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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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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平推门,木雕漆门被缓缓推开,阳光直入,阴暗的房间立刻亮起来。
“清平,你来了。”幽幽一声轻唤,诡异十足。
叶清平侧头,循着方向望去,但见里面入口的帘子后面站了个人,缝隙中可见银丝白发,披散着直至那人膝盖。
“清平参见教主。”叶清平提步迈入房间,随手关了门,房间再次恢复昏暗,只有墙角桌边一颗夜明珠泛着浅浅亮光。
“教主找我有事?”
“恩,找你商量件你感兴趣的事。”里面的人掀帘而出,一身银色衣袍,那张妖艳绝美的脸,惨白如纸,最是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头银丝胜雪,却并不梳拢,而是顺其自然的披在身后。
“教主请讲,清平洗耳恭听。”叶清平恭顺站在独孤洳身侧,微微俯身。
“清平可否怕死?”独孤洳突如其来一句,问的清平一怔,顿了顿,接口道:“清平怕死。”
独孤洳嘴角狞笑:“怕死就好。”
清平闻言,心中九曲十弯,暗自琢磨,这独孤洳能成为九天神教的教主,其阴狠毒辣,狡诈多端的招数自然应有尽有,偏是生了跟蝴蝶一样的爱好,最爱与她过不去。
捏准了自己苟且偷生,散漫无志的性子,就像是捏住了游蛇的七寸,着实要了她的小命。
“数数日子,十日后便是中原武林的尊会,本座想来想去,也觉得有必要走这一遭,选来,你比蝴蝶更合适,遂决定由你代表本教前去。而本尊也觉得,清平似乎十分喜欢出圣山,这次便依了你。”
清平心念不好,从前屡次逃离为的是自由,这次被名正言顺的遣出圣山,与她来说绝对不会是好事。一来教主不会那么善良,二来自己不会那么好运。
斟酌了些许,清平缓缓开口:“清平觉得略有不妥,毕竟我论武功不及伯玉,论机灵不及蝴蝶,论气度不及冷天,若是派了我去,怕是要有些困难,也难以为教争光,教主要不要再思忖思忖?”
独孤洳听了清平一席话,笑的人心底发毛:“你不是最希望给宁安解了身上的月中噬吗?去了不就有了?”
清平一愣,一双大眼眨了眨:“月中噬?难道……?”
独孤洳衔笑点头,那张脸在夜明珠的光线反射下,更似鬼魅幻生:“你若有本事,得了这一本,便归你所用,宁安也可有了活路,你若再逃,就不再有后顾之忧,说不定哪一次,就真的让你逃成功了。”
清平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刚要张口,又听独孤洳道:“那解药我手中可不足数了,后日起我便闭关修炼,现下里有多少都给你,以后的份,我不在时候,你想想办法吧。”
说然扬手,一只银色锦带顺势抛出,清平伸手去接,拿到手时,捏了一捏,暗忖,糟糕,不出十粒,这不是往死命里逼她吗?哪里是商量?
“清平自可选择不去,说来宁安不过教奴一个,死活也无足轻重,不过是与你相处十年而已,毕竟不是你血脉相连,也非你良人知己,若是死了这个,本座自然为你找到更出色的,只要你肯如栽培宁安那么栽培他人,还愁没有个防身的忠实狗吗?
从小便教育你们,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清平,你可是最得本座真传的弟子,不然本尊也不会这么器重你,喜爱你。”
独孤洳越说越是得意,眉梢眼角都是风采绰约,却是少了活人的美感,多了份女鬼的惊悚妖异。
清平蹙眉想了想,抬头问他:“如果清平愿意下圣山,教主允我带多少教众随同?”
独孤洳侧眼,挑了挑眼角,说的诡秘:“话说这事本座还没跟其他三位护教提及,你若先去,你便先得,如若让蝴蝶先得了手,想必她不会给你。”
清平顿觉头皮发麻,一波波蔓延至后背,立刻心领神会的拱手拜了拜道:“教主放心,明日我便带宁安下山。”
独孤洳艳笑无边,连连点头:“不愧是我最喜爱的弟子,一点即透。”
叶清平走出房间,脸上笑容浅了,跟着独孤洳十年,他的性子她岂能不知?所谓说一不二,对于这个魔头来说,真不知算不算个优点。
可若说镇教的五毒谱竟然流落武林,也实在是太离奇了,便是从小长在远离中原的圣山之上,她也知晓,以独孤洳的身手,从他手里夺走毒谱,也着实是难于登天了。可若是这般身手的人偷了毒谱,用她这等身手去讨,不就是送去给人练手的吗?
叶清平正惆怅着,远处走来白衣男子,面容清秀温润,远远便唤她:“清平。”
叶清平笑容可掬:“伯玉,你来找教主有事?”
伯玉点头:“正是,后日教主闭关修炼,有些事情要交代一下。”
“那不耽误你了,我先行一步。”叶清平笑笑,转身往外走,没走几步,又见那抹妖娆红色,尾随而至。叶清平定了脚步,调过身便往小路上转。
“如何看见我就躲?怎了,你的跟班到哪里去了?”蝴蝶抱臂,站在叶清平面前,手中掂着那根让叶清平闻风丧胆的九链鞭,神色颇为得意。
清眸潋滟,间或一转,清平转过身,笑问:“蝴蝶,教主刚让我找你,十万火急,你怎还不进去?”
蝴蝶纳罕:“找我?教主不是找伯玉的吗?”
叶清平反问:“那你跟来干嘛?”
蝴蝶一顿,自知又被叶清平套出了话,脸上一红,美目圆瞪:“我高兴去哪便去哪,干你何事?”
