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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卷三:死塔 ...

  •   在一片黑色梅花的簇拥之下,他们看到了那座高塔。塔的造型非常怪异,像许多个大小不一的盘子叠加起来一样,初见之时实在无法分辨,这座塔到底有多少层。空气中冰冷的气息如同勾魂一般,吸着众人的脚步向那座塔慢慢走去。
      “这里是时空之塔。”草花君不紧不慢踱在最前面,“进去了就没有出来的可能——你们的同伴,就是最好的活例。”
      “……无论如何,至少是活例。”还没等同伴们开始骚动,天圣就轻哼一声接上话,“既然没死就能救出来,不管他们变成了什么样。”
      彗抓紧了肩上的带子,没有说话。巍峨的高塔近在咫尺,他看看草花君又看看红桃舞会的众人,心里有隐约不安轻轻冲刷。
      “那么……”草花君在高塔的大门前停下了脚步。与其说那是一扇门,不如说那是一个黑洞,深得看不到里面有什么,仿佛一切光芒和颜色都被其吞噬掉一般,悬在高塔第一层的前方。而周围则是纵横交织类似蔓藤一样的黑色纹螺,将整座塔除了这个黑洞之外的地方死死包裹着。
      “时空之塔是一个世界的『时』与『空』在必须具现出来的时候所临时安置的地方。”草花君眨眨眼睛开口介绍,脸上黑色的印记仿佛自有生命一般避开他牵动的嘴角向耳根爬动,“你们进入之后就能够见到支配你们这个世界的『时空』了——不过,在下已经说过,这是一条再也无可能生还归来的道路。”
      若是说得神棍一点,时空相当于一个世界的造物主,也相当于一切生命的源头——没有时间的推移就不会有万物诞生,而没有空间则万物没有生存所在——因此,将其比作创世神并不算夸张。然而此时此刻,要去面见的就是这世界的神,要夺还的是为神所钦定的救世用的人们,要违逆的是神平衡世界的行径。
      ……怎样看都是一段只死无生的未来。
      “即使对方是神一样的存在,也无法干涉每一个独立生命的自由和意愿吧?”萨迪突然淡淡一笑,推了推眼镜,“如果这世界的神祗只想要遂他们的意思而存活的生命,那么这样不属于自我意志的生命放弃也罢。”
      “萨迪先生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草花君咧嘴一笑,阴暗覆上唇际,“没错,进入塔内,各位最终的生还几率为零。而在那之上,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可以解救出整个城市的人。若你们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去交换这百万分之一的胜率,那么在下也不会再阻拦于你们。”
      无论是否能够救出其他人,都会牺牲己方的所有。即使是这样也无法回头。
      “既然已经决定要押上全员的命,就更不可能回头了嘛。”Zohar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当逃兵什么的,我可是最讨厌了。”
      “那塔里什么都没有。”水月扬起头看着那座高塔,“我看不到任何东西存在……好像被什么给屏蔽了一样,虽然可以感觉得到,但看不到……”
      “无论您拥有什么样的超能力,都是在时空的管制之下的,脱离不了这个世界的话自然就不能识破时空本身了。”黑桃君笑笑,随即极快地看了躲在最后的小彗一眼,“救了你并且让你来找红桃舞会的人是谁?”
      “……”彗瞪着他不说话。
      “在下有话要和你说——彗族的幸存者。”简直像是瞬移一般地穿过人群飘到了最后,草花君伸手抬起少年垂得低低的脸,凑到耳畔缓慢低语了几句,随后带着了然的神色看着少年的表情从惊愕到严峻到平静,而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你对他说了些什么?”影子好奇地探头。
      “……是锦囊喔。”草花君侧目而笑,“毕竟你们是舞会的客人,在不违反规则的前提之下,自然要尽可能地提供一些帮助……虽然你们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便是了。”
      就知道他要卖关子。众人将求助的目光转向萨迪。
      “说什么不可或缺——然后让他跟我们一起进塔?”萨迪突然皱紧了眉毛,“里面既然如此危险,而我们又答应过要保护他,自然是不能允许他涉足险地的。不知道阁下和他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到底用意何在?”
