声,眸中尽是点点惬意。做了傻事还这般得直言不讳谈笑自如,她的性情真真合自己的胃口。
      香囊被水浸透,香味却愈加浓烈,袅袅窜入鼻尖。轻嗅几下,想到卞修之前对她的关注,颜绍辞缓缓起了身,“如果他回心转意了,你还会跟他走吗?”
      这是颜绍辞第二次问她相似的问题,冉冉一怔,随即一朵笑凝在脸上,“我像是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人吗?好马都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我是只软脚猫。”
      她会暗中注视卞修,会为他伤心难过,会为他做傻事,但是前尘若此,她绝不会原谅他,更不可能回头。当然卞修也不会在意。
      颜绍辞想到自己软脚猫的戏言,不由也笑开。知她平时看似无所谓,骨子里仍是极倔的,爱上一个人不易移情,受到伤害也不会轻易回头。他自己便也是这样的人。
      心底不想让卞修知道冉冉的存在,这也算是一点小小的自私吧,颜绍辞笑着岔开话题:“父亲和各位姨娘过些时日就要搬去别苑,你说府里需不需要修整一下?”
      冉冉低眉一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她在颜侯府低调简出,除了刚开始时四姨娘会来刁难,之后一直过得平静安逸。此番她们一离开,偌大的颜侯府人丁寥寥,怕是会显得冷清。不过有颜淘颜绍辞他们几人在她便也满足了。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先前那名邀他们上画舫的护卫探身进来,行礼道:“小侯爷和槐花姑娘不便出外,王爷与宣国皇帝陛下特意命人送来了午餐。”
      话毕,三名婢女已将饭菜呈了上来,搁在后舱唯一的一张木桌上。冉冉宽了怀,知道今日一劫已然渡过,徐徐笑开的眼眸绽出烂漫光华。
      午宴结束后不久,画舫即缓缓回航,大家先后上岸。冉冉和颜绍辞则滞留到最后才离开画舫。当他们上岸时卞修已坐上龙辇,一行飞鸟低空自龙辇华盖顶上掠过,啼鸣不绝于耳。
      四人又在湖边重新烤鱼,逗留了好一会才返回颜侯府,在府门前刚好遇到一位和蔼的灰衣老人。老人手中提着一个类似药箱的匣子,六十开外的年岁,面容烙着斑斑的岁月痕迹,笑容十分温蔼友善。
      “淘淘,绍辞。”
      颜绍辞目光转过去,忙笑着施礼,“沈太医。”颜淘也笑着站到他身侧,“沈叔。”
      沈太医笑眯眯示意,“很多年没见,淘淘都变成大姑娘了。”
      颜淘忙捂了下面容,挥挥手,“淘淘已经老了,沈叔别笑话我。”
      冉冉在一旁听他们闲话家常,心下明了这位沈太医与颜侯府必颇有渊源。她入府也不是,插话也不是,只得在一旁玩弄着手中的香囊。原本这香囊湿了该扔掉,只是她一想到卞修嫌弃的口吻即兴起了逆反之意,仍是带了回来。
      沈太医矍铄的眼神便时不时向她飘来,冉冉每每回以笑意。沈太医忽指向冉冉,问道:“这丫头是谁啊?”
      颜绍辞拉过冉冉,“槐花,快见过沈太医。”
      冉冉行了个全礼,恭敬道:“沈太医。”
      “嗯。”沈太医点点头,瞧见颜绍辞看冉冉时的眼神即已明白大半,眯眼一笑,“不说了,我刚给宣国皇帝诊治完得先回去,迟了怕不行。”向冉冉勾勾指,“你过来,给我提药箱。”
      冉冉一愣,颜绍辞亦笑道:“沈太医,您这是……”
      沈太医一瞪眼,“就送我几步而已,让她提个药箱你都心疼啊?你小时候我还替你换过尿布呢。”
      颜绍辞忙住了口,嘿嘿笑了两声。冉冉憋着笑,接过沈太医手中的药箱,随沈太医走开。行了近百步沈太医停下,冉冉小心观望四周,此时正无旁人,遂也放了心。
      沈太医伸手夺过冉冉手中的香囊,翻开,细细闻了很久,挑了眼道:“这东西你戴了多长时间?”
