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川吟》江上清酒

7、追寻（一）

　　阳光正好，风和日丽。老榕树光秃秃的立在山崖边。上面停着两只百灵鸟。
　　江浔急匆匆的赶至山崖旁，两只鸟儿叽喳叫了几声，又沉默不语。榕树爷爷变成了两颗小小的灵光，沉睡在老榕树的树洞里。
　　江浔照例为老榕树灌输了些灵力，又洒了些水在它的枝干下。
　　“都会好起来的。”
　　他转身跃下，停在半空，看着水瀑旁的那块岩石。
　　良久，挥动水袖，一块水滴形状的岩石移到他的手上。上面有一个小孔，是风至曾扎根的地方。
　　江浔用水绳穿过小孔，将石块挂在脖子上。
　　“我会找到你的。”
　　隔日，便是重阳节，是混入九天的良机。
　　九天之上，九霄殿内。歌舞升平，正是一片繁华之景。
　　江浔行至云上，化作一小仙人模样。
　　苍华门前，两个仙娥恭敬地站着，两列士兵值守在两侧。
　　江浔将贺礼奉上，躬身道：“恭贺天帝岁礼。小仙路上耽搁来迟，还望恕罪。小仙有要事求见掌灵仙官，不知二位姐姐可否代为通传？”
　　两位仙娥互相对视了一眼，高一点的仙娥道：“不知小仙人是哪位座下的仙使？我们也好详细秉明。”
　　“小仙是……”
　　正不知如何胡诌，一道纤细又清亮的声音响起，“小仙人，你要寻那掌灵仙官？”
　　江浔转头看去，一位身着素衣的女仙正朝这边走来，端庄素雅，体态婀娜，犹如一枝刚出水的芙蓉。
　　“参见月神娘娘。”两仙娥齐道。
　　江浔反应过来，“见过月神娘娘，”行了一礼，“是，小仙有要事求见掌灵仙官。”
　　月神娘娘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看了眼贺礼，眉眼弯弯，“跟我来吧。”
　　江浔跟在月神身后，一路向着掌灵仙官的神殿行去。路上偶尔有几个端着吃食果盘的仙娥，行了礼又匆匆赶路。
　　“小仙人，冒昧的问一句，你找那掌灵仙人，有何贵干？”
　　江浔缓了脚步，“小仙…小仙求见掌灵仙官，是，是有些私事。”
　　“多谢月神娘娘引路，小仙感激不尽。”
　　“哦？私事。那，小仙人打算如何感谢我呢？”
　　江浔愣了愣，抬头看着纤瘦的背影。
　　月神忽然转过身来，“哈哈，几百年不见，出落得倒是比原先俊俏了。怎么这脑子不见灵光？”随手点了点江浔的头。
　　“你以为你化个形，拎两个夜明珠，我就认不出你是谁了？”
　　“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若不是我正巧碰上，你打算怎么应付？”
　　江浔不好意思的笑笑，“姑姑，还是得麻烦您了。”
　　“叫我什么？”月神佯装生气。
　　“啊，姐姐，月凝姐姐。”
　　“这还差不多。说吧，找那掌灵仙官做什么？出了什么事吗?”
　　“我想借掌灵仙官的纪灵册，找一个人。”
　　“找人？是自然灵吗？”
　　江浔想了一下，“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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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是也不是，到底是不是？”月神娘娘叉腰，“？”
　　“是这样，我有一个草木灵朋友，刚刚化形。但是出了点意外，她已经…消散了。”月神没有说话。
　　“但是，她给我留了灵念，所以她一定还在这世上，我…我想找到她。”江浔低下头，正好看到垂在胸前的那块石头。
　　“行吧。”月神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是你也知道，天界和自然灵界，关系比较敏感，掌灵仙官，便是天界为了搞清楚自然界有哪些大的灵需要特别重视而设立的。”
　　两人到了神殿前，“好了，就是这里。接下来，就看你自己喽。”
　　“嗯。”江浔看着金碧辉煌的神殿，点了点头。
　　“需要帮忙的话随时找我，九天上，我可以帮你打听。”月神眨眨眼，用灵语说道。
　　“好，谢谢月凝姐。”
　　江浔轻叩神殿的门，大门马上开了。一个身穿盔甲的士兵走了出来。
　　“小仙求见掌灵仙官，烦请通传。”
　　“请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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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进。”
　　掌灵仙官正在棋桌前下棋。听见脚步声，刚好落下一子。
　　“道友何故来访啊?”这声音，倒是格外亲切。待走近了看，是位胡子花白的老翁。
　　“见过掌灵仙官。小仙不请自来，失礼了。”四周静悄悄的。
　　“小仙这次来，是想…”
　　“嗒”的一声，掌灵仙官又落下一子，神色却变得严肃了起来，又浓又粗的眉毛挤到了一起，屋子里的气氛都跟着紧张了。
　　他忽然看向江浔，“小兄弟，会下棋吗？”
　　“会一点。”
　　老人笑逐颜开，“快过来，帮老朽看看这棋。”
　　江浔几分忐忑的走了过去。棋盘上黑白各半，刚刚老人下的那枚黑子，看似死局，又暗藏生机。
　　江浔嘴角一倾，纤长的手指执起一枚白子，落于案上。
　　“哈哈，好棋，好棋！哈哈哈哈！”激动拍案，“痛快！好小子！有老朽当年的风范啊。哈哈好，坐，坐。”江浔微微颔首，俯身坐下。
　　“小兄弟，还没说你来找老朽，所为何事啊？”
　　“掌灵仙官，小仙…”
　　“哎，别掌灵仙官了，我待见你，叫我老翁就行啦。”
　　“好，老翁。既然您如此通达，那晚辈就直言了。”江浔隐去化形，现出自己本来的样子。
　　“其实，我是北方水灵，江浔。”老人微微一怔。
　　“这次前来拜访，是想借您纪灵册一用，查访故友的踪迹。不知，老翁可否行个方便？”
　　老人用鹰眼盯着他，仿佛想看到他的心底。江浔淡然，平静的回视。他自知，暴露自己身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为了借到纪灵册，让掌灵仙官知道自己是谁，会是一个很好的筹码。
　　“哈哈！你小子就是将江浔啊！老人收了眼神，温和了许多。“我以为与世无争，沉醉乡野的水灵江浔得是个跟我似的小瘦老头儿呢。没想到呢，竟是个如此英俊的帅小伙儿。”
　　江浔脸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嘴角却不由得抽搐了下。
　　“纪灵册嘛，也没有什么不能借的。不过就是记了些自然灵的大小事迹，脾气秉性。你要找人，能帮到你倒也不是一件坏事。”老人右手一伸，一个红色的卷轴呈在他宽厚的手掌上。又随手一扔，将卷轴扔给了江浔。
　　“拿去吧，记住别给别人看哦。”
　　“噢，还有，小兄弟，别忘了闲时来找老朽下两盘棋。免得我一个人坐的久了，椅子都要坐穿了。”
　　江浔把纪灵册放入袖中，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多谢老翁相助。江浔欠您一个人情，他日定报。告辞。”老翁挥了挥手，没再看他。
　　“…好小子。”

