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微澜》秋水微澜

68、第六七章 冰山一角

　　大祁从商之风极盛，就连清修的寺庙也懂得做生意。白云寺里单独开辟了一间斋堂，只要给少少香油钱，便可以进去歇息。积少成多，又是一笔不菲的进账。

　　坐在斋堂里靠窗的位置，思忖着绿萍去得也太久了。这次出游，本是私游，身边只带了书画几个侍女，其余影卫都隐藏在人群中了，此时也不好让他们去寻找绿萍主仆。

　　等得久了，打发去法云方丈处的侍女回报绿萍早已经离去，不由担心起来，要是绿萍遇上什么麻烦，岂不是对不起四王爷？越想越是不安，遂叫几个侍女分头去寻，自个领着书画往大殿后院走去。

　　想起白云寺后院有一块姻缘石，善信们相信诚心祭拜可与心上人白头偕老，莫非绿萍去了此处祈福了？白云寺不是第一次前来，熟门熟路地摸到了后院，除了几个未嫁的小姑娘并未见绿萍踪影。书画询问了一个小和尚，得知有一个与绿萍打扮相类的少妇刚往别处去了，谢过小和尚，赶紧向小和尚指点的方向而去，越走地越偏僻，人便越少，渐渐地只剩下一片郁郁葱葱的小树林和林中的小房舍。

　　我正想着是不是走错了路，书画有武功，耳力比我好，竖起一根手指，悄声道：“屋里有人！”

　　“是萍夫人么？”我压低声音问道。

　　“不确定，太远了。”书画苦恼地道，“要不我带小姐去看看？”

　　“不了。等等看吧。”很有自知之明地没有要求书画带我去偷看，以我这没有武功的体质被人发现实在太尴尬了。

　　没让我等多久，木门咿呀一声响，一绿一白两抹人影一起走出来，我还没有看清楚是谁，被书画一带，藏身到大树背后了。

　　“只要完成这次的任务，我保证给你自由。”男子操纵着温润的嗓音轻言浅笑，十分悦耳动听。

　　“希望主上不会欺骗奴婢，做完这件事，奴婢就永远只是大祁端王的侍妾！”

　　我一惊，这不是绿萍么？

　　虽然只是简单又没头没尾的两句话，已经足够我推断出很多东西了。

　　定睛一看，绿萍身边只有一个年轻男子，俊逸的五官，雪白的文士袍，右手轻摇折扇，一派儒雅风流。

　　书画一脸激动之色，握着我的手都汗湿了，未等对方多说就窜了出去，叫道：“香檀！真的是你！”

　　香檀？不就是书画说过的意中人？

　　在场的人包括我，都是一怔，只是表情各异。绿萍一脸惊恐，不期然倒退了一步，白衣男子扶住绿萍，虽然掩饰得很好，眼里一闪而逝的那一丝阴狠却没有逃过我的眼睛。我心中一片寒凉，对方动了杀机！

　　“是你，书画姑娘，想不到还会再见。”香檀口中客客气气地道，背着手微微弯腰行礼，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收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般气势逼人。可书画似乎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不能自拔，毫无防备地直点头，爱慕之情溢于言表。

　　“我以为我们不能再相见了，这次见到你，真好！”

　　香檀呵呵笑着，向我的藏身之处看去：“书画姑娘带了女伴前来游玩么？”

　　我见藏不住，只得走出树后，掩着嘴巴轻笑：“姐姐真是太小心了，只不过是和朋友见面而已，还怕妹妹知道么？”说罢，不客气地瞪了白衣男子一眼，把绿萍拽到一边。“姐姐，知人口面不知心，可别让人占了便宜去。”

　　书画忙不迭地道：“小姐，香檀不是那种人，萍夫人你说是不是？”

　　“闭嘴！是不是我自会判断，什么时候轮到你多嘴！”我冷冷地打断书画的话，轻蔑地看了香檀一眼，“听说你对我的侍女有意，想娶她，先把规矩学好一点再说吧！姐姐我们走！”