      冉冉不明所以,实话答道:“好像不到三个月,我记不太清楚了。”
      沈太医眉眼一舒,显是松了口气,不轻不重地捏着香囊道:“这东西我带走了。”
      冉冉眼皮忽忽跳起,一丝疑虑瞬时萦绕上脑海,“沈太医?”
      沈太医接过冉冉手中的药箱,微弓的腰背渐渐远离,“这不是普通的香囊,佩戴久了会让人身体慢慢虚弱直至卧床,若为女子,虚弱到了一定程度自然不能够生育。”
      略显苍老的声音沉沉传来,冉冉眼睫滞住,黑眸中蓄满排山倒海的震惊。
      片刻后当日小铺中的情形浮上来,一个名字也从冉冉心口慢慢碾压出,却未呼出口。那蓝色香囊是颜青鸾亲自为她挑选的,而几日前颜青鸾还曾无意间提起寺庙的物件必须经常带着才能辟邪,说她自己便一直将香囊带在身边。
      如若属实,那再之前她于津州被官差捕获一事想必与她也脱不了干系。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仍说是巧合便牵强了。
      冉冉一路跑进颜侯府,直奔着颜青鸾和她娘的院落而去。叶动花飞阁楼重宇间衣袂翩扬,怒气盈溢到极致,似随时会汹涌而出。
      走到近前冉冉方才想起颜青鸾和她娘昨日即已离府回乡,来回至少需一个半月的时间,她找谁去?
      一丝涩笑倚上唇角,冉冉以袖遮住,亦掩去精致面容。忽然间觉得身心俱无着落,空飘飘不似在人间。
      香儿一路寻来,终于在一大片树阴下找到了冉冉:双颊几无血色,却仍如掐得出水一般,紧紧垂着的眼睫时时透着迟滞,看去就如一朵刚摘下的花,依旧鲜嫩娇艳,却将很快萎靡。
      “公主?”香儿心下一抽。
      冉冉抬眸,眸中亦是一片灰败,轻声道:“什么事?”
      香儿伸手探了探冉冉额头的温度,“公主,你没事吧?”
      “没事。”冉冉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香儿随即递上一封信,“府门前守卫说有人指明要交给槐花姑娘,送过来一会了。”
      信封上字迹潦草,如嶙峋树枝的轮廓,冉冉瞄了下,问道:“谁送来的?”
      “我问了,守卫说以前没见过那个人。”
      冉冉打开信封,左侧没有落款,纸上亦只有一句简单的话:香包务必弃之,非常物。
      心中涌起异样,指尖稍顿,冉冉旋即明白这是卞修差人送来的。
      卞修的师娘出自杏林世家,医术卓绝。他跟随师父师娘五年,耳濡目染对药草亦知之甚深,想必那次在雨桐院他已察觉,所以才会出现有如登徒子调戏姑娘家的一幕,其实意在提醒她。今日他在画舫上凭香味认出是她,知道她仍佩戴着香囊。而以他的身份和当时的环境,两次他均不便直言挑明,只能稍后以这种匿名的方式告之。
      这事卞修是放在心上的,看时间他应是回到驿馆后即遣人办理。卞修从来不是多事之人,他竟对一个陌生的槐花比对她本身还要关心,实有些出人意料。冉冉卷起信纸,凝视着一旁池塘中倒映出的漫天云彩,无奈地笑起来。
      她的生活终究是不能够再平静了。
      也幸得颜青鸾不在,不然今日该如何收场?
