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岩石上的人鱼.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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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快到的时候，城市的街道上都挂起了五彩缤纷的灯泡气球，所有银色红色和白色的装饰把海城变成了童话世界般的地方，无处没有节日的气氛。
辰一拿着扫把在茶馆的门前做着清洁，看着这些活泼欢乐的麋鹿和挥手微笑的圣诞老人就感觉一阵烦躁，巴不得把它们全都打下来。
倒不是因为讨厌这样的节日，喜庆和温馨的气氛多多少少会感染自己，只是在这段时间里都会格外的忙碌。打工的地方无论是茶馆还是餐厅都忙到火爆，仿佛海城的少年少女只会在这些假日里记起有店面的存在，全都忽然约好同来；导致他每天工作到凌晨还要撑着身体在公司里练声习舞，昨天好不容易有了一天的假期，他差点没在家里睡死。
但讨厌节日的原因不只是因为忙碌，而是那些拿着父母亲的钱出来初次和朋友出来玩或者约会的男孩女孩们都太自以为是，只要他怠慢了几分钟，那些才读初中的孩子们就会故意刁难他，装作不经意地撞他或者踢他。圣诞节是年轻人的节日，于是他们还真以为是重要的大人物了。
后来辰一在以后的圣诞节里，都忍不住地避开人群，只要一看到充满少年少女的地方都免不了走得远远的。也会经常做噩梦，梦里有成千上万的圣诞树，和永远都空着等他上菜的餐桌，以及看着他带着恶意的笑容的少年少女们。
“这种日子快点过去吧……”他呵着没有温度的手喃喃说道。
在这期间昊然和澈永也同样在熬着夜，三个人为了避寒为了进步，多半都在那间狭小的公寓练舞到凌晨。澈永因为是天生的舞王，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疲惫和压力，是为了帮助两个室友而熬夜陪他们练舞的。倒是昊然和他一样，正为了年底的那点微薄的奖金而拼了命的在工作，只要能够给他的爷爷奶奶寄钱去，这家伙是可以完全不顾身体和健康的。
有时候辰一都无法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喜欢唱歌跳舞而想要登上舞台，还是因为想要早日摆脱这样的日子而为了出道而奋斗着。
或许其他两人，都是因为真正喜爱着演艺而努力的。
放弃温馨的家庭的昊然，还有离开豪华的环境的澈永，都是为了梦想而梦想，为了理想而战斗的人。
至于他，只不过是找到了一个目标和生存的理由而已。
没有什么煽情豪情的大理想，没有让他奋不顾身的喜爱，没有不得志的才华，更没有想要报答和抚养的家人，他能做的除了唱歌跳舞，没有别的。
胡思乱想的时候正好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还在脑海里打转的昊然。
只见那家伙穿着单薄的衣服，长袖的T恤衫外面只有一件外套，长长的围巾一边长一边短的挂在胸前，双手插在口袋里，正又是委屈又是可怜兮兮地站在街角，见到辰一抬头看到了自己，竟然马上转身想要往反方向逃开，但是辰一已经看出他的不对劲，而大喊出声了：
“昊然！嗳，昊然！”急忙追上要逃跑的人，辰一一把抓住他：“怎么了？”
定睛看去，这才发现昊然眼眶里有泪水打转，却瘪着嘴硬硬的忍住了。
那孩子低着头，半晌才低低地喊道：“辰一……”还没开口，就忍不住举起袖子遮住眼睛，开始擦泪：“我……我被炒鱿鱼了……”他很是努力地想要逞强，却免不了委委屈屈地掉泪：“奖金也没有了……”
“什么？怎么回事？！”辰一惊诧地问道，见他穿的单薄，马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怎么会这样？你的老板不是很欣赏你么？”
努力地压抑了半天的眼泪，昊然低头看着地面，过了好久才缓慢道：“我……我得罪了一些……客人……”似是想起什么，他马上涨红了脸，因为愤怒和羞辱，声调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高了起来：