　　绿萍愣愣的任由我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只觉得背后寒意森森，突然一散，总算松了一口气。

　　书画呆了一会，才急匆匆地追上来，急得快哭了：“小姐！那个就是香檀，他不是坏人！萍夫人又没说他做坏事了，你为什么冤枉他了？”

　　“本家主看他不顺眼，不待见他，可以了吗？”我心里直骂书画这丫头色迷心窍，那香檀看模样就知道并非什么良善之徒，她还浑然不觉，我身边的人怎会这么没眼色？！

　　今日之事却多有可疑之处，想到杨奇的提醒，我早打定主意静观其变。虽然暗中还有影卫，能不用便不用，打草惊蛇绝不是好主意。

　　转眼看着绿萍，我故意地道：“姐姐，可不要再见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了，要是发生什么意外，你叫我怎么和王爷交代？”

　　绿萍脸色一白，道：“妹妹你误会了，我迷路了，刚好遇到那位公子而已，并未发生不愉快的事情。”

　　“那就好。”我作庆幸状，“姐姐应该比我更清楚，现在朝廷局势微妙，王爷身份又敏感，要是姐姐出了什么差错，岂不是给王爷添麻烦么？我不是责备姐姐，而是我心里清楚，要是其他人知道刚才的事，足够编派出一百样的流言让王爷难堪了，你明白么？”

　　我软中带硬地话，让绿萍脸色更形惨白，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道：“妹妹，我和那位公子真的只是偶遇，并不相识，还望你帮帮姐姐我。”

　　暗里冷笑，如果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我是相信的，如果你心中无愧，何必对我隐瞒？

　　我叹了一口气，拍了拍绿萍的手道：“我自是帮着姐姐你的。今天的事就这样算了，我不会对王爷说的，书画也会守口如瓶，姐姐你就安心吧。啊？”

　　书画得了我的眼色，虽然一脸郁结，依然点了点头。

　　“好。”绿萍破涕为笑。

　　回到行府，我一句话也没说，直接命人把书画关进房间里，勒令她不得出房门半步。过不了多久，派去联络杨奇的人回来，奉上了一封书信。

　　杨奇比我想象中还有用，短短几句话便解了我的疑惑。

　　玉环珠，赵国昭国公之幼女，昭国公在二十年前战死潼关之后不知所踪，十年前出现大祁京城浣花楼，易名为绿萍，以琴色双绝名动京城，后被端王看中带入王府。

　　杨奇并未确定香檀的身份，只说香姓在赵国是大姓，就连掌管赵国情报来源的后族也是姓香的。他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究竟信还是不信？何况，就算他不引导，这两人的身份也足够我猜度了。假如绿萍和香檀的会面真另有目的，以绿萍的潜伏期限，恐怕所图不小。

　　我犹豫不决，饭菜凉了，依然没有动筷。

　　我该告诉四王爷么？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何以取信于四王爷？何况，四王爷未必便毫无所觉，我又何必妄作小人？

　　独自在房中踌躇良久，跺跺脚，罢了罢了！谁叫先喜欢上的人就低人一分？

　　“人来，备轿！”

　　戌时将尽，我的到来着实让端王府忙乱了一番，因为和绿萍投缘，四王爷说过我什么时候都可以拜访王府，徐顺不敢怠慢，跟前跟后端茶递水，殷勤服侍。

　　“王爷在么？”四王爷这两天去了城外军营巡视检阅，绿萍是和我说过的，为免意外，我还是再问了一遍。

　　“王爷在奉天军营中去了，暂时不在府中。这几天王爷和如夫人不知为何，闹了些小别扭，独孤家主来了就好了，居中好好劝解一番，我们这些做奴才也不用提心吊胆，日子也过得自在些，那可真是承了独孤家主天大的情了。”

　　我心中奇怪，口中却道：“王爷是我知交，萍夫人又是我闺中姐妹，能帮忙的我自会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