      “萨迪先生……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草花君抬手轻捻耳旁的碎发,“更何况你们的时间有限……尽快救出你们想要拯救的人不就好了吗?否则你们也不会在这里了。”
      “呵。”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天圣微微闭眼,手指攥紧了刀柄,“没有『否』,所以无须『则』了——不管发生什么,在我尚未倒下之前绝对不允许它伤害这里任何一个人。”
      “小圣……”魈雪的视线对上天圣金色的瞳子,他的目光清澈冷冽毫不动摇。于是红发的女子也松了口气,只要这时刻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少年依然稳如磐石,就能够镇得住一切浮动混乱的人心。
      “哥。”雪莉看着青发的兄长,笑得有些勉强,但最终她只是轻声地这么唤他,没再说什么。
      “既然如此就不用多说什么了……几位请稍等片刻,我将利用契约之力打开入塔的大门——就一如我先前为你们那另一半的同伴这么做一样。”
      在大家震惊的瞬间,草花君手中的纯白光芒映衬着他已经漆黑的面孔,鲜明刺眼得几近残酷。
      随之,那白光喷泉般地绽放出来,遮蔽了所有骇然的脸。
      …………
      “……杰洛克!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杰洛克!”
      塔内没有楼梯,没有通道,进入之后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石坛,果然如同水月所说,这里什么都没有。但是无论是谁都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无形压迫感,好像被什么东西所窥伺,被什么东西所提防,像是入侵了对方地盘的人一样,忐忑不安又不知该何去何从。
      萨迪试着喊了同伴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回应,便有点为难地看了看身边的众人:“现在我们应该在塔的底层,如果要找到他们的话也许应该向上面走走……但是这附近好像没有通往上面的道路。”
      四下环顾了一阵,魈雪指着巨大的石坛中心提议:“我们要不要走上去看一看?如果没有道路的话,也许会有什么传送的东西吧。”
      “……这说法还真是像漫画里一样。”影子有点汗颜。
      “在这里等着。”天圣撂下这句话,直接三步并两步地跳了过去。石坛很滑,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苔藓,根本站不住,但他依然快速地一路冲到了顶端,随后似乎是愣在那里一样地顿了脚步,青色的发辫随着那个动作甩到胸前。
      “哥哥,怎么样?”雪莉用手卷成喇叭在下面喊。
      “我想我们不是在塔底。”天圣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石坛的中心,“而且也许跳进这坛子里的话,反倒能够抵达下面的层也说不定。”
      “换句话说我们应该是在塔顶,或者是较高的层数上?”Zohar托腮沉思,“好像在哪个游戏里玩过也是从上面到下面……”
      “但既然如此,”萨迪首先走了过去,“在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只能向下走了吧,不是吗?”他抬手抚上光滑的石坛,然后被冰冷的坛壁刺激得打了个哆嗦,“别无选择了。”
      奈缄默地看着天圣,突然将弓箭幻化了出来。“有绳子么?”他走到队伍前面,没有回头地扔下一句。

      拉住魈雪伸过来的胳膊的时候,天圣下意识地偏了偏头,眼神闪烁——还没来得及用力就感到另一只手伸了过来——雪莉凑过来一起拽起了魈雪,然后对自家兄长递过一个狡黠的目光:害羞什么的,等过了非常时期慢慢来也不着急。
      石坛洞开着黑漆漆的入口,和进塔的大门非常近似,深得吸食一切,一丝光亮也透不出来。奈向下连放好几支箭,Zohar也劈了两道雷下去,然而依旧没有动静,死寂一片。
      “诶?……”水月突然颤抖了一下,本能地抓住身边影子的衣袖,“我刚才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波动,像水一样……”
      “不要轻易下去。”萨迪按住向下滑的眼镜,“如果真的像水月所说,有什么陷阱的话,恐怕还没等救到人,我们先全军覆没了。”
      “……真是精明而冷静的决策呢。”
      头顶突然传来声音,淡漠而清冷的,女声。听到这声音天圣先愣了一下——又是个完全未曾觉察到就出现在这里的人,也就是说……
      众人一起看过去,在他们头顶上浮现出来一个戴着假面的紫发女子。长发及背,脸被一片枫叶形状的金属假面遮住,看不到她的样子。衣服上缀满了类似钻石一样的颗粒状珠宝,随着她随意的动作而折射炫目光耀,让人无法直视。
      “真是有意思,又来了。”似是很好奇这些不知死活的人的用意,女子在空中轻蔑地笑了起来,“你们难道不知道跑进时空之塔,最终会连『存在』都灰飞烟灭的么?还是说……明明已经知道,却因着些奇怪的理由心甘情愿地过来送死?”
