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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   颜绍辞极难得地换上了官袍,夕阳印染下笑意隐隐,雅秀之姿卓然。
      当晚羽国皇宫内举行奢华盛宴,老侯爷和颜绍辞自在此列。入夜后羽国宫中燃放的礼花炫亮了半片幽深天幕。
      宫灯高挂,繁华掩于光影间。宴会设在羽国皇宫内最大的万华殿,宴席绵延数十米,羽国三十多位重臣与宣国随卞修出行的七位重臣皆在两侧等待两国皇帝出席。
      殿内四根暗朱色雕龙柱威然矗立,空气中藏着醇厚酒香,华贵奢靡逸满全殿。
      两国官员互相寒暄后坐定,半盏茶后方听到尖细的通传声:“羽国皇上驾到!”“宣国皇上驾到!”
      众人起立,视线锁定入口处,片刻后宣羽两国皇帝分别从两侧进入。皆是金冠龙袍,淡笑静穆之色彰显帝者尊贵。只是抬眸间,卞修眼底少了分封靳宇的浮夸,多了些散漫的沉稳和笑睨的姿态。
      入座后,卞修视线掠向下方,见首座处安坐一浅笑徐徐眸光锐利的怡然男子,心下明了其身份,慵懒的笑意随即倏扬万华殿上空。封沐离颔首,四目相触均笑意清朗,无形中舒缓了殿内形势。
      老侯爷和颜绍辞位于座下第二位,颜侯府在官场中向来置身事外悠然自处,他们对于这暗下的涌动实不以为意。老侯爷静静看着眼前酒樽,颜绍辞则注视着前方的卞修,一时思绪翻涌。知晓了卞修和槐花的前尘始末,再看到卞修,心里有着一种莫名的情绪,道不明辨不清。
      在潼州曾与颜绍辞有几面之缘,卞修视线触及他时笑意多了一分,颜绍辞亦凝眸绽笑。
      琼浆玉液般的醇酒不断从古铜色酒壶中溢出,淡金色迷人液体和酒香让人迷醉。有官员事后称,此次宴会所需抵得上羽国百姓一年的开销。
      宴会上照旧是那些两国友好、两位天子英明治国有方,两国国泰民安之类的话语,并无甚新意。
      “今春本朝潼州遭遇大灾,幸得贵国玉锦侯解囊相助,朕实铭感于心。”
      卞修提起当日玉锦侯慷慨解囊资助宣国潼州受难百姓之事,亲谢羽国天子,封靳宇亦畅然笑着,赐酒颜侯府,一时场面融融,君臣尽欢。
      肃然气氛中的红颜柔情,历来是宴会的亮色。此为接风宴,自是少不了夜舞笙歌助兴。妖娆的舞姿,妩媚的神情,暧昧迷离撩人心弦。
      封沐离不着声色地笑中关注卞修,见他礼仪性笑赏歌舞,眸中却淡漠无绪丝毫不为所动,傲然的姿态与明黄贵服相得益彰。扫过封靳宇,封沐离便转开了视线,且不论那浮躁的眼神背后真正是什么,只这模样已输了宣国皇帝一截。
      酒过三巡,舞过两拨,烛火忽然泯灭。待到烛火恢复之时,殿内已多了八名翩然起舞的覆面女子。
      封靳宇转向卞修笑道:“这是本朝沐王亲自为您挑选的几名绝色女子,您看着有合意的就留下吧。”
      卞修松然一笑,眯缝起星夜亮眸,面上惬意加深,微点头示意,“多谢厚意。”侧脸时已疏淡几分。羽国皇帝公然奉送女人,于情于理自是无法拒绝。
      眼前这些女子个个体态柔美,恰似春日里的柳条摇曳生情。卞修忽忽一笑,女人他似乎已见过很多,却再没那种全心悸动的感觉,或许他真该早日和师父常隐于山间。
      而那个永远离他而去却从不曾入梦的女孩不知身在哪里,过得如何?想必她心里是极端痛恨自己的,不然不会躲得这么彻底让他遍寻不着。他终是忍不住让林清命人暗中查访,想要知道她的近况,却始终不得消息。
      卞修这一笑在那八名女子看来即是鼓励和蛊惑。其中两名女子袅袅上前,围在卞修身侧,和着乐音鼓点起舞,媚眼如丝,飘舞间裹面纱巾尽去。卞修始终含笑看着她们,眸间流转似有着盎然趣味。
      颜绍辞收回视线,与父亲二人闲适对饮起来。看到眼前的男人身侧莺燕环绕,他便会想起府中另一个女人。