“一些好有钱好有钱的女的来到店里，要我陪她们吃饭，还跟她们去……去……乱混……我拒绝了，她们……她们就拉拉扯扯的……然后我就生气了……就得罪了他们，她们就叫人把店面砸的一塌糊涂。老板没办法，说不能这样对待客人……”他顿了顿，说到这里也忍不住哽咽起来：“然后……她们还要我下跪道歉……我就……跑了出来……”
“什么？！”辰一听了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你的薪水呢？这个月的薪水总要发的吧？！”
“老板只给了我一半……说是要弥补店里的损坏。”昊然低下了头，又忍不住用袖子遮盖了脸，很是伤心地低头哭了起来：“我……我是不是应该给她们下跪的？我本来想……在年底，给奶奶……多寄一点钱的……冬天很冷，如果能多买几件衣服的话……”
“他妈的！”辰一怒得马上摔了手中的扫把，转身就走。
“辰一！辰一！你做什么？！”昊然急忙拉住他：“你做什么？你不能去找她们……”
“我告诉你，你没有做错！”辰一猛然转过身来，指着他说道：“你今天要是给她们下跪了，你他妈的别想和我再说一句话！听到没有？！”说完又怒得踢了旁边的垃圾袋一脚，却是怎么都忍不了怒气：“混账！”
看着旁边泛红了眼眶的昊然，辰一不禁愤怒地颤抖。
这时旁边有一辆装饰着圣诞老人的玩具公司的卡车从他们两人身旁经过，上面的麋鹿拉着雪橇，带着礼物盒子往前驶去，车上还载着挂满水晶球的圣诞树，和穿着红衣笑着挥手的白发老人。欢乐活泼的旋律从车上传来，是无比熟悉的圣诞歌，一群小孩子看到了车子，都欢呼着跟在后面跑。
但这一切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欢乐的，温暖的，开心的，充满爱和希望的圣诞节。
这些和两个半夜会因为饿到胃抽筋而醒来的少年没有任何关系。
因为在现实的世界中，根本就没有善者得志这样的真实。
谁说只要表现乖巧，只要努力的小孩就会有奖励？谁TMD用这样的废话让他们抱有希望？
“你在这里等着！替我上班去！”辰一咬牙，把自己身上的围裙和东西全都脱下来给了他：“我和老板娘去说一下！”说完转身冲进了茶馆，交待了什么又跑了出来。
“等等！你去哪里？！”昊然愣在原地，又马上急急地拉住了他：“不行！我就知道不应该来找你的！你去做什么？”
“白痴，当然是把你的薪水讨回来！”辰一甩开他的手怒道：“在这里等着我！”
“不准去！辰一！”昊然紧紧抓住他不肯放手：“不准去打架！”但是他的力气和辰一的根本就不能比，只见快要拉不住对方，不禁同样生气地喊道：“如果打到脸怎么办？！或者扭到手伤到了脚怎么办！？我们怎么上台跳舞唱歌？！”
闻言，辰一微微地愣了一下，但还是冷着脸挣脱了他的手。声调里有不甘也有悲愤，因为到了绝望和愤怒的边缘而不由自主地颤抖：“那又怎样？！”
都为了这个所谓的未来放弃了这么多东西了，不想要连最基本的尊严都没有。
我们或许只是在这个宏大的演艺界之中苦苦挣扎的人，但即使低着头，也要让人知道气魄。
想要讨回公道不是为了钱，就如我们唱歌跳舞也不是为了钱一样。
如果你连被欺负到这种地步都可以忍，那么以后肯定无法坚定地做自己。
我不要在未来看到那样的我。
辰一和昊然面对面地看着，在冰冷的空气里可以看到彼此呼吸出来的雾气，对方的脸上，都是同样的隐忍、羞辱和愤怒，还有同样努力压抑的绝望。
“妈的……”辰一还是咬牙，一转头就往后面跑。
那一刻他们并不知道，今天的羞辱和无奈，是给未来埋下了怎样的伏笔。
穿过风的速度很快，冰冷的温度可以把面容的表情全都冻住，背后传来喊叫自己名字的声音。辰一忽然就想起了昊然在黯然的夜晚做的那个梦。
那个时候的他们，也是这样穿越着长长的隧道和走廊，旁边都是呼唤他们的声音。
只是什么时候，才可以抵达的目的地？
“辰一！！”昊然急忙扑了上来，整个人重重的抱住他的肩膀，刚刚压抑的所有情感都陡然爆发在他的右肩上，顿时哭了出来：
“你不能去……我们要出道了！！”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已是哽咽。
