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微澜》秋水微澜

6、第五章 碧血殷然

　　“车上有人没有？上去查查！”另一个人道。

　　“没有没有！只有我哥！我哥病得很厉害，大爷求求你别动他！”

　　“这小子这么慌张，该不会真的藏了那个小娘们在车内……他奶奶的！真的是个爷们！”原來的粗魯男声不悦地大叫。

　　那另一个人又说：“车上该不会有暗格藏人吧，老五你去看看！”

　　我的心顿时冷透!

　　“看够了没？！”

　　这是个好听的陌生男音，虽是虚弱，但冷冽如冰,令人闻之清醒。这该不会就是那病公子吧！

　　“你小子敢吼本大爷……”

　　一个沉稳洪亮的声音说道:“老五别闹事，做正事要紧，那娘们不死就是我们死了！这么小的车也藏不得人,走吧!”

　　“是……”

　　马蹄声渐远。我的心才放下。过了一会，车板掀开，那少年笑嘻嘻地道：“刚才吓着你了吧？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厉害？”

　　我一怔，笑而不答。那主仆两人合力扶我出暗格，重新坐好了。少年便去赶车。

　　马车颤悠悠地走在路上，劫后余生，竟有些醺醺然。

　　我拿眼偷瞄那病公子，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靠着车厢静坐，闭目养神。

　　我心里暗叹了一口气，陌路相逢，何必相识？他不问我为何被人追杀，我也不问他身上的伤从何而来。

　　马车跑不快，过不了多久，急促的马蹄声再次响起。掀开窗帘一看，一群黑衣人骑着快马追赶马车而来。

　　该不会是那些人看出端倪杀了个回马枪吧？我的脸色顿时惨白，飞快地看了病公子一眼，下定决心赶紧下车，一定不能牵累这对主仆。

　　“坐好！”病公子拉着我的手，不让我下车，与此同时，马车如离弦的箭，狂窜向前。我冷不防身体一个后仰，跌倒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顿时手脚僵硬。

　　我虽是早早便为了家族生意出门见过不少人，走了不少地方，可和一个男子如此亲近，却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突然腰上一紧，呼的一声整个人向车顶撞去，吓得闭上眼睛，差点惊叫出声，可久久未曾有痛感，才睁开一点眼皮。

　　呵！没练过轻功的人不知道飞檐走壁的快感，我目瞪口呆地看见脚下的人群抬头仰视着我，时间的流逝似乎停顿了，正沉醉于微妙的感觉，瞬息之间，一块巨石砸落在我们乘坐的马车之上，才猛然醒悟刚才有多凶险！

　　“别怕。”耳边响起一个温暖的嗓音，仿佛溺水的人抓到了可以依靠的木板，心中奇异地安定下来，抱紧病公子的腰，靠在这个陌生人的身上闭上眼睛，耳边风声猎猎，除了风声，我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不知道。忽然有种感觉，是死是活都没关系，至少还有一个人相伴。

　　我不敢睁开眼，担心自己会看见血肉横飞而惊叫出声，打乱了他的步伐，分散了他的心神。

　　劫杀的人一直很安静，除了刀剑交击发出的钝响，就连喘息之声也没有，显然训练有素，绝非那些追杀我的江湖草莽可比。时间长了，脑袋也能思考了，我不禁怀疑，难道杨家也有如独孤家驯养的影卫这样的一群手下？

　　我睁开眼，这一眼，几乎吓得我三魂出窍，一把雪亮的长剑直刺向我的面门！就差一寸的距离，剑尖就此停顿，骨肉分离的嘶鸣和指骨卡着剑刃的钝响刺耳地响起，我发出了被追杀以来第一次惊慌失措的尖叫：“公子！”

　　鲜血滴滴答答地砸落在落叶上，我震惊地看着这个徒手为我抓住了剑身的男人，依然一副冷厉镇定的脸容，仿佛不知痛感是什么，任由鲜血滴落，猛然低喝一声，琤的一声地掰断了剑身，反手插入了对方的胸膛。

　　“师兄快离开！”一声断喝唤醒了我的心神，转头一看，那少年舞着长剑，独自一人抵挡了大部分的黑衣人，甚是厉害。

　　我身边的这位也不答话，携着我转身，跃上树顶飞掠而去。这病公子轻功如此之好，出乎我的意料。那些黑衣人被阻挡着，缓了一缓，在我的视线范围内渐渐地落后了，看不见了。

　　病公子抱着我继续飞掠，到了一处隐蔽的所在，才放下我。

　　我站在地面上，才发现自己的手脚是虚软的，几乎站不稳。

　　那病公子一放下我，闷哼一声，倚着树干慢慢滑坐在地。

　　“公子你怎么了？”我连忙扶着他，他捂着胸口，从里渗透的鲜血把外衣都濡染了，显然伤口开裂，痛得咬牙死忍，却是再也不肯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

　　胸口有些酸涩涩的痛，庆幸自身并没有外伤，还能照顾他。我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小心地伸出手，想检查他的伤口。

　　“别碰我！”

　　冷冷的眼神让我心底发寒，动作自是停了。

　　“我只是想替你包扎好伤口。”我耐心地解释。

　　“不需要！”他这次是看也不看我一眼了，“不想死，就别跟着我！”

　　我平生第一次遭人如此拒绝，自是委屈，哪肯就此罢休？遂挑眉道:“我仅是帮自己罢了！你死了，我哪里去找人保护本姑娘？你想活下去见到你的萍儿的话，请你珍重一些！”

　　他的眼神忽转凌厉，五指飞快地扣住我的脉门：“你怎么知道萍儿？”

　　手被抓得生痛，我忍着剧痛，漠然笑道：“准你在梦中叫，就不准我旁听？”

　　他凌厉的目光紧紧盯逼，我毫不示弱地回瞪。

　　“我救你，是因为刚才那些黑衣人是来追杀我的！你不需要留下。”他一字一句地道。

　　我一愣，勾起嘴角一笑，无所谓地说:“反正我也被人追杀着，在你身边还有个保护，离开了你连这个林子也走不出去，难道我还怕被你连累么？”

　　他看了我好一会，道：“随便你！”
　　我满意地点头，取下身上还算完好的狐皮披风，不理会他杀人似的眼光，盖在他身上：“你现在受伤了，既然不愿意我替你包扎，就这样好好休息一会吧。我们两个的命都要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