      “我们没打算送死。”天圣将刀子抽了出来,横在身前,“朋友和城市里的人受困于险境,非救他们不可。”
      “送你们进来的人没有告诉你们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女子有点讶异地用手背掩住口。
      “百万分之一。并非全无可能。”奈站在天圣后面尖锐地丢出一句。
      “唔,原来如此,人类都爱冒险。”点点头表示明了,女子愉悦地笑了,“那么,欢迎光临时空之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们。想必你们也猜到了我的身份——我是这个世界的『时』,你们可以叫我千取。啊,不过似乎人类都是些喜欢繁文缛节的孩子,所以叫千取小姐我也没什么意见喔。”
      “你说话的口气听起来真熟悉……”有点头疼地按住太阳穴,影子想起了某个经常打交道的家伙。果然是同族的人,调调都左右差不离的吗?
      “果然没错……”千取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像是记起了什么,“你们也是认识Coin的吧,那个有着『溯源』属性的家伙……先前被困在这里的小朋友们,也是宁可向他支付代价也要托口信给你们——若不是Coin,根本就没可能出来这座塔。”
      “先前的那些人到哪里去了?!”魈雪瞪大眼睛问。
      “这个嘛。”千取眼里滑过戏谑的笑意,视线向下转动,“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是你们看不到就是咯。”
      天圣凛然一惊,看到脚下那石坛里幽深黑暗的入口。“……他们在这里?”青发少年的声音有点冷涩,“……但为什么水月看不到他们的形体?莫非……”
      “很聪明。”打了个响指,紫发的『时』盈盈一笑,毫无怜悯之意,“作为『外壳』或者是『身体』的东西,被用作了交易的道具——毕竟已经自身难保的他们,基本上什么也没法再支付出去了不是吗?……而且,失去了身体徒留灵魂的话,就算被永远地困在时空之塔,至少不用担心饿死或者渴死。当然……也无法感知到你们到来就是了。”
      如同一刀切进人群,全员石化。
      “这难道——就是他们付出的『代价』?!”魈雪惊叫出声。一旁的水月早已脸色发白,颤颤抖抖看着脚下如同深渊一样的石坛深处,好像要在那里找出同伴们灵魂的形状。可是无论她把眼睛睁得多大,也没法看到一星半点的痕迹。Zohar带着混乱的心绪看向奈,发现对方也露出了罕见的不安的表情,指尖轻轻摩挲着弓弦,仿佛在后悔方才放箭下去的举动。
      “啊,用不着怕。没有身体的话,你们的攻击也不会奏效了。”千取干脆在半空中优雅地坐了下来,“只是,灵魂不比身体,它的生命力会随着时间推移而自行损耗,很快便会消失不见了——而当灵魂都死去之后,我将使用这些『存在』来修复时空之链。”
      “把大家封到梅花树里也是你的意思?”影子握紧双拳,想到昨天还因为自己买了一架新的高达而露出笑容的妹妹今天就已经变成了看不见摸不着和空气一样的东西,内心的愤怒和疼痛怎样也无法再抑制住,“……在你们眼里,人类的生命可以这么轻贱的吗?!因为我们是随着你这『时间』推移流逝而生出来的,就认为我们应该为你牺牲一切然后随便拿过来用吗?!如果你们需要完全顺从你们摆布的东西,为何要选择有意志有愿望有感情有想要珍惜的东西,而在这些东西被夺走之后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要讨还这笔帐的人类?!”