      转眼之下惊澜起,卞修身侧一女子突地对着卞修喷出一口鲜血,继而倒地,痉挛不止。林清飞快跃至卞修身侧,持剑而立。
      众人均怔住,乐声戛然而止,静默数息后有人尖叫出声:“护驾!护驾!”一时间万华殿内森严弩张,众人皆全神戒备。
      卞修勾唇轻笑,淡淡吐纳,未理会袍上猩红妖娆如倾世之花的血迹。残血,黄袍,淡笑,令人窒息的画卷。
      旁侧有侍卫上前检查一番,回禀封靳宇:“皇上,该名女子已身亡,靴内藏有数支薄如蝉翼的利器。”
      闻言,所有人皆惊,接风宴发生此意外实属难堪。封靳宇忙向卞修致歉,卞修亦笑着婉言相慰。
      只是此女子甚是怪异,若为行刺之故,为何先行毙命?
      所有人视线锁向封沐离,这八名女子是沐王主选,朝中上下皆知。官员们心中惴惴,不知如何是好,生怕开口即惹祸上身。
      封沐离挑眉一笑,眸中是对世事的洞悉,随即起身走入中央,躬身,“是臣疏忽了,请皇上责罚!”虽是请罪,却也倨傲不卑微。
      封靳宇敛起眉眼,喃喃道:“皇叔,你……”
      封沐离又笑道:“此事臣难辞其咎,惊扰了宣国陛下,理应受罚。”
      如若是其他官员则定受重罚,毕竟谋刺宣国皇帝事件极其重大,牵涉也甚广,可对象换成沐王,一众官员们唯有保持沉默。只今次是在宣国皇帝面前,如此公然不予责罚必定落人话柄有失体统。
      卞修依然轻笑不动声色,俯视座下沐王,指腹沿着酒樽刻痕一圈圈描绘,林清则小心替他擦拭着袍上血污。
      封靳宇俊朗玉容面露难色,皱眉问道:“众卿家有何看法?”
      座下一片默然,有胆大者嚅了嚅嘴唇,却没敢发出声响。此番即使沐王受罚,也不能连根拔除,所以唯有明哲保身。更何况沐王此时身如山伫笑意暖人,更无人敢强作出头鸟。
      封靳宇心下冷笑,又看向卞修,眼神询问。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气息,风起云涌只在瞬间。卞修松开指尖酒樽,一拂袖,三分笑三分戏,“相信此事沐王并不知情,从轻了吧,莫扫了大家的兴。”
      宣国皇帝既已开口,众人皆松了口气,封靳宇也笑起来,“那就从轻了吧,罚俸半年,望沐王今后谨慎行事,下次再犯定不轻饶。”
      “多谢皇上,多谢宣国皇帝陛下。”封沐离行礼,和煦的笑容气定神闲,似是对结果了然于胸,目光触及地上僵硬女子时冷了几分。
      另七名女子在地上簌簌发抖,封靳宇笑对卞修道:“这七名女子……”
      卞修笑了笑,“想必是无辜的,一并逐了吧。”本无法拒收这八名女子,现下突发此事,倒正好遂了他的意。
      如此皆大欢喜,一度中断的宴会继续进行,如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丝竹笙歌绵绵不绝。

      入黑后冉冉即上床安然躺下。
      闭上眼也能想象得出今晚的盛宴必揽尽满宫华贵,一派盛世天下。
      还有她亲自挑选的几名绝色女子也将呈给卞修,芙蓉暖帐何等得暧昧缱绻。思及此,冉冉翻身轻笑,心里仍有微微的酸意,只是不刺骨不入心。
      那晚和颜姑姑一直聊到很晚,她缭乱不已的心终于慢慢平复下来。卞修之于她,从她离宫起便只能是路人。卞修和所有人都已出戏,只有她一人仍不够洒脱地在戏里纠结徘徊,当真傻得可以。或许她留恋的只是在宣国皇宫岁月中爱情上唯一的一根弦,怕彻底割断后会让自己的手鲜血淋漓。
      轻叹一声,白日里那个面粉小人她下手太轻了,该直接拧下那两只耳朵才是。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叩门声和呼声,“槐花,睡了没?”