　　江浔化成小仙的样子出了神殿。一路向苍华门行去。
　　“慢着。”
　　江浔不由得停下脚步。
　　一位身穿铠甲，身形高大的将军拦住了他的去路。“你是何人？不参加庆典，在外面晃悠什么？”这人皮肤微黑，冷面肃穆，却又带着几分清俊。
　　江浔心下了然。
　　“是神威将军啊！小仙能一睹战神风采，实乃此生之幸啊。将军，庆典也已进行过半了，我家主人临时有事要我去办，这才匆忙离开。还望将军莫怪。”
　　陈嵩道，“这样啊！那你走吧。”
　　“多谢将军。”
　　陈嵩望着江浔的背影，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终是摇了摇头，走了。
　　离了九天，江浔松了一口气。
　　夜幕时分，他终于赶回了瀑崖。
　　打开纪灵册，一行行金色的大字跃入眼帘。未曾细看，江浔驱动灵力，心中默念：草木灵类，菖蒲灵，风至。
　　几行小金字现于眼前：草木灵类，菖蒲灵，风至；
　　诞生于黔南地区瀑崖之上。
　　事迹：不详。
　　存在时间：12个时辰。
　　状态：已消散。
　　短短几行字，却冷过三尺寒冰，凝结在江浔周围。12个时辰。呵！12个时辰，我们一起度过了万年的光阴，何只12个时辰？没关系，再想其他办法。
　　合上书册，江浔轻叹了一口气。
　　翌日。“江河，湖海，森林，山脉，草原，沼泽，还有九天。这些地方都已经仔细找过了。”只剩下，“黄泉。”
　　江浔坐在石座上，手里摩挲着脖子上挂着的石头。他并不想风至在那种地方。那小家伙儿，是向光而生的啊。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去试一试了。
　　踩在松软的泥土上，穿过艳红的彼岸花海。江浔的灵气也一寸一寸的凝固。
　　“我宁愿再将其他地方全部找一遍，也不想在这里找到她。”这个地方，只要一低头，就能看到白皑皑的尸骨。
　　忘川。
　　“稀客啊。”孟婆红唇微抿，“止儿，走，跟我去迎客。”
　　“是。”
　　彼岸花海，黄泉冥江。一袭白衣，缓步尘埃。
　　“止儿，你可知道为何会有如此多的执念吗？”
　　“止儿不知。”
　　“唯情之一字矣。以后你就明白了。”
　　江浔走近桥头。“阁下是孟婆吗？”
　　“水灵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在下失落一位故友，遍寻未果，便想来此找寻。多有叨扰，还望孟婆，莫见怪。”江浔慢条斯理。
　　“哪有，水灵大人要寻人，尽管来便是了。我们随时欢迎，不知有什么是我们能帮上忙的？”
　　“不知最近一段时间，有没有自然灵的意志灵游荡到这里的？”止儿愣了下，仔细看了看这位水灵大人。
　　“自然灵啊，的确是有。不过，可有很多。”孟婆回应，“不知水灵大人，你要找的是哪一个？”
　　江浔怔住。很多？怎么会？
　　“那他们现在在哪儿？”
　　孟婆轻笑，“水灵大人，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至于他们去了哪儿，世界这么大，可能不知道飘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吧。”
　　“水灵大人，我们事务繁忙，您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
　　“那孟婆就先失陪了。水灵大人自便。”
　　“止儿，我们回去。”

　　江浔寻遍了花海，不知过了多久，一无所获。
　　终于，转身离开。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离开忘川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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