      “……麻烦死了。”挖了挖耳朵,千取睥睨着他们,“这次状态不佳的偏偏是阿渺,要是他在的话我何须出面跟你们人类打交道。”
      “你还是不希望伤害到我们对吧?”萨迪突然开口,“否则也不会跑出来应付我们了。刚才出现告知我们关于同伴们的事情,也是担心有什么变故让我们误伤到我们自己人对吧。”
      “嗯,没错。”毫不掩饰自己的动机,千取嘴角带着妩媚的弧度向下扫视,“你们也是知道的——时空之链破损或者断裂,多半是『时』和『空』其一出了问题。这一次非常倒霉的,出问题的是这个世界的『空』。”
      “啥?”Zohar有点纳闷地挠头,“不是吧?我记得红桃舞会的人说,是『时』出了问题导致时空之链断开的啊……”
      “他们知道个屁。”千取嗤笑一声,“如果是我遇到麻烦的话,阿渺——就是这个世界的『空』的名字——他可以用他的力量帮我脱困的,根本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但是,现在有毛病的是他,我便无能为力了,因为我是要依靠他的力量才能开始流转推移时间,没有『空』的话,时间无法发挥作用啊。”
      原来如此,这就是红桃舞会的人感到奇怪的地方吧?以前时空之链都是因为『时』的问题才会断裂,但这次偏偏不是。当然情况上也许更严重些——没有『时』的世界,充其量止步不前,可若是『空』出了纰漏,那么便没有地方给时间作用,整个世界将不复存在——连天空与大地在内的一切都消失了的话,就算存在时间又能如何呢。没有任何东西会随着时间流转而变化和生灭,压根就没有那个地方给它们。
      正如同此时陷在石坛里的同伴们——『空』是身体,『时』是灵魂。没有了灵魂的人是空荡的躯壳,而若是没有了身体,灵魂也不过风中残烛,在无法被人察觉的时候转瞬即逝。
      “洛裕的时间被停止下来,也是因为『空』出事的关系?”觉察到对方并无敌意,天圣手中的刀子慢慢放下来垂在身侧。
      “是啊。如果我继续放任时间进行下去的话,『空』一定会失调的……所以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们在停止时间的空隙里找来了外援。”有点无奈地摊开手,千取的表情带着无可厚非的自嘲,“外来的『空』和『时』如果一起来协力的话,修复时空之链会变得容易许多。但是你们也知道……『时』之间若是要相互帮忙,没有代价是不可能的。”
      “那些人类的『存在』——莫非是……你要付出的代价?!”Zohar眼里突然一亮,“那么只要对方不收取你这笔费用,你就不用牺牲城市里的人了吧?!”
      “……不收取?别开玩笑了。”千取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他,“修复时空之链需要耗费多少力量你知道吗?如果没有他们的外援,单凭我的力量只怕会让这世界的历史倒退几百万年吧。几百万年积累的智慧的力量,只用一个城市的人的『存在』去交易已经算是讨价还价半天要下的最低的价码,你们能支付什么来抵消这么强大的力量?”
      一顿话把Zohar噎得张口结舌。他从未想过这样严峻的问题——印象中的那家伙,好像从来没有因为人情而便宜什么。
      “……对他而言,交易就是交易。”天圣呼出一口气,拍了拍有点沮丧的青年的肩膀,眼中是让人有点害怕的平静,“能够毫不犹豫夺取杰洛克、幻魍、玄纪他们的身体,以作为捎带口信的代价,你觉得他会为了我们的缘故放弃收取费用?”