      冉冉醒转过来,起身穿衣走至门后,经确认才打开房门,果然见颜绍辞靠在一侧门框边。烛光映出其如画容颜,神情专注隐有深意。
      冉冉用手扇了几下,“一股子酒味。”柔美月色和着笑意,周身发出和熙的光芒。
      颜绍辞眉目带笑,脸色稍醺,“槐花,今天晚上月色好,出去走走吧。”
      冉冉侧眼,“这么晚还出去?我都睡下了。”
      不由分说,颜绍辞笑着扯了她的衣袖出门,冉冉只得稍稍整理一下长发随他出了颜侯府。
      因今日特殊,此时街上仍有稀稀疏疏的人来人往。冉冉微一犹豫,即取出布巾覆了脸,以策安全。
      颜绍辞眼尾起笑,状似无意地将今晚的宴会说与她听,冉冉也笑着搭话,言谈间并无避忌。
      继马场后两人第二次这样谈论卞修,颜绍辞明显察觉到她放开许多,遂也跟着宽怀不少。月光下只看得清她光洁的额头,颜绍辞伸手弹了一下,“本来还想今晚好好开解你,看你这样我放心了。”
      冉冉抚着额头笑骂:“我本来不犯晕,现在被你打得犯晕了。”
      颜绍辞笑开,眼眸如水流动,“是,是,娘娘恕罪,是小人失礼。”
      冉冉斜他一眼,抬头看到许多人家屋顶上悬挂着花灯,有些好奇,问道:“颜绍辞,这些灯哪来的,我怎么从没见过?”
      “但凡节日或者重大事件,绵邑城内就会这样,每家每户夜间悬挂花灯以示庆祝。如果在山上看的话会更漂亮,只是这里离山远了点。”颜绍辞语气中不无遗憾。
      冉冉也能想象出在山顶看阑珊夜中万家灯火的情景,必定有远离尘世的安定和温馨。细看那些花灯,造型图案各异,比颜侯府中千篇一律的灯盏漂亮得多。
      颜绍辞看她颇有兴趣,身形一动飞身上了屋顶。
      待冉冉回过神,花灯已递至面前,于是笑着伸手接过,调侃道:“我们算不算小偷?”
