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微澜》秋水微澜

16、第十五章 绵里藏针

　　我装作懵然不知这其中的杀机，盈盈笑道：“这是自然，本就是前辈的东西。宝卷虽然珍贵，我一介女流，又不懂武功，即使炼出神兵利器，于我也是无用的。倒是前辈，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送给我这个不懂欣赏的俗人，不觉得对牛弹琴么？”

　　百里熙哈哈大笑。

　　“你这小丫头可真会说话。”话毕神色一冷，又道，“你可知道，你刚才若有半点应对不慎，对这宝卷有半点贪婪之心，现在会是什么下场？”

　　我蹙眉凝思：“前辈是世外高人，总不会对我下杀手吧？”

　　“六年前，杨家堡堡主杨同辉伙同白家寨债主白老三，假惺惺地请我饮宴，暗中埋伏人手，意图谋夺我的宝卷，你猜我如何对付他们了？”百里熙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黑眸中含着一丝不屑。

　　我心中不悦，这百里熙也太不识规矩了，三番四次用言语刺探我，还敢在我面前如此露骨地轻视我，难道他以为我对他客气便是怕了他么？

　　我拍手而笑：“前辈的运气真不错。那杨同辉和白老三也太不聪明了！玩什么明抢？要是我想要一件东西，下药，暗盗，怎么能抢到手就怎么做！我听闻有一种迷药叫七步醉的，无色无味，下在茶水中，人只要喝一口，一刻钟内立毙，又听闻有一种叫女儿香的散功散，嗅之似是胭脂香气，在有妇道人家的地方是防不胜防的。幸好那两位是有名的傻，否则前辈你还真是凶多吉少了。”说完，我似笑非笑地回望百里熙。

　　果然，百里熙的眼神闪过一丝惊悚，嘴角的笑容也不自然了。

　　如果他还听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这百里熙也不足为虑。

　　我继续笑道：“前辈带着宝卷在身，这些年也怕是过得不安逸。就这样把个烫手山芋扔到独孤澜这儿，转移目标，也是一个解围的办法。”

　　百里熙脸色一变，拍桌而起：“哼！无知小儿！我百里熙难道需要用这等下三滥手段？！”

　　我连忙安抚道：“怎么会呢？独孤澜仅是说笑，前辈莫急！先坐下吧！独孤澜给你赔罪了，以茶代酒，先干为敬。”说罢，一口喝干杯中茶水。

　　百里熙犹自不岔，极不情愿地喝完茶水，一观二闻三品的步骤也忘记了做。一旁的婢女抿嘴而笑，忍得难受，见我眼神扫视过去，马上掩嘴躲进帘帷中去了。

　　我又道：“前辈当然不是胆小怕事之人。可惜，这世界上多的是贪婪狂妄之徒，即使明知不可得，也存了那侥幸之心，真是令人不胜其烦。”说到此处，我不禁想起自身的处境。独孤家的子嗣之中，向来都是男少女多，因此嫡系人数甚少，旁支却是极多。眼看着这一代掌管家族的是个女子，那些不肯舍弃独孤姓氏的招赘女亲戚，便认为有机会染指家族大权了。这几日间，我已经打发了好几个姑妈和堂姐妹，真是无聊之至。

　　百里熙冷笑，并不搭话。

　　我又笑道：“我听闻前辈对铸剑颇为痴迷，整天提防着这些谋取宝卷的小人，前辈哪能安心铸剑？前辈为什么不将这宝卷随便扔给一个人，让他们抢个你死我活了呢？”

　　百里熙冷哼：“我半辈子铸剑的心得，岂能就这样便宜了这些无耻小人？”

　　“也是。”我幽幽叹息，“说起来，独孤澜也有不是，如果早知道前辈如此较真，我可不敢留下玉钗，害前辈长途跋涉还我，打扰了前辈的清修。不过，若不是如此，独孤澜恐怕一辈子也见识不到前辈此等风采的人物，想来也是暗自庆幸。”

　　“丫头，你有话便说，我听着！”百里熙瞥了我一眼，像是早已看透了我似的。

　　我暗中好笑，同时又是一叹，百里熙虽是敏锐聪慧，可惜痴迷铸剑，对人心虽然能看懂，却还是了解得不够，否则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了。若不是武功了得，怕也难以在这强敌林立的武林中活下来。

　　我含蓄地一笑：“我先前已经说过，前辈千里迢迢追踪到这儿，该不会仅是为了一把玉钗吧？定是有什么要紧事，需要独孤澜为你效劳的。若是如此，独孤澜定会尽力而为！”

　　“一把梅子，不值独孤家主这样一个重诺。”百里熙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对前辈来说，仅是一把不值钱的梅子，对当时流落荒野的独孤澜来说，却是千金难买的宝物。”我盈盈而笑，“独孤澜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知道知恩图报！”

　　百里熙再次大笑道：“你这丫头有意思！既然在无人之时你也不愿意白拿我的梅子，我便相信你一次！”旋即站起身，背对我走了两步，概然叹道：“丫头，你可知道剑可分为几等？”

　　我站起身，走在他右边落后半个身位，软声道：“独孤澜不懂武，没有研究过其中奥妙。”

　　百里熙叹了一口气，道：“现今武林中人，为求一把好的武器，不惜自相残杀，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殊不知他们追求的也不过是一把凡铁罢了！”

　　我皱眉道：“可是，天下间神兵利器太少，难怪那些俗人趋之若鹜。”

　　“神兵利器？”百里熙轻蔑地笑了一笑，“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看过真正的神兵利器！”

　　“哦？”我惊疑，“前辈身为如此出色的铸剑师，要求自是比别人高。我大姐所用的紫霞剑，兵器榜上排名二十七，算得上好剑么？”

　　“不过是斩瓜切菜之物，何足道哉！”百里熙颇为不屑地道。

　　我一愣，这紫霞剑乃清泉司家所铸，是楼前辈送给大姐的出师礼，大姐平日甚是爱护，若是听见心爱之剑被人说是斩瓜切菜之物，岂不是非要和百里熙拼个你死我活不可？

　　这百里熙也自大得很。若是他人，说起昔日师门之事，多少也会顾忌着名声和风度，又或是曾经受教的恩情，即使心中有多大不满，口中也是给师门留足了面子的。

　　百里熙如此高傲，自是不屑于在背后说坏话，怕是心中真的如此认为了。

　　于是，我试探着问道：“前辈昔日同门司慕容手中的飞燕剑，兵器榜上排名第七，听闻可是削铁如泥，百里挑一的，此等好剑可是入得前辈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