      “对尼桑而言的确有点……”魈雪也变得消沉起来,“应该说是,完全不可能吧。”
      “不过啊,草花君告诉过我们,有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能够救大家喔。”雪莉突然爆出一句来,伴随着的是一贯清甜明媚的笑容,仿佛虽然只是百万分之一的几率,却好像早已经成竹在胸一般,“千取姐姐,你一定是知道什么才会出现在这里和我们解说那么多吧?不要卖关子了,把什么都告诉我们吧,就算是要死,我们也想死个明白啊~”
      听到这些话,『时』的肩膀不易觉察地颤动了一下,然后她眨了眨美丽的眼睛,妩媚的笑容消失了。
      “难怪很多种族的人……都喜欢用人类的外皮。”千取抬起手,摩挲着假面的边缘,“因为你们人类……真的很有趣呢。”

      “亲爱的……”Coin有点苦恼地站在原地,“对方先出手了耶,那我还击不算犯规吧?再说我答应过你不欺负『时』可没说不能欺负『空』……”“你够了。”站在他三步开外的深蓝发的同伴非常头疼地扶额,“一开始激怒对方的还不是你……何况现在他已经被我制住了你已经没危险了,赶快退到一边去……”
      蓝发青年面前是九重封印编织起来的细密牢笼,被圈在其中的居然是一面镜子。随着封印的闪烁,镜子似乎在震颤和低低轰鸣,像是极为痛苦一般。
      “好嘛~我就知道亲爱的你是最心疼我的~”礼帽青年笑眼弯弯,一眼望去格外有礼可爱。转身退开的时候,那面镜子里突然传出了个闷闷的声音:“喂,夜无边。为了个『时』对同族下手如此之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啊,不好意思……这家伙的命……我真的得留着。”有点歉意地对被压制在九重封印里的族人笑了笑,夜无边将手抬起来,“所以除非你答应我暂时先不要出手……否则安全起见我暂时不能把九重封印移除,请见谅……”
      “你个叛徒。”咬牙切齿地丢出一句话,镜子似乎想要将镜面转向夜无边但最终还是动弹不得,有点愤恨地转了话题,“我还要想办法修复时空之链……你放开我,我不会再为难你或者那个通缉犯了。”
      夜无边打了个呵欠:“千取没和你说吗?我们俩就是她请来的帮手啊。你负伤在身,强行调和与『时』的契合导致自伤本来就不能再运作了,还要勉强自己,如果她没有果断地停掉时间,只怕你们这世界早就崩溃了。”
      “那是我们的事情。”化身镜子的『空』并不买账。
      Coin笑眯眯地凑过去,“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嘛小朋友,我们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会把这世界恢复原状的喔?而且会比你们两个死撑出来的局面要好得多呢。毕竟我们并不需要参与到你们的契合之中,也无需契合,只要提供力量就够了——只要你们还在一起,还能够让这世界在这里的话,一切就没问题了。”
      “但是你们需要我们付出代价!”镜子抗议起来,“她可以不在乎那些诞生于我周遭的生命和存在,但是我在乎!”
      “……所以当初宁可弄个『里城』把梦魇和那些牛鬼蛇神丢进去也不愿意消灭它们,非要等到红桃舞会出面干涉么……”夜无边恍然大悟的同时,感到益发胃疼地按住脑门,“不选择构造世界果然是正确的,这根本就是保姆啊……”
      一旁黑发碧眼的『时』拼命点头表示赞同:“是啊是啊太不容易了!这么有责任心这么重感情这么……总而言之和亲爱的你这么不一样的『空』好少见~!虽然完~全不能理解这种事情,也本来不打算奉陪的,但真的好奇妙哦~”
      镜子连气都生完了,剩下的只有郁闷:“……随你们怎么取笑。只是我不能允许她把那些人类的存在随随便便支付出去。”
      “……啊……我们两个不来之前你根本就没想到这一层吧……”夜无边点头,“也就是说她瞒你瞒得很不错诶……虽然说是这样,但是我只管出力,别的事情你和他商量去。”说罢,对身后的Coin努了努嘴。
      “这个嘛……”Coin若有所思地托腮,“但是我真的需要喔。因为修复这时空之链,要消耗二百万年的时间力量,相对应地,就需要二百万人的『存在』。多一点也不行少一点也不行,当然如果你执意不肯的话,不妨我们也叫千取出来一起商量看看~?”
      “唔……”好像被戳中软肋一样,镜子沉寂下去了。
      “说回来……”夜无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侧目看过去,“Coin,我记得你之前和千取说过,『存在』只要合起来达到了那个数量就够了……对吧?”
      “没错。”绿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促狭,『时』笑嘻嘻地扑到同伴的身上,“亲爱的果然还是你最懂我了!我想这是最好的方法吧?多么皆大欢喜啊~!”