      她怒意极盛,直觉便是去找颜青鸾理论。只是她无凭无据,贸贸然去质问她,又有多少人会信?她寄人篱下,颜青鸾再怎么说也是主人,且深得颜侯府上下喜爱。若然闹开,颜绍辞和颜淘亦会处于两难境地。自己无凭无据,他们会相信谁,或者说可以偏袒谁?不论此事最后利于她和颜青鸾哪一方,抑或不了了之,结局必定会在大家心里留下不深不浅的划痕,疏淡各自之间的关系。乔迁将至,宣羽两国人民皆看重风水兆头,如若今日将事情闹大,也算是破了颜侯府乔迁的好兆头,老侯爷必会心生不悦。
      扬起一抹虚渺的笑意,冉冉低头,心中亦惶惶黯淡。此时竟无人可诉,亦无人求助。以香儿的脾性,如果知晓此事定然会马上掀起轩然大波;而颜淘和颜绍辞和她虽亲近,却也不便将此事透露于他们。
      只是事实真相她定要摸个清楚,断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从无害人之心,亦真诚待人,但也绝不会容人这般伤害自己。没有了皇父和皇后身份的屏障,她必须自己保护自己。如果不是她幸运,每一次都会是她极大的灾劫,她不可能被坑害了两次仍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抑郁盘旋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冉冉去后院牵了匹马一路策马狂奔,借此纾解那分愤怒与无措。直行出绵邑城到达人烟稀少处她才勒住马,恍惚间竟有种冲动想永远不再回去。
      眼前多是些土墙断垣,看上去像是荒废已久的村落,空寂中带着些许荒芜,土黄的色泽盈满时间的沉淀感。此地距离普前寺已不远,因为大山的遮蔽,前日雨后湿漉的泥地仍旧未干。
      泥地上有排明显的脚印,斜斜延伸至土墙断垣内。那种深沉带着穿透力的视觉感触让冉冉心尖上莫名一颤,随即抬起脚,沿着脚印踏了上去。
      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回望却无自己的脚印,冉冉甩袖笑起来,这不是相当于踩着别人的脚走路么?那人定不知道已经被自己这般踩过吧。恶作剧的念想竟让她心里好受了些。
      到达断墙内前方脚印忽然凌乱起来,似是乱了方向,左右不定毫无规律。冉冉诧异,不知那人意图,便也跟着乱走一气。缎鞋底已沾了不少泥,原本显脏的模样却带了些孩童玩耍的乐趣。
      忽听到一声咳嗽,冉冉忙心虚地小心闪进一旁矮墙后。此地静寂,声音的主人应该仍在较远的地方。过了一会冉冉悄悄探头出来,却吓得气也不敢出。
      不远处走来的人竟是卞修,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冉冉顿时明白为何断墙内的脚印会忽然紊乱起来,那是因为卞修眼睛看不见,遇到断墙的障碍随即调转脚步和方向之故。撇开眼,冉冉心中恨恨地想:早知是卞修的话,她一定在脚印上多踩上几脚让他疼死。
      卞修在距离冉冉十五步处停下,背对着冉冉,不知取出何物在夕阳下一闪,一道微弱光束射出。
      冉冉下意识闭眼躲避那道光亮,不敢移动分毫,也不敢大声呼气。卞修是习武之人,尽管他们距离不是很近,她也不可以有大的动作。
      卞修应不会单独出来,林清想必也在这附近。只是卞修他为何会远离驿馆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难道说沈太医替他诊治后他预感到了什么,心中也有些惶惑不安?又或者他如今失明,他也如他刚才的脚印一样,茫然不知方向?
      夕阳下卞修闲闲而立,被残照暮光拉出一道淡淡的浮影。冉冉凝视着那熟悉挺拔的背影,心中蓦然熨帖安定起来。他们同在宣国宫中长大,此时也同在羽国绵邑遇到了最为棘手的问题,同不知前路如何。
      即使从前他们是一对怨偶,他们仍旧是最最熟悉的人,他此时的身影还是给无措的她带来一丝安宁。就像在这荒芜寂寞的所在,她也不是孤身一人,有个人仍在陪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 28 章(附入V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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