      颜绍辞缓步绕到她耳侧,“这些花灯只用一次,尽管拿吧。不过你这样子倒真是挺像。”
      夜晚蒙面出行,可不正是女飞贼的装扮么?冉冉扑哧笑了出来,见不远处屋顶上悬挂的振翅高飞雄鸟花灯美观大方,伸手指了指,“还有那个。”又拽住颜绍辞的袖口,话语里带了几分调皮,“带我上去,我们一起偷。”大有“患难与共”的意味。
      颜绍辞泛开笑容,如月下清溪般涓涓带澈,轻提冉冉手臂将她带上屋顶。
      屋顶上已能看到很多花灯,夜风中别具一格自成风景,空气似乎都清纯了很多。冉冉在颜绍辞保护下走至檐角解下花灯,玩心顿起,悄悄摇晃刚才的那盏然后递给颜绍辞,睫羽半垂隐着笑意,“给你,每人一只带回去,够义气了吧。”
      “好。”颜绍辞欣然接下,不过片刻功夫鼻尖即闻到什么怪味,低头一看,那盏花灯底部已开始燃烧。冉冉窃笑着小心躲到屋顶另一边,长袖裙摆在风中扇舞一如展翅。
      知晓冉冉在作弄自己,颜绍辞笑意沁出,四下寻找,俯身捡起脚下的碎瓦片对准冉冉手中的花灯掷去。冉冉躲避不及,花灯被击中徐徐燃烧起来。
      风中长长的裙摆触着了火苗便一发不可收拾,见状,颜绍辞忙扔掉手里的花灯笑着跑过去帮着灭火,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颜绍辞边拍着裙角边骂:“笨蛋,还不把花灯扔掉。”
      冉冉亦笑不可支,将燃着的花灯扔到地面。颜绍辞又弹了下她的额头,“看到了吧,这就是报应。”
      冉冉提着焦黑的裙角不住点头,的确是报应,自己挖坑自己跳。
      “护驾!”尖叫声划破夜空,徐徐缠绕上天幕。
      两人一惊,收起笑容朝下看去,未曾注意到何时屋旁的大街已亮如白昼。居中的华辇顶盖正在噗噗燃烧,而罪魁祸首赫然便是方才冉冉扔下的那只花灯。
      刹那间混乱思绪在冉冉脑中交错,如果刚才没听错,他们说的是“护驾”。羽国皇帝此时当然不会在宫外,那只能是……
      龙辇帘门被揭开,颀长身姿步出。卞修抬头看了眼火光中的龙辇顶部,淡笑,笑中带了抹勾惑。宴会惊变,归途遇劫,他的羽国首日之行当真扑朔迷离得很。
      看到那笑容,冉冉有短暂的恍神,这样的不期而遇让她始料未及。
      一人又叫道:“他们在上面。”所有目光便投向屋顶,两人无所遁形。
      冉冉缩身至颜绍辞身旁,蚊声细语,“颜绍辞,怎么办?”
      “没事。”
      话毕,颜绍辞带着冉冉跃下,同时行礼,“叩见皇上。”
      卞修笑了笑,“原来是玉锦侯。”视线一转,见颜绍辞身后跟着一名垂首女子,被颜绍辞挡去大半光亮,隐在暗处。
      颜绍辞笑着,适时挡住卞修的目光,“请皇上恕罪。颜绍辞与朋友并未看到皇上,一时贪玩无心冒犯,还望皇上千万莫见怪。”
      “罢了,不知者不罪。”卞修脸上光华流转,越发衬得人比珊琏,初时的意外表情化为几分趣意,“玉锦侯和你的朋友果然好兴致。”
      颜绍辞如晨星眼眸微笑,笑声乘风远逸,“让皇上见笑了。”
      冉冉低头立在颜绍辞身后,卞修清越熟悉的声音忽然破空传入耳膜,“你是宣国人?”
      冉冉只得沉下嗓子应着:“是,皇上。”
      “你叫……槐花?”卞修轻挑眉,脑中突然浮出这个名字,记忆中似乎就是昔日和玉锦侯交往甚密、曾在顺天府行馆养病的那名女子。为何自己会对一个普通百姓记得如此清楚连他自己也不甚明了。
      冉冉心跳漏了好几拍,万没想到会被卞修认出来,只得唯唯诺诺答道:“是,皇上。”
      颜绍辞见卞修视线追着冉冉,不着声色侧移一步,笑道:“槐花家在潼州,那次泥流后便孤身一人,所以随颜绍辞来了羽国。”
      卞修微点头,不再追问,颜绍辞和冉冉即恭送他离去。冉冉站在原地,看着远去车队与花灯光影辉映,心也随之一荡,眸光中一切感情深藏其中。
      清风中两人心思各异,一时默默不语,随即相视而笑,并肩说笑着步回颜侯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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