      “……啊啊,大概吧。”闭了眼睛,夜无边淡漠地应着,“反正日后并没有人知道。”

      塔开始微微地颤动起来。
      “怎么回事?!”原本拽着影子的衣袖的水月直接抓住了他的胳膊,用力之大差点没把影子痛死,“这个声音是地震吗?!塔好像在动……”
      “塔要坍塌!”感觉到危险气息的青发少年几乎是第一反应看向红发女子确认安危。
      “大家快离开这里吧!”魈雪紧张地拉住天圣的衣角。
      “修复的工作看来开始了。”千取作远目状叹着气,“看来我该回到阿渺身边去了,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你们呢。”“是关于刚才的那件事情?!”雪莉惊喜地跳了起来,“你一定知道怎么能够挽回局势的方法对不对?”
      “嗯,我知道。”千取低头看着雪莉微笑,深深地,深深地。
      “……?!”天圣条件反射地把妹妹护在身后,“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颇具深意地看着青发金眸的兄妹,千取突然捏住了自己的下巴开始咯咯地笑,“只是觉得你们……的确运气够好呢。”
      “诶?”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言语弄得一头雾水。
      “Coin当初和我说,只要总量足够的话就可以了……我还奇怪他为什么和我强调这一点呢。”千取将手放下来环抱胸前,“不过现在我知道了。看来他当初是出于某个契机,查看过这特殊的『存在』,才意识到可以用其来以一而蔽百万吧……”她的声音被一阵越来越剧烈的震动声音压了过去,石坛已经开始倾斜了。从坛内的黑暗里,仿佛有水流出一样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随后有模糊的光芒浮现出来——
      “杰洛克前辈!企人学长!小幻!玄纪!还有草狩大哥!”水月注意到那些模糊的光芒,探出头去,立时尖叫出声,“我看到他们了!我看到他们了——在里面,在里面!”
      “杰洛克!”一向冷静的萨迪也有点激动,想要再向前走几步却被一旁的魈雪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小心!掉下去就糟糕了!”
      “我将把你们的同伴还给你们……”千取漂浮在半空中,“感谢我吧,可以和最亲密的人死在一起喔。”
      “死在一起?!”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又感到寒意袭人。
      “当修复完成的时候我们就不会留在这座塔了。它会彻底毁掉和消失,连带陷在这座塔里的所有人——你们的存在都会被消灭,没有人能够逃得掉,因为这座塔本身,便没有出口,也没有从内部逃出去的可能性。”千取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实际上也确实事不关己。
      “这样么。”奈看了一眼那些浮动的光芒,“做不到。”
      “做不到?”千取一挑眉毛。
      “他的意思是做不到和大家一起死在这里……”影子笑道,“虽然不知道我们会是怎么样被彻底消灭存在,不过直到真正消失之前的那一刻,我们都会想办法逃出去的。所以千取小姐,拜托你告诉我们,到底有什么办法,哪怕只是有可能——帮助我们找到可以突破的空隙?”
      千取又好气又好笑地摇摇头:“如果真是不想死,早在一开始就不要进来便好了。”
      “不进来的话,也就没有那百万分之一的胜率。”天圣突然收刀抬头,眼眸明亮,“接下来要做什么直说吧——在我们还没有死之前。”
      …………
      “不会死的。”越来越大的轰鸣声中,有个低到轻不可闻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小彗?!”影子看向说话的人——黑发的少年摘下了背上的小提琴盒,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其打开——有小提琴形状的光芒在盒中静静闪烁,流转着极为温暖的光晕。
      “啊呀……”千取吃惊地看着他,“这法器是『跳跃提琴』嘛……少年,你怎么会得到这么好的东西?”“也许是运气好吧……和这些人一样。”彗族的少年抱着那个小提琴形状的光芒,在愕然的众人面前展开笑容,“从一开始就对我坚信不疑的人们,我希望能让你们知道……我们彗族并非一无是处,至少有一样东西,我可以伪造得足以乱真。”
      “我一开始读到的你的心思都是假的?”萨迪似乎明白了什么。
      “……如果吸食了那些人类的存在,族人们还是能继续生存下去。”小彗抱紧了手中的提琴,“但是……若要是把『存在』作为货币交出去,也意味着全族人的生命会宣告终结——『时』不可能容许别人侵吞自己的钱财。”
      “你也已经发现了?”千取的表情恢复到正常的样子。