叶清平笑笑:“朱雀教主若不信我,便不必进去了,到时教主怪罪下来,千万别怪我就是。”
蝴蝶想了又想,决定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狠狠瞪了叶清平一眼,方才转身跟了进去。
眼见蝴蝶进去了,她哪里还敢耽搁,步速稍有加快,出了院子。宁安正站在院外等她,见她出来,负手而行,笑容满面,一身墨色宽袍把整个人显得雪雕一样。
“宁安,你说若是有机会出了圣山可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
“后山的事情可曾办妥?”
“姑娘放心,已经办妥了。”
“很好,那我们回去收拾些东西,明天一早就动身。”
宁安一怔,难道又要出逃?叶清平仿若猜透他心思,侧过身,笑道:“宁安放心,这次我们是光明正大的走出圣山,莫怕。”
九天神教教主独孤洳座下有四个护教,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个护教身着一色的袍子,青龙冷天着青色,白虎伯玉着白色,朱雀蝴蝶着红色,玄武清平着墨色,每个护教下面的教众也需身着同护教同色的衣着。
遂第二日天刚亮,圣山下山的路上便多了墨色衣着的两人。
子夜,夜空漆如泼墨,广垠无际。一轮月圆头顶高挂,莹润光亮,清辉洒洒而下,镀得月下那一片桃花染了浅银色。天边的远星点点,若隐若现。桃树林里晚风夹凉,层层叠叠吹过林子,过耳时铮铮作响。
风依旧吹,月仍旧亮,桃林里寂静无声,风穿过树林发出呼呼声,满林子飘荡着桃花,似雨纷飞,落了一地,染红无数。
“姑娘,缘何我们白日休息,夜半才赶路?”宁安牵马,前行速度奇慢。
“初来乍到,我们可是第一次下中原,凡事还是要小心为妙。听说中原人才济济,都是七魂九窍的心思,我们深居简出,千万别着了他们的道儿才是。”
宁安蹙了蹙眉,刚要开口说话,却住了口声音,定神听了听,忙道:“姑娘,前面似乎有动静。”
话音刚落,叶清平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从头顶飞逝而过,宁安比她反应更快一些,顾不得前方,极快伸手,单臂绕进清平腰身,翻身跃过马,紧靠马身躲避。
可头顶掠过的东西似乎无意停留,就那么擦着桃林树梢飘然而去,令避于马侧两人颇为惊讶的是,刚刚如风而逝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只鸟,而是一顶轿子,一顶由四人抬起,轻如鹅毛,雪白挽纱随风的轿子。
人过无影,风不停,落英缤纷似雨,淋了宁安和清平一头一身。叶清平呆滞了片刻,方才张口:“原是夜半也不消停。”
等到他们走至前方,那顶刚刚一闪而过的挽纱轿子正稳稳定在一株桃树下方,再看轿子周围,躺了一地横七竖八的尸体,竟没有一具完好无缺。
肚腹洞开,肝肠满地,断臂残腿,抑或是连脑袋都找不到去处,那一片绿茵盎然落英芬芳早已尽染殷红,在月色的反光下泛出一种耀眼诡异的紫色。
宁安转了一圈,回到清平身边时候,轻声道:“一共三十二人,无一人生还。”
清平点点头,撩摆跨过横尸遍地,径直朝桃树下那顶轿子走去。
夜风微凉,穿过桃林,无孔不入,四面八方聚拢,有意无意的撩起轿帘。清平探身靠近,一股血味腥甜扑面而来,轿子里面坐着一个人,青袍加身,双目暴突,稳稳的坐在轿中,而轿子里面雪白纱帐染了鲜红无数,仿若一副氤氲在上面的血梅怒放图,格外娇艳。
那人左胸之上留有拳大一个窟窿,心不见了踪影,血肉外翻,浸透青色布料,泛着水光潋滟之色。血还在往外涌出,应是刚下手不久,人该走的不远。可他们一路走近,却没有听出任何一丝声响,想必周围方圆几丈之内再没有活人靠近。
“燕云观的掌门和音。”
“姑娘如何知晓?”宁安纳罕,他主子从小到大从未出过圣山,焉能分辨出究竟是中原里哪帮哪派?
清平起身,素手一挥,指定轿子跟前一团亮晃晃的东西:“那是燕云观和音手中闻名遐迩的穿云剑,未想到竟被折成如此程度。”
宁安目光随着望过去,那的确是一把很好的剑,明亮灼眼,可见其锋利。可此时,剑身被折成三折,未断,可早已经被弯成一团废铁,哪里还见主子口中那穿云剑的神貌。
“可见此人功夫已经登峰造极了,区区几人对付这么多中原武林高手,竟一个人也没放过。看着手段,实在是残忍,连全尸都不曾留下。”
清平摇摇头:“以前只在九天神教的藏书阁里看到那些名门名派神刀神剑的,如今不等我去看个究竟,已然都是这般模样在眼前了。唉,中原果然凶险,看来蝴蝶那点凶狠程度比之而不及啊。”
“姑娘放心,宁安不会让姑娘遇到危险的。”宁安信誓旦旦。
清平笑意深深,翻身上马,微微低头看他,眼若掬华光,瞳亮比寒星:“宁安,宁安,我宁,你才安,我这名字可起的真好。”
宁安点头,面色如冰却是认真不已:“姑娘说的正是。”遂牵马前行。
一路桃飘,芳寻四处,踢踏踢踏的马蹄,越来越远,就连当初漫天的血腥气息也早就被吹散不见,终是恢复成一如既往的静谧,半点生息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