仿佛被施了魔术一般，蓦然，周围的所有事物都凝固了。
有些事情无法用文字来描写的。
当时，在那个所有的情感全都爆发的瞬间，辰一唯一能够记住的，便是海城的天空，开始下起了雪来。
身后的昊然蹲在了地上，低着头用双手捂住了脸，豆大豆大的泪珠从指缝之间落在了地上，紧紧咬住嘴唇，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好久，辰一才开了口：“你怎么知道的？”他用有点干涩的声音问道，却不敢回头看昊然，深怕自己也会失去控制而开始嘶喊。
“……澈……澈永说……策划部长安青已经私下找他谈这件事情了，是……偶像团体。可能明天，就要找我们谈了。”抹了抹眼泪，昊然吸吸鼻子说道，依然低着头：
“因为当时还不确定，所以没有告诉你……不过现在……说是要经过最后一段时间的培训，就可以出道了。”他又忍不住哽咽，太多情绪混在一起，一时悲喜交融，忍不住又哭了：“本来给奶奶寄钱的时候，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的……但是……”
辰一恍惚地抬起头来。
雪花像是被施了魔法的粉末一样的，旋转，徘徊，缓慢的飘了下来。
这才记得，这个城市，这个盛满梦想和辉煌的城市，也是下雪的。
仰头看下雪的天空是很奇妙的事情，犹如羽毛犹如泡沫一样飘下来的纯白的、干净的雪花像是放慢了速度一样，在自己仰望的视线范围的中间形成了一个圆圈，它们全都环绕着那个中心纷纷落下。
旁边有路人匆匆经过，他们好奇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一个蹲在地上，一个背对着他抬头看着天空的高大男孩。
其实那算是一副很美的画面。
没有人去妨碍他们。
夜幕渐降的城市点燃了街道两旁的橙黄色的灯，光晕从辰一的轮廓后面掺出光丝来。温暖的，缤纷的，欢乐的，充满希望的圣诞歌从某个商店传来，带着铃铛的清脆声音，回响在四处。
雪花落在了眼睫毛上，眨了眨，就有冰冻的水随着脸面流了下来。
“笨蛋……”过了一会儿，辰一才清了清喉咙，转头把昊然从地上拎了起来，粗鲁地把他的脸擦干净，又拍了一下他的头：“你哭什么哭啊，要出道是好事！告诉你，我这个月的薪水全都给你，替我将爷爷奶奶寄去！不准再哭了！明天开会的时候眼睛是肿的话看我不揍死你！”
昊然抬起头来，听到辰一要把辛辛苦苦赚回来的钱都给自己的时候，好不容易忍不住眼泪的眼眶又红了，半晌才忍住没有落下泪来，抬眼看去，却是同样泛着泪光的人。
辰一硬是把脸扭了个过去，似是掩饰什么的一把拉住他，大声说道：“听到这首圣诞歌曲了么？！明年这个时候，我们的圣诞专辑会回响在这个城市的！那个时候……那个时候……”他顿了顿，用力地吸了吸鼻子：“那个时候，我们再来到这个地方，笑着回忆这件事情！听到没有？！”
“听到了……”昊然擦了擦眼泪，用力地点了点头。
或许现实生活中，并不是所有表现乖巧的孩子都会得到礼物的吧。但是在那个圣诞节，却是真正感到了奇迹的存在。
看着昊然想笑也想哭的脸，辰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稍微低头的时候，水滴落在结霜的街道上，一霎那的晶莹便凝固在地板上。
“我们要出道了……”他一手撑着额头，喃喃说着，后来却是真正的笑出声来：“听到没有啊！昊然！我们要出道了！”他用力扳着对方的肩膀，小心翼翼但是带着欣喜喊道：“我们要出道了！”
昊然看着他发亮着的脸孔，终于破涕为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吸着鼻子道：“嗯。要出道了。”
日后辰一回忆着那一刻的时候，总是觉得那时整个城市都亮了起来，而那从来没有感到过的、属于圣诞节的欣喜和气氛，都逐渐地布满了胸口，充满快乐的膨胀。
梦中隧道里的人群欢呼的那个模糊而听不清楚的名字，渐渐地清晰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2. 岩石上的人鱼. 2
，还差 