      少年点点头,抱着小提琴,却做出了弹奏吉他的姿势,“所以我要表达我的谢意——他们,救了他们的族人,也救了我的族人。”手指在那光芒上滑动的瞬间,突然四周浮起了无数细小的音符形状的光点,跳跃着在众人的身旁舞动起来——随着那光芒的轨迹,众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上飘飞,透明般地穿越了塔身——
      “再见……或者说,再也不见比较好?大家。”
      带着寂寞笑意的声音,一点一点地消失。

      将有点颤抖的镜子抱在怀里,紫发的女子在一片碎石乱飞尘土四散的氛围里看向面前的人,“把法器交给彗族少年的是红桃舞会,暗示他跟随你们最终救你们的还是红桃舞会。他们猜中了经过和结果,虽然错失了原因……”语调一缓,随即又露出温和的笑容,“我也许该感谢你们两个吧——虽然在天平上是完全等同的重量,却在表面上抵减了二百万的灵魂呢。”
      被注视的双子兄妹并肩而立,一模一样的金色瞳孔里波澜不惊。
      “一出生便青发金眸与常人外貌迥异的『存在』,可以与双生妹妹共用的『存在』,在那种险恶的『里城』生活十数年依然能够平安无事的『存在』,以及偶尔哪怕有些模糊,却依然可以在最后看穿真相的『存在』……”天圣抬手揽住妹妹的肩膀,表情里带着明晰一切的沉定,“……这样一个『存在』,就是你所说的——在洛裕里唯一,涵盖有力量最强,可以等同于百万个人的『存在』的,最特殊的那个『存在』对吧?”
      洛裕百万人口。这样的存在仅此一个。因此,这是百万分之一的概率。若它在这里,则以一换百万。而恰恰好的,这存在就是天圣的身体和灵魂所归属。
      千取带着苦笑扶了额,看着雪莉和天圣:“一点儿也不后悔吗?”
      “后悔的话,刚才就不会留下来了。”雪莉突然嘻嘻地笑出声来,满脸的阳光灿烂。
      “雪莉……”看着注定会一道赴死的孪生妹妹,天圣反手和她十指交握,“对不起……”“不要这么说。”迅速地打断他的话,转头看着为她曾在里城殊死战斗多年的兄长,青发的少女俏皮地笑出声来,“哥,我们是家人呢。”
      交握的指缝间泛出一道光谱,笼罩住了天圣的身体。
      “雪莉?!”天圣一怔。
      “……就算是时空术送你出去,我消失了你也没法幸免,真是没办法啊。”吐了吐舌头,两双金色的眸子目不转睛地相望,“不过,最终有些该说的话必须要对她说的不是嘛?所以……”
      光亮益发耀眼夺目,雪莉的笑容从没那般开心过。
      …………
      “雪莉?!天圣?!可恶他们没有逃出来吗?!”Zohar焦急地盯着那座摇摇欲坠的高塔。众人顿时四下跑开,一边喊着他们的名字一边四处寻找。
      “小圣!小圣!!!”魈雪的呼声几乎要嘶破喉咙。
      “……魈雪姐姐,我在。”少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小圣?!”魈雪惊喜地回头,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立刻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攥紧他的胳膊,“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没逃出来……没受伤吧?没事就太好了……”
      话音未落便被青发的少年一把抱住。
      “……诶?!”朱红发的女子愣了一愣,不知道作何反应。
      “魈雪姐姐,对不起……”贴着她的耳侧,在持续不断的轰鸣声里,青发少年安心地闭上了眼睛。依稀记得当初魈雪对梦魇说过,甜言蜜语什么的好像她不爱听,于是少年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弯,最终只是淡淡地,扔出一句——
      “对不起……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啊…………?!”魈雪浑身一颤,想要抬手抓住他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却觉得使不上力气,并且视线也变得模糊。为什么会有那么巨大的震动声,好像一切都在急转直下变得无法控制——少年的臂弯突然松开了,然后自己的意识在那匆匆到来又匆匆离开的温暖急速流失的时候,也陷入了一片昏沉。

      百万分之一的机率押中了,谓之幸运。
      百分之零的机率依然胜出,谓之奇迹。
      那些人也太神了吧。不仅之中出现了可以替代百万人受难的『存在』,还在红桃舞会的援助下通过那『跳跃提琴』得以强行打开时间隧道从塔内脱出,这是何等无法想象的结局。此时此刻,言语实在不足以形容自己对这群又赶上了超级好运又引发了惊天奇迹的人们的嫉妒心。千取浮在半空中,有点感慨地看着新生的洛裕。怀里的镜子也平静下来了,先前离开的Coin和夜无边收走了报酬,她亲眼看到那团青色的光芒在夜无边的手掌里消失不见,有点想要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有点仓促,有点凌乱,有点措手不及。
      但是……好像这样也不错。

      此时的洛裕。
      “杰洛克,要迟到了!”萨迪把门敲得震天响,“快点起来!我知道你心里想着只要装听不见我就不会再敲了,不要给我浑水摸鱼!”
      “……呼啊……”睡眼惺忪的矮胖青年开门走出来,“萨迪……”
      “就算只是去逛街也要准时。”没等同伴开口说什么就立刻严肃地接上了话,萨迪将手里的大包小包向他怀里一塞,“你已经睡了一天了——不要用今天晚上会通宵工作当借口。”“……你这个狡猾的家伙……”会读心术太犯规了,回回先攻。胖胖的同伴一边宽面条血泪控诉一边接过了那许多东西,“企人和水月的车还没到呢吧?”
      “五分钟前就在楼下鸣喇叭了。”萨迪头疼地推推眼镜,不然他以为自己为什么会风度尽失地跑去擂门叫人?
      “……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快啊?我记得坐出租车去企人的事务所要半小时呢。”
      “别忘了企人能探测最短路线……”
      “口胡!又一个狡猾的家伙!”
      …………
      Zohar戴上徒弟送来的手套,精神百倍地投入了工作。今天正好要在玄纪的学校修理出问题的广播,他刚摸上录音机的外壳,就听到噼啪一声响,随后整个楼道传来了一个超高分贝的尖锐的萝莉声——“为革命!保护视力!预防近视!眼保健操开!始!!!……”
      “笨蛋!”脑后挨了一记重击,Zohar惨叫着回过头去,玄纪站在门口叉着腰怒目而视,“修个广播也这么笨手笨脚的,你是吃什么长大的?!”
      “吃饭长大的……”有点郁闷地回了一句,Zohar摸摸被水平飘来的杯子砸痛的后脑,“今天学校不是放假吗?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啊,Zohar,你也在这里。”影子从玄纪的身后探出头来,“刚才我们和小幻还有奈一起看电影了,分开之后就顺便到这里来啦。”
      “……所以,为什么到学校来?忘带什么了吗。”Zohar莫名地看着影子。
      “这个……”影子愣了一下,看看玄纪。玄纪皱着眉毛摊开手。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
      “雪雪!雪雪~”草狩手舞足蹈地缠上来,“今天下班有时间吗?我们一起去吃饭!”
      朱红头发的女子将扑到近前的人推开,面不改色地从文件柜里拿出一摞资料,“没时间!中午我要去学校那边。”
      “学校?”草狩愣在那里,“为什么突然要去学校那边?”
      捧着资料的手顿了一下。魈雪有点发愣地低下头,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说出这种话。
      有点尴尬的沉寂气氛被手机铃声打断——那是提醒着什么的铃声。魈雪拿起手机,在便笺系统里看到一行小字:“和 一起吃饭。”
      那空白是什么?
      退出便笺功能,手机屏幕上是魈雪微笑着的照片。但是她的脸只占据了屏幕的一半,左边空空落落,好像曾经有谁站在那里一样。
      “雪雪,你怎么了吗?”草狩关切地看着突然就沉默不语的女子。
      11月11日11点11分11秒之后的第二天——突然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消失了。
      “呐,草狩……”红发少女扭过头去,嘴角突然扯起一丝怅惘的苦笑。
      “……我想不起来我忘记谁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有透明的液体涌